将李茂春和胡县丞送出门外,张凤奇笑着对杨鹤道:“咱们去书房谈。”
杨鹤点点头,当下三人来到书房。
进了书房,只见屋子里摆满了书,杨鹤不由连声赞叹。
张凤奇笑了笑,招呼杨鹤和范柳就座。
待下人送上茶来,张凤奇笑着端起茶杯并示意二人喝茶。
轻轻饮了口茶,张凤奇笑道:“范掌柜,这里就咱们三个,本官也不跟你转弯抹角,你觉得什么生意赚钱,跟杨大人好生说说。”
范柳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要说能赚钱的生意有很多,比如说小人经营的绸缎生意,一年的利润就不少,因为平头老百姓是买不起绸缎的,能买得起绸缎的都是有钱人,只要小人的绸缎精美,那些有钱人很少有跟小人讨价还价的。”
顿了顿,范柳笑着接道:“抚宁县不过是个中等县,但是小人一年的利润也有五百多两银子,若是把绸缎庄开在那些繁华的州府,一年上千两银子都不止。”
杨鹤笑道:“范掌柜倒是实诚。”
范柳笑道:“倒不是实诚,商人哪有实诚的?不过两位大人问小人哪些生意赚钱,小人要说自己经营的生意不赚钱,那不是摆明了哄骗两位大人么?”
“说的是。”张凤奇笑道。
“对了,你刚才说若是把绸缎庄开到那些繁华的州府,一年能赚上千两银子,那你为何不在那些州府开设店铺,而是来抚宁县这样的小地方?”杨鹤想了想问道。
范柳笑道:“那些州府怎会没有绸缎庄?要知道能开得起绸缎庄的都是有钱人,而且都有后台靠山,小人去了,要不了几日就会被那些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抚宁县虽小,但是县尊大人却跟小人有亲,有县尊大人关照,谁敢找小人的麻烦?”
杨鹤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便是官商勾结了。
饮了口茶,范柳接道:“绸缎庄虽然赚钱,却不是最赚钱的行业。盐茶生意才是真正的暴利。”
“盐茶的利润有多大?”杨鹤问道。
范柳笑道:“一本万利。”
“怎么个一本万利?仔细说来我听听。”杨鹤忙道。
范柳笑道:“先说这个盐吧,咱们大明施行的是纲盐制,朝廷把全国持有盐引的盐商按地区划分成十个纲,每纲派发二十万引盐,每引三百斤。
一引盐的价格是六钱四厘银子,盐税是三两银子,运使银三两(运费),就是说一引盐的价格是六两六钱四厘。
一引盐是三百斤,每斤盐的价格是二厘银子多一点,可你知道现在的盐价是多少钱一斤么?是三钱银子一斤,十五倍的利润。”
“十五倍的利润?”杨鹤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范柳笑道:“对,十五倍的利润,小人这还是按照最低的盐价给算的。”
“这个……这个盐引上哪弄?”杨鹤道。
张凤奇接口道:“朝廷最初施行的是开中法,即商人把粮食运到边关,用粮食换盐引,然后拿着盐引到指定的盐场支盐,再把盐运到指定的地区贩卖。”
“这一来一往的,费用可不低啊。”杨鹤道。
“呵呵,商人自然有办法降低费用。”范柳笑道。
杨鹤忙问:“如何降低费用?”
“商人雇佣劳力直接在边关地区屯田耕地,收上来粮食就近送到边关,这样一来,就省下了大量的运使费用。”范柳笑道。
杨鹤沉吟道:“商人们在边关就近屯田,大量荒废的田地被开垦出来,粮食收获以后即可送到边关,商人省了运费,边军的粮食充足,这个办法好啊。”
张凤奇叹了口气道:“到了成化年,朝廷停止了开中法,令盐商把粮食运到户部盐运使司换取盐引。”
杨鹤闻言皱了皱眉:“这一来,盐商在边关屯田还有什么意思?从边关把粮食运到户部盐运司只怕费用更高,然后盐运司再把粮食运往边关,平白又多了一笔费用。朝廷那些人怎么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费用高不说,这等于是把盐引的发放权收回来了。那些皇亲国戚,贵族官宦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便跟皇上讨要盐引,然后转手卖与盐商,从中牟利。”张凤奇叹道。
杨鹤冷笑道:“只怕就是这些皇亲国戚,贵族官宦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才怂恿皇上把盐引的发放权收了回来。”
张凤奇叹了口气接道:“等到了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淇见运粮费用太高,又奏请皇上改纳粮为纳银,用银钱取代粮食,然后朝廷再把银钱送往边关用以发饷。”
杨鹤闻言皱眉道:“以前虽然运费高些,可毕竟要的是粮食,那些盐商还会继续屯田耕地,现在只要钱了,盐商谁还会去屯田耕地?只怕那些耕地立刻就要荒废了。”
“是啊,以银代粮之策施行不久,盐商们便大举内迁,那些商屯很快就荒废了,而后,边军的粮食也开始匮乏起来。”张凤奇叹道。
摇摇头,张凤奇接道:“到了隆庆年间,朝廷准备重开中法,只是朝中诸多大臣阻挠,加上开中法败坏已久,已很难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杨鹤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杨鹤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如何取得盐引?”
