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王员外下意识问道。
“是抚宁县张知县的弟弟,他的身份乃是举人。”杨鹤笑道。
“什么?张知县的弟弟?那他怎么不表明身份?”王员外闻言惊道。
杨鹤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庄丁抓人么?”
“呃……”王员外顿时无言。
摇摇头,杨鹤笑道:“王员外,你真是好样的,已经致仕了还敢抓举人,你要没致仕,估计连朝廷命官都敢抓。”
王员外闻言吓了一跳,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
冲杨鹤拱了拱手,王员外忙道:“杨……杨总兵,老夫真的不知道家丁抓的是张知县的弟弟,更不知道他是个举人。”
杨鹤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去。
王员外急忙跟着进屋。
少顷,士兵带着张凤梧和郎中还有王卫国进了屋子。
杨鹤端详了张凤梧一会儿,见张凤梧神情狼狈,身上还有几个脚印,不用说杨鹤也知张凤梧遭了殴打。又看了看那郎中,只见那郎中比张凤梧还要狼狈。
待看到王卫国,杨鹤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三个人当中,王卫国被打得最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更是是破烂不堪。
见杨鹤看过来,王卫国低声道:“总爷,我没保护好先生。”
张凤梧忙道:“要不是你护在我身前,你怎会被打成这样。”
杨鹤轻轻拍了拍王卫国的肩头,然后把手中的刀交到他手中:“谁打的你,自己找回来,人都在院子里,要杀要剐都由得你。”
“总爷,不会给你添麻烦吧?”王卫国低声道。
“麻烦?什么麻烦?你是我的兵,你被人打了,我要不帮你找回来,我还有什么脸带兵?只管放手去做,出了天大的乱子都由我给你担着。”杨鹤笑道。
“多谢总爷。”王卫国道。
说完,王卫国拎着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你竟然纵容士兵杀人?”王员外指着杨鹤怒道。
杨鹤笑了笑,回身看了看王员外道:“你觉得我是纵容士兵杀人?”
摇摇头,杨鹤不屑地看着王员外道:“你知道大明的将士缺乏什么吗?”
猛然杨鹤提高声音道:“我告诉你,我们大明的将士缺少的是血性,正因为我们的将士没有血性,所以还没有看到敌军,就纷纷弃城而逃,致令广宁城这样的坚城沦入敌手。
你觉得我纵容士兵杀人,实际上我在培养他们的血性。
如果士兵被匪人殴打了都不敢还手,你怎么能指望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别人的兵我不管,也管不着,但是我杨鹤手下的兵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血性,谁敢动我的兵,我就让他好看!”
说完,杨鹤霍然回头,瞪着魏山劲喝道:“我的话记住了么?”
“记住了!”魏山劲大声应道。
杨鹤点点头,让魏山劲扶张凤梧和那郎中就座,然后冲那郎中拱了拱手道:“先生受苦了,你放心,你是我请的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总兵大人。”那郎中忙道。
杨鹤笑了笑道:“我只是一名团练总兵,你这声总兵大人我可担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郎中忙道。
杨鹤摆摆手,冷眼看了看王员外。
王员外忙道:“你想怎样?”
杨鹤冷笑了一声:“我想怎样?你知道我请这位郎中给谁治病么?”
“不知。”王员外急忙摇头道。
杨鹤冷笑道:“我昨天招募了一名士兵,这孩子只有十三岁,十三岁就要当兵,你可知什么原因?”
杨鹤忽然转了话题,王员外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好再度摇头。
杨鹤冷笑道:“这孩子叫丁狗剩,他家欠了你三两银子,不到一年,你竟然要收他家十五两银子的利钱,他家没有钱还,你就占了他家的地,还要他家用闺女抵债,他爹不从,你就让人把他爹打了一顿,把闺女强抢了回来。
现在丁狗剩的父母双双卧病不起,我麾下的士兵见了告诉我,再不医治,恐怕就时日无多了,因此我让人连夜请了郎中去给丁狗剩的父母看病,没想到郎中居然被你们给抓了。王员外,你说我怎么处置你才好!”
听杨鹤的声音越来越冷,王员外只觉一股寒气袭上身来。
“杨大人,狗剩父母的病情耽误不得,我现在就去狗剩家。”郎中说道。
杨鹤看了看郎中:“你的身体能受得住么?”
