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顾一圈,我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竟似乎看不到边界,却是比中午时来人还要多多了。
不过这些人看起来有些奇怪,通通面色青白,眼底发黑,嘴唇无色,身影也虚晃着。有些人穿戴离谱,竟然像是cosplay展上的模特一样穿着各个朝代,各个民族的服饰,不过大多数俱是破破烂烂的。
其中几个一看就是清朝的小脚老太。还有几个像是民国时候的女学生。那个更逗,不光自己大夏天穿着十几年前样式的破夹袄,自己怀里抱的孩子也这样打扮,也不怕把孩子捂坏了。最最离谱的是,不少男人居然还办成了外国人:日本的,俄罗斯的,朝鲜的..
我正糊涂着,突然像一闷棍敲在脑袋上,立即明白过来,顿时激起一身冷汗。冷汗从脑门滑着鼻尖再顺着下巴上竖起的汗毛滴落在地上。我咬紧了牙关,一声也不敢吱。
我看向父母原本站着的地方。他们此时却不在这儿。我就知道了,我和他们现在隔着一个“世界”呢。恐怕他们也想不到,自己女儿就在他们眼皮子下,让一个老和尚给“扔”过界啦。
“阿弥陀佛!”
正当我举手无措时,隐隐听到耳边响起一堆和尚的诵佛声。心里顿时心里来了底气,四肢也慢慢能活动了。再细心想想,老和尚把我送过来,必然不能扔下我不管的,渐渐也就放平了心态,想起自己要干什么来着。
给自己打了打气,朗声喝道:“我是受释静法师所托之人,借盂兰节召开****之际,前来超拔你们的。现在请你们速速排好队,依次前来将姓名籍贯报上。”
那一山堆一般的人听我说完,嗡嗡声顿起,噪杂一片。那些个孤魂野鬼,也不知是喜极而泣或是怎的,什么表情都有,连带勾起或几百年,或几十年的爱恨纠缠。那股奇怪的气息一股脑的都向我袭来。我瞬间感到自己的三魂六魄仿若要被这样撞出去般。我心下一寒,绷住呼吸,不敢动弹,心中附和耳边响起的佛号,渐渐稳住自己。
眼看过去了挺长时间,面前依旧是乱糟糟一片。心里也不知道哪来一股气,竟好像忍耐到极点终于压制不住喷发了一般。“住嘴!排好队!”
刚喊完这句话,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这声音实在太大,不光完全压制住了眼前的鬼哭狼嚎,还仿佛传播开去,被及远处的山峦反射回来。一声声,一遍遍,只压制的众野鬼不敢动弹,瑟瑟发抖。
我一看这情形,立马心里乐开花了。假装极其高傲的抬头,用下巴冲他们点点,白眼一翻,“赶紧的呀!”
那些个瞬间寂静排成一排。后边的可能排不开,又或是出界了。冷风一阵飘,等我再次睁开眼睛,他们竟然向螺旋一样团团向上将我包在其中。
我瞅瞅手里不过薄薄二十几页似的巴掌大的小黄本,真是欲哭无泪。师父,能让我先回阳间取几十个本子吗..
也不知抄写了多长时间,眼前的队伍依旧不见少。
我手中的本子却挺奇怪,按道理我记载了不下百页的人名。手里的黄本依旧不多不少,我甚至感觉自己貌似从未翻动过它似的。
..
可能慢慢跟我混熟了,又或者看我年纪小。再加上我本身觉得他们也十分可怜。那些个胆子大的就敢和我顺便搭搭话。我也听他们讲讲他们还记得的生平的一些故事。
他们说,有个死了一百多年的老财主是他们这些人中死后过得最好的。生前儿子孝顺,死后又找大师父做法事。他本应该法事过后立即投胎转生的,却因为当时战乱,心里挂念儿女后代,想用鬼术五通庇佑他们,结果硬生生错失了投胎的机会。如今,他儿女却是已经再入轮回,生他自己孤零零的混迹在这帮孤魂野鬼之中。
“后来呢?”
“后来,他运气比较好。遇到了一个游经此处的道人,是他几世以前的亲眷,便送他往生了。”
我心里为这个老财主唏嘘不已,看着这些或时运不济赶上战乱枉死不得超生,或因生前有遗愿未完成不想离开阳间,或本身作恶多端不敢入地府接收审判的孤魂恶鬼。不禁感叹,世人皆有自己的缘法,殊不知哪种缘法不是自己造成的呢?
随着记载的鬼怪越来越多,我听到的故事也就越来越多。三言两语的一个故事,就是他们凄凉而悲惨的一生。即便生前大富大贵,貌似顺心何意的,也有几番别人不能知晓的伤心苦楚。
“姓名,籍贯。”我没抬头,也不想再抬头看他们哀痛的神色。故事听得多了,我仿佛也跟着他们经历了几番生死。那些个有几十年,几百年不能解脱的感情,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如海龙卷起的狂潮将我狠狠洗刷了无数遍。心也颤抖到麻木了。
我知道,我开始逃避了..
“%#$%*%$^&..”一个说话大舌头的男人,闷声闷气的呜噜道。这声音让我本就焦躁的内心更加烦闷起来。我真心乞讨,请求上天这是最后一个需要超拔的孤魂..
“姓名,籍贯。”但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凡人看不到的,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其中包含的众生不知凡几,如恒河砂砾,永远也数不清楚..
“%#$%*%$^&..”
“我说姓名!籍..”我真是受不了了,他没看着我烦着呢吗!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气愤的抬头一看:好吧,是个苏联大胡子../ㄒoㄒ/~~
奶奶的!老娘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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