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作画却是需要天赋的。 就如同邵先生之画以气势磅礴的山水墨画见长,而刘子谦却以未卜先知的人像画闻名,我无论如何学习,却学不到他们画技的一分半分。我可不是有耐心的妖怪啊。我是妖怪,无所不能的数斯。我不是能为嘉仪小姐整出一个美丽的样貌吗?于是,我就用了易容的办法,作出了世界上最杰出的人像画。”
“那是——”钟小于眼前忽然出现了甲太全挥动小刀削下盐巴肉的一幕,甲太全挥动小刀削下泥塑玩偶那彩绸的一幕。
“没错,人像画最成功之处是什么?自然是与真人栩栩如生才叫精妙。而这种事,只有我数斯才做得到。”数斯呵呵笑了起来,触手乱舞,“既然我不能画得逼真,那我便拿真人入画便是了嘛!一来可以做得惟妙惟肖,二来还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食欲。”
“你的意思是——”钟小于想起了诅咒之屋里那些恰似真人的人像画,还有触摸画像时所感觉到的异样。
“没错,我将她们的皮剥了下来,然后,再将她们的人皮装裱在画纸上,世上最完美最生动的画,莫过于我数斯做的画了吧?”数斯说着,笑得浑身的触手均飞扬起来,“再将她们挂起来晾干了,就永远不会褪色了。”
在诅咒之屋见到的那些人像画,原来,竟就是失踪者本人吗?钟小于终于明白了那画触感的怪异,原来竟是人皮的感觉,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而吴雪萤亦明白了那失踪的人,原来就是诅咒之屋里那些人像画,亦是觉得恶心,难怪当初会觉得那些画不对劲,难怪知岳书院的学生会说那画会流血,这就是真相。
“数斯你这妖物,胆敢残害如此多的性命,你——”钟小于才刚欲擒下数斯,那数斯却倏地一下从甲太全的耳朵里钻了进去,原本僵硬的甲太全的身体又动了起来,原本拿着小刀的手复又架在了吴雪萤脖子上,“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我便杀了她,也将她做为画像挂起来。”
“扶弘,这就是你的复仇吗?”钟小于一双拳头紧握,气极,“你明知道这妖物犯下杀孽,竟也不管不顾?”
“没办法。为了报我邵家的仇,其他人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在所难免的。”扶弘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钟少侠,她们死的时候并不痛苦。我数斯蛊惑的能力,让她们死到临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起来,这亦是我的仁慈呢,若他们不是死在我数斯手下,不定哪天,又遇上了如邵先生一样悲惨的下场呢!”数斯说着,得意地从甲太全的两耳内各伸出了一只触手,“若是哪天,钟少侠想死了,也可以来找我数斯,我数斯一定让你死得无痛无虑。”
“那么,湛青剑呢?你们夺湛青剑,又是为了什么?”
“湛青剑么?是因为数斯的主人想要,而我,又恰好欠了数斯一个人情,所以只好帮忙了。若不是事态紧急,我本来亦不想这么快便跟你正面冲突的。”
“数斯的主人?数斯的主人是谁?”钟小于与吴雪萤又是一愣,他们以为这数斯妖与扶弘是一伙的,但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另有主谋。
“你不是已经发出了请援信号要对付他么?”扶弘看着手里的湛青剑,“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魔头?”钟小于失声叫了起来,数斯的主人便是师傅口中的魔头?也难怪,传说魔头号令天下万般妖魔鬼怪,若说数斯妖的主人是魔头,确也是如此,只是,他原来竟是一直潜伏在桐木水的?自己见过他吗?
“是谁?他究竟是谁?”
他要取这湛青剑,意图为何?