“没事儿。”郎中道。
“我陪他一起去。”张凤梧接道。
“辛苦了,栖之兄。”杨鹤道。
说完回头对魏山劲道:“带两位先生马上去狗剩家,好好保护两位先生。”
“是!”魏山劲道。
待三人出去,杨鹤坐到椅上冷冷地看着王员外。
见杨鹤的目光刀锋一般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王员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杨大人,老朽知错,还请杨大人高抬贵手。”
杨鹤没想到王员外会跪地求饶,一时不由踌躇起来。
杨鹤带兵来王家庄并不是真的来踏平王家庄的,真要血洗王家庄,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杨鹤那样说只是激励士兵的士气。
对付王员外这样在朝廷里有背景的人绝不能明着来,因此杨鹤才安排孙得福等人假扮土匪强盗,让孙得福以盗匪的名义行事。
杨鹤让孙得福等人假扮盗匪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抚宁县境内有盗匪,那县里组织团练才名正言顺,然后乡兵才会受到重视,他说话才有分量。
这个主意并不是杨鹤临时想出的,前两天听张凤奇说县里的豪门富商不愿出钱供养乡兵的时候,杨鹤就在考虑如何能让抚宁县那些豪门富商心甘情愿的出钱。
表面上杨鹤说不需要那些人出钱,但那只是做做样子,毕竟组织团练,招募乡兵保护的就是这些人。既不出钱,又想受到保护,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如果杨鹤自己出钱,凭什么保护这些人?
而要想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出钱,就得让这些人感到身家受到威胁。而能让那些豪门富户感到威胁的只有土匪强盗,于是杨鹤便萌生了让人假扮盗匪的想法。
不过盗匪的规模不能太大,要是盗匪的人数太多,朝廷就要动用官兵予以剿灭了,那就没乡兵什么事了。人数也不能太少,人数太少对那些地方豪强产生不了威胁。
杨鹤原想安排四五十人假扮盗匪,这个人数既对那些豪门大户有威胁,又不会引起朝廷注意。可惜杨鹤现在手中能够调动的人太少,抽调十来个人已经是极限了。
十来个人对那些豪门大户来说根本造不成威胁,抚宁县那些豪门大户,看家护院的家丁就有一百多人,有这么多人看家护院,自不会把十来个盗匪放在眼里。
正常来说,十来个人的小撮土匪也根本不敢动这样的豪门大户,最多也就敢抢一些小门小户。
可杨鹤让人扮盗匪并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为了让那些豪门大户感觉到威胁,抢小门小户根本不起作用,要想让那些大户感觉到威胁,必须要对大户下手。
显然,这是个矛盾。
要想让十余人打劫一个有百十多人看家护院的大户,杨鹤必须动用明面上的部队解决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
而要动用部队解决那些大户人家的家丁,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并且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由于当时并没有合适的对象,因此杨鹤暂时把这个想法搁置下来。
直到昨日丁狗剩和叶良辰说起王员外的所做所为,杨鹤认为王家就是最好的抢劫对象,抢劫这样为富不仁的人家,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然后杨鹤还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出兵理由。
让狗剩和叶良辰带东西回家,就是希望王家的人能把这些东西抢走,这样杨鹤就可以给王家按上一个抢劫士兵军资的罪名,然后名正言顺地出兵。
只是杨鹤没想到王家没有去抢狗剩等人的东西,反而把张凤梧等人抓了起来,这个借口简直比抢劫军资的借口还好。
但是杨鹤不能马上出兵,他要让张凤梧等人吃点苦头,张凤梧等人吃的苦头越大,他的理由就越充足。
杨鹤相信张凤梧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只要不是生死关头,张凤梧决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一切如杨鹤所料,王员外家的下人不明张凤梧的身份把张凤梧等人打了,这样杨鹤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那些家丁下手了。
至于王员外本人,明面上杨鹤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王员外有官身,就算王员外杀人放火,自有朝廷法度来管,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团练总兵能够处置的。
不过只要把王家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收拾了以后,杨鹤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明面上杨鹤不能收拾王员外,可以让孙得福以盗匪的名义收拾他。
达到目的以后,杨鹤就准备收兵了,只不过还得把戏份做足。
在杨鹤想来,王员外是不会畏惧他这个团练总兵的,杨鹤已经做好了跟王员外争执一番之后,讨要一些赔偿便带人离开的打算。
只是杨鹤万万没有想到王员外竟然没有他预想中那样硬气,竟然吓得跪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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