“把粮食运到边关可以换到盐引,用银钱购买也能买到盐引。”范柳道。
“照你这样说,要弄到盐引好像并不难啊。”杨鹤道。
“盐引好弄,盐不好弄。”范柳道。
杨鹤闻言疑惑道:“这怎么说,不是说有盐引就能买到盐么?”
范柳苦笑道:“本来是这样的,不过朝廷现在发放的盐引已经远超过盐的产量。”
杨鹤默默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由于发放的盐引远超过盐的产量,那么支盐的时候就得等着,什么时候盐生产出来,什么时候才能支盐是吧?”
“是,不过有关系,有后台的,还是能先拿到盐。”范柳道。
杨鹤摆摆手:“咱们可以买到盐引,但是咱们没有关系,就算拿到了盐引,也买不到盐,因此这买卖只能眼红,却做不了。”
轻轻默默敲击着桌子,过了一会儿,杨鹤说道:“想来卖茶也是如此了?”
“是。”范柳应道。
“除了盐茶,还有什么生意么?”杨鹤接问道。
范柳道:“还有出海贸易也是暴利,不过朝廷有令,严禁出海。”
杨鹤闻言看了看张凤奇,张凤奇苦笑一下道:“朝廷下了禁海令,片帆不得入海。”
杨鹤摇摇头,看向范柳道:“你说的这几样生意我都做不成,还有没有别的生意?”
范柳苦笑道:“暴利的生意小人知道的就这几样,别的生意都没有那么高的利润。”
杨鹤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准备开赌场和妓院,你觉得怎么样?”
“啊!”范柳闻言不由惊呼一声。
过了一会儿,范柳方道:“赌场和妓院也是暴利,不过这两个都不是正经生意,传出去怕是对大人的名声有亏。”
“名声有亏?我不亲自出面,怎么就名声有亏了?”杨鹤笑了笑道。
顿了顿,杨鹤接道:“范掌柜,能不能帮我找两个人?”
“你的意思是……”范柳疑惑道。
杨鹤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范柳迟疑了一下接道:“杨大人,不瞒你说,小人认识的人还真没有干过这两行的。另外,大人不欲出面,那委托的人必须要绝对心腹才行。”
“范掌柜,要不这样吧,你来替杨千总当东家吧。”张凤奇忽道。
“这不大妥当吧?”范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难色。
“嗯?”张凤奇脸色一沉:“范掌柜,让你给杨千总做事是瞧得起你,本官也不瞒你,本官若不是有碍身份,不能安排身边的人,此事怎轮得到你的头上?”
“范掌柜,我不会让你白担这个骂名,我给你一成的好处。”杨鹤笑道。
见杨鹤和张凤奇一软一硬,眼见自己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范柳苦笑道:“小人遵命就是。”
“范掌柜,你算一下,开赌场需要多少钱,我马上让人给你送来。”杨鹤道。
“钱倒是小事,关键是安全,你知道有些人输了钱是要闹事的,还有,官面上必定有人会去敲诈勒索。”范柳说道。
张凤奇闻言笑道:“官面上的人去敲诈勒索?当本官是摆设么?至于你担心有人闹事,嘿嘿,杨老弟的买卖谁敢去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杨鹤摆摆手:“开门做生意要以和为贵,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不要小看那些小人物,坏事的往往都是这些人。还有,我们开赌场是为赚钱不假,但是不能令人破家,也不能让人身无分文的离场,那样会有损赌场的声誉。”
“要是有人输光了怎么办?”范柳问道。
“要是外地人,送他们回家的路费,要是本地人,劝他们早点收手,告诉他们,有赌未为输,让他们以后再来。”杨鹤道。
顿了顿,杨鹤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不像开赌场的?”
张凤奇和范柳同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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