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林子君背着柳瑶琳费力地走着。林子君力气小,还不能完全背动柳瑶琳。柳瑶琳总是不时滑落下来,林子君就停下将她往身上靠牢,再继续往前走。
“琳儿,你还好吧?”
“嗯。”
“都是我不好,不听云姨的话带你去集市,害得你头晕。”
“没关系。回去就说我们在山上玩累了,休息下就好。”
“你先别说话,我背你回去。”
“嗯。”
正说着,只见前方一人急匆匆赶来,担忧之意溢于脸上。
来者正是穆朝云,她将柳瑶琳放在腿上,双手抚摸柳瑶琳的脸,仔细检查柳瑶琳全身,生怕这孩子会有半点不适。林子君双眼看地,不时偷瞄几眼,看见穆朝云双眉一皱,一颗心就像被火烫了的兔子似得蹦蹦乱跳。
穆朝云道:“琳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瑶琳道:“头晕,想吐。”
穆朝云:“好的,琳儿,娘知道了。除了头晕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柳瑶琳:“没有,就是头晕。”
林子君愧疚道:“对不起,云姨。是我没有看好琳儿。”
穆朝云:“好了子君,不关你的事,云姨不怪你。我们先回去吧。”
柳瑶琳:“娘,你抱好紧,琳儿喘不过气了。”
穆朝云:“好好,娘轻轻抱。娘回去给琳儿熬药,吃了药琳儿头就不晕了。”
回到小屋,穆朝云照顾柳瑶琳入睡后,径直来到林子君的房间。此时林子君正直愣愣地盯着桌上的兰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穆朝云在他旁边坐下,过了许久方才开口:“子君,在想什么呢?”
“云姨,对不起,我没有遵守承诺。”
“不怪你。琳儿自出生以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屋里,我很少让她出去。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
“为什么?”
穆朝云摸摸林子君的头,反问道:“你们在路上可有遇到奇怪的人?琳儿怎么会头晕呢?”
“奇怪的人?”林子君想了想,“没有。但是有一匹马,那匹马从我们身旁走过去,没过多久琳儿就开始头晕了。”
穆朝云望着窗外逐渐被乌云遮盖的残月,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吗。”
“云姨。”
“嗯?”
“这段时间谢谢云姨的照顾,可是我……我想离开了。”
穆朝云转过头看着林子君,林子君继续说道:“今天,我和琳儿去集市了。”
“我知道。”
“对不起。”
“没事的。”
林子君支吾了一阵,方开口道:“我看到好多大人,我一直在想一直在看,我的爹爹娘亲会不会也在,他们是不是也在找我?云姨,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身体也好了,我想,我应该继续找他们,爹爹娘亲也一定在找我。我,我好想他们!”
看着眼眶装满泪水的林子君,穆朝云内心一痛,将他搂入怀里安慰道:“乖孩子,别哭。云姨会帮你找他们的。你还这么小,一个人出去要怎么生存啊?你的父母也一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孩子平安,是所有父母最大的心愿。”
林子君道:“可是,这段时间我不在他们身边,他们一定很担心。而且,我怕,我怕时间过得越久,他们走得越远,到那时,我就永远找不到他们了。”
穆朝云拍拍林子君的小手,劝慰道:“可你又要去哪里找他们呢?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你一个小孩子,又要如何活下去啊!”
林子君道:“云姨,你把我送回你救我的地方吧,我试试看能不能原路走回去。说不定,我的父母会在原地等我。”
穆朝云道:“你若是记得来路,还会迷路,直到我遇到你吗?”
听到穆朝云的问话,林子君再也忍不住倒在穆朝云的怀里细声啜泣。
过了一会儿,待林子君情绪稳定,穆朝云才接着说道:“子君,好些了吗?”
“嗯。谢谢云姨。”
“子君,明天云姨要带琳儿离开一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啊?”
