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脊背发凉，竟无端觉得十分后怕……
他明知她不是善茬，却还是接连几次帮她。那双精明澄澈的眼睛里，到底藏着怎样的阴险算计？凤华思来想去，却完全猜不透这个谜一样的男人。
临出门之前，凤华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向欧阳璟，恰巧迎上了他的目光。隔了这么远，她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深意，但却分明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玩味。
凤华应了一声，随即拉起柳凤英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去。而在她们身后，林氏瞪着一双凤眼，气得脸都绿了……
林氏正要开口回绝此事，没想到，欧阳璟却在这时抢先说道：“这样也好。凤华，你且带着姐姐去厢房休息一会儿吧，岳母大人这边，本王自会照料好。”
“这……”柳凤英没了主意，探寻地看向其母林氏。
“凤英姐姐，瞧你咳得这么厉害，不如跟我到厢房里小坐片刻？一来可以稍作休息，二来也刚好与我说点儿知心体己的话。”
凤华早就猜到她会佯装虚弱，自当是有备而来。
话音尚未落下，柳凤英便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半掩着面颊，“咳咳”地连声咳嗽起来。
柳凤英轻轻拍了拍凤华的手背，语气温和地说：“妹妹出嫁，我这当姐姐的，心里实在是惦记得紧。别说只是小小的伤寒，就算是丢了半条命，我也得过来看看你才是啊……”
凤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凤英一眼，便知道嫡长姐在扯谎。然而，她却没有拆穿她，反而顺水推舟地说：“姐姐身体抱恙，还大老远的跑来璟王府看我，这可叫凤华如何消受得起？”
柳凤英面色红润，眸光清莹，看起来哪里有半点儿不适？说穿了，不过是在林氏面前丢了胆子，凡事敢想不敢言罢了。
柳凤英走上前一步，故作亲热地握住凤华的手，语气诚恳地说：“妹妹可千万别多想，我不过是这几日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柳凤英还没来得及答话，凤华却抢先一步说道：“说到这里，我也正巧想问呢！凤英姐姐怎么从进了门就一直不说话，可是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是妹妹做错了什么，惹得姐姐不开心了？”
林氏憋了一肚子气，却又不好冲柳凤华和欧阳璟发作，于是便拿一旁的柳凤英当出气筒，语气不善地说：“你也是的，出门之前还嚷着要见璟王爷和你亲妹妹，怎么到了这儿却连句像样的话说不出来？！”
“王爷说的是，到底是凤华太过小气，给王爷丢脸了。”凤华明眸婉转，唇边笑意浅浅，将那夫唱妇随的贤良姿态做得十分到位。
“岳母大人话虽说得不甚中听，但我相信，绝非出于恶意。”欧阳璟将场面话说得极为圆滑，足足给了林氏一个天大的面子，“既是一家人，这些个细枝末节的小事，彼此就都不必挂在心上了。”
凤华不置可否，只将目光转向欧阳璟，温声问道：“王爷觉得呢？”
“凤华，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权且当我刚才是随口乱说的吧。”
若坚持指责柳凤华，那便是明着打璟王爷的脸；若是退一步承认她说的没错，则是活生生打自己的脸……林氏挣扎了一下，逼不得已，也只能恨恨地选择后者。
林氏哪里想到曾经蔫头蔫脑的柳凤华，会突然变得这般口齿伶俐！她一时愣在那儿，只觉得根本无从作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既然如此，我同璟王府里其他人一样，尊称你为‘大夫人’，又有什么不对？凤华不明白这和‘没教养’有什么关系，还请大夫人指教。”柳凤华以一种略带挑衅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嫡母林氏，语气却平淡从容，大有四两拨千金的意思。
林氏瞧了一眼璟王爷，自然不敢当面反驳这话，只得硬着头皮说：“这这话倒没什么不妥。”
“刚才大夫人说我‘嫁了人就连娘都不忍了’，凤华觉得却不尽然。”她眸光一凛，便开始条理分明地给林氏讲道理，“我既然已经嫁到了璟王府，自然就是王爷的人。对凤华来说，王爷当是最亲近之人，而柳府的娘家人，不得已只能退居其次，这有何不妥？”
林氏虽然知道柳凤华这是故意拿话在噎她，一时却也抓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冷哼一声，且看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此时，林氏住了嘴，凤华才终于懒懒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地说：“凤华不是没话说，而是在等大夫人一口气都说完，免得回头又被人戳脊梁骨，说什么‘庶女没教养’之类的难听话。”
柳凤华刚刚一直沉默地看着她蹦跶，就像是在围观泼妇破口大骂别人家的街。
“你这摆明了不把你爹的脸面放在心上，平白让王爷看了咱们柳府的笑话！”她这话越说越难听，就连一旁的柳凤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林氏却完全不知分寸，仍然瞪着眼睛往凤华身上泼污水，“早就知道庶出的丫头没教养，可你也太夸张了点儿！怎的，又没话说了？你以为每次装哑巴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吗？！”
林氏见凤华一时半刻没说话，还以为她又和以前一样认怂了，不由得气焰更盛，愈发拔高了嗓门儿，连声数落起凤华的不是。
不过好在这一次，她定会让这位嫡母大吃一惊！
凤华瞧着林氏那一脸的怒意，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她真是想不明白，从前的柳三小姐怎么就能忍气吞声，任由这个妇人随意欺负了那么多年……
若是在从前，嫡母林氏用这种语气训人，柳三小姐总会畏首畏尾不敢再多言。可是如今，柳凤华早已改头换面，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软柿子！
她蓦地打断柳凤华的话，扬声训斥道：“你这孩子也太没规矩了！怎么，嫁了人就连娘都不认了？你心里还有没有点最基本的尊卑礼数？！”
林氏听到“大夫人”三个字，瞬间就变了脸色。
她在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这才巧然一笑，抬起头来看向林氏，开口说道：“大夫人，你有所不知……”
只要一看到林氏那副故作亲热的嘴脸，再一想这女人竟敢给自己灌下迷药硬塞入丑王的花轿，凤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
照着崇成王朝的礼数，凤华是应当叫林氏一声“娘亲”的。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两个字。
凤华刚想作答，却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应该如何称呼林氏。
“哦？”林氏挑眉问道，“怎么个不习惯？”
“这璟王府的确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凤华怕是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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