“天将黑了,我看,恐怕他亦将来了。”扶弘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夜幕,“他就要来取这湛青剑了吧?你若想知道他是谁,一会儿便知道了。”
天确实黑了下来。原本就因为严冬而安静的桐木水变得更加寂寥。寂寥得似乎听得到街道上有多少个人在匆匆行走的寥寥脚步声。而这脚步声最后,都停在了知岳书院里。
知岳书院里早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都神色凝重地,望着站在他们前头的戒玄道人。
戒玄道人看着院子里赶来的不过半百的人,心中叹了口气。自发出信号到现在,知道魔头藏在桐木水的人应该不少,但是,怕死而借故躲开的人亦不少吧?所以眼前这些,便是明知此地凶险亦依然赶来卫道除魔的勇士了。
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是戒玄见过或听过的江湖人士,如鼎鼎有名的闪电刀乔天涯,如人称正义侩子手的屠夫先生,如专司除妖的铁胆六鹰,除此之外还几位僧道,其中的僧者,自是那佛家的弟子,而道者,却是青桐城道派之人。他们都是身处离桐木水不远之地,见了韩陵讯号,故而最先抵达的。
那青桐城的破虚道人早一步跃落于戒玄身边,与其并立:“我们青桐城自见到昨夜之讯号知道那妖孽在此,已在此守侯了一日有多。怎地等到现在,戒玄道人你还不允我们上山歼那魔头?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没错,我们此番前来,便是要将那招致天下妖物惑乱的魔头斩杀,为何迟迟不动手?”人群里亦有人不耐烦地叫,而静静立于人群中的三四个和尚,却手持念珠一动不动,单等戒玄指示。
“戒玄,枉你是韩陵五脉首座之一,难道你是怕了那魔人?”破虚道人咄咄逼人。
道教青桐城,素传最有修为者为六位道人,人称六道,其中的两道在此前由慧道为首的歼魔事件当中陨身,只剩下四道,而破虚道人正是这余下的四道之一。
破虚道人此话一出,却是招来底下多人议论,盖因当年以韩陵掌门之力合佛家与道家之协助,竟然均无法灭魔,再加上镇压魔首的封印,亦是韩陵所制,封印失效,这韩陵的实力,确实是让人产生怀疑。
“大胆,若不是我师伯查探到魔人在此,你们怎会知道他的行踪?”站在戒玄后面的韩陵弟子,大知山的朱傅恰好与其师兄陈函民在桐木水外相距不过百里的地方除妖,却见到了韩陵信号,自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才知是上阳山师伯戒玄,现听破虚道人对韩陵口中轻蔑,自是恼怒。
“不得无礼。”戒玄示意朱傅莫要冲动,“大家知道,多年前我们韩陵联合佛家,青桐城道亦没能缉灭那魔头,所以今日不可掉以轻心。”
“那是因为你们韩陵名过实非,若当初让我道教弟子担此重任,也许那魔早消弭于人间,怎会造成今日乱世?”破虚道人却对当年唯韩陵马首是瞻的除魔一事不快,语有偏激。
“破虚道长,我们前来,重在除魔,这却是要齐心协力才能做好的事。”那几位和尚这时出言相劝。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众官兵跑进了这知岳书院,领头者自然是阿部,而紧跟其后的,却是书生杜浚,以及他带来的几位刀客。
“在下桐木水卡阿部,暂代桐木水知州一职,知道各位今夜除魔一事,特带兵前来支援。”阿部说着,退后一步,让杜浚站到了前头,“这位大人是圣上所派来的御卫杜大人,他亦是奉皇命前来缉魔,以消天下妖乱。”
阿部这一说,却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愣,杜浚却是什么也不解释,下令:“我收到线报,那魔头一行应会出现在榭山山林居,各位江湖豪杰可随我们来。”
语才毕,杜浚带着那刀客便率先走了出去,阿部带着他的官兵亦跟了上前,其余江湖人士不甘落后,特别是破虚道人,早紧紧追了上去。
“师伯?”陈函民与朱傅欲追上前,见戒玄不动,询示。
“你们师傅,不在这桐木水附近么?”陈函民与朱傅的师傅,指的自然是大知山的首座梁正京了。
“禀告师伯,三日前我们尚还与师傅在一起,但后来师傅得梁师弟的书信,说是有要事相议便赶往皇都去了。”陈函民答,“师伯莫不是怕我们实力不逮么?”
戒玄不语,心中却是忐忑。他自从离开云陵四处寻魔歼妖,虽行踪不定,但与韩陵各人却保持着联系,特别是与大知山首座梁正京,一直互有讯息往来,在来桐木水之前,才与梁正京会过一面,并相约无论谁发现魔踪,为保万全,避免节外生枝,不重蹈覆辙,第一时间便以讯号联系,汇集最大的力量以求一举歼魔。正是这样,他才知道梁正京就在桐木水附近,让钟小于发信号,最主要的目的亦是让其前来与己会合,以两人之力联合其他江湖势力对付魔头。
可是现在,自己功力锐减,而梁正京却没能前来相助,虽说来人中亦不乏高手,亦有朝廷御卫襄助,但此一战,终是后果难测。
戒玄心中踌躇再三,终是摆摆手,示意陈函民与朱傅跟上,自己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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