“对不起,你明明如此伤心,我却让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不,没事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这就好。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
穆朝云走后,林子君躺在床上,但他并未入睡,而是继续盯着桌上的兰花。
兰花啊,兰花。
第二日,林子君打开房门,背上多了一个平时未有的包袱。此时穆朝云已带柳瑶琳离开,不知这位孝儿即将一人独闯世间。林子君站在木屋前,凝视回念,跪地恭敬地拜了三拜,随后起身,坚定而充满怀念地离开。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一个无辜无助的孩子有多残忍,他看到过也经历过,他害怕他恐惧他逃避,但这并不能抹去梦中的残恶的景象。琳儿虽然没有父亲,但与母亲相依,母子依旧幸福快乐。父亲母亲呢?已经失去了大哥,再失去自己,岂非伤痛万分?他去,他一定要去!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愿望,前方再遥远再艰难,这条路,他都要走下去。
“是哪条路来着?左边,右边?”
林子君站在这条岔路口已经很久了,路共有三条,有一条是进城最近的路,另外两条还不知通向哪里。
“琳儿昨日才带着我走了一遍,怎么又忘了!”林子君气恼地拍打自己的脑袋,似乎多拍几下就能变聪明。但穆朝云带着柳瑶琳离开已有段时间,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不能再拖下去了。林子君又看了看眼前的三条小路,脚一跺,说道:“就走这条了!”
林子君选了左边的路,这条路不太弯曲,一路向下,林子君正暗自窃喜,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他一面走一面用手打玩周围的植物,一面幻想着与父母相见的场景。
“到时候一定要带父亲母亲来这里。”林子君在心想。在流亡的日子里,林子君感受到的尽是他人的厌恶辱骂嘲笑,虽有温情,但在大家各自求生的路上又能有几分温情。无意中遇到穆朝云母子是上苍赐予他的礼物,林子君如是想。在今后的日子里厌恶辱骂和嘲笑也许依旧会有,但穆朝云母子给予他的温暖也会一直留在他的心中,给他力量。他会永远记得这段日子,也会记得柳瑶琳如清晨初阳般的温暖笑容。
“啊!”
一声惨叫将林子君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她们在哪里?”
传来的声音十分严厉,林子君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孩子本能的好奇心却驱使他走向声音传来之处。
“哼,不说也无妨。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躲在一棵树后,林子君终于看到了说话之人。
此人身着白袍,一手负后,一手握剑,剑尖直指身前男子。而身前男子早已衣衫破烂血迹四布,他右手紧握住左臂,他的左手早已被齐肘斩断,鲜血如瀑布直流,染红了地面。
白袍男子冷哼一声,收剑回鞘,另一只手也负于背后,冷声道:“念你也是位勇士,说吧。死后,我好生安葬你。”
受伤男子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他张口细言,奈何声音太小什么都听不到。白袍男子心生戒备,向他走去,问道:“你说什么?”受伤男子此时已跪在地上,右手撑地,脸上汗如雨下,嘴里仍在细语,仿佛是同一句话。白袍男子离他越来越近,却仍是听不清他的话语。白袍男子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慢慢蓄力,随时应变,擒下此人。
“我,我说……”白袍男子此时已站在受伤男子面前,慢慢蹲下。就在这时,受伤男子右手一挥,手中泥土向白袍男子的双眼飞去,同时用尽全力向前跑。泥土中带有受伤男子的劲力,不容小觑,白袍男子紧闭双眼,用右手挡开泥土的同时转身,左手出掌击中受伤男子的右肩。受伤男子身受一掌,强撑着将口中之血吞回肚内,并借力向前快奔。白袍男子此时方睁开双眼,一看眼前景象,内心一震:不好!
林子君早已被两人之战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看见受伤男子向自己的方向冲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树的旁边:我不是躲在树后的吗?林子君想立即躲回去,但已来不及了!他发现受伤男子虽然浑身浴血脸色憔悴,但双眼坚定,毫无害怕妥协之意,最重要的是,林子君发现对方的眼睛竟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林子君张开嘴巴想要呼救,却害怕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两腿因害怕而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眼前之人越来越近,林子君只听到脑子“轰”的一声,眼前漆黑一片,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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