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安兮年醒来的那一刻竟有一瞬的恍如隔世,她迷蒙的睁开眼,看见了身上的毯子与满地的狼藉,霎时间昨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她猛然惊坐起,紧紧的咬着下唇。
她居然完好无损的度过了一夜?他不打算追究了吗?要知道他并非好脾气的人,而她也早已做好了承受鞭笞火烙的准备。她抬起一双水眸,焰魔罗去了哪里?他该不会是丢下了她,自己走了吧?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即刻感到了无比的惊慌,猛然拉开毛毯就要往门外跑,可是双足一落地,她便腿一软扑倒了。这才惊异的发觉她的下肢一片隐隐作痛。——昨夜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初夜之后的不适,而此刻,身体加倍的提醒着她,她已经是焰魔罗的女人了。
可是,他不要她了。
他发现了她“险恶”的用心,她的下作与背叛被当面揭穿,她真的像个女表子一样,用身体去与他做了交易。在她被识破之后,他没有打她,没有杀她,因为杀了一个女表子会弄脏他的刀!所以他一句话没说的丢下她走了。
屋外是纷飞的大雪,屋内她坐在地面上哭的心碎魂断。是积压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出口,也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他了。可是她却用别的理由欺骗和麻痹自己,她反复在潜意识里催眠着自己,她伤心到这般的失控,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替羿拿到冰魄了。
“吱……”门被推开了,她坐在地上,抬起一双泪眼殷盼的看着。焰魔罗!!
她一抹满脸的泪,抱着床柱想要站起来,旋即看到是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拥着他回来了。
蓦地,有难以言述的痛紧紧揪着她的心。他又要了别的女人了?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焰魔罗大人喝多了,奴家姐妹特意送他回来。”一个穿鹅黄色衣裳的与她说话。
安兮年怔怔的,看着她们将他扶到了榻上。
“后半夜……他一直都在你们那?”
“不错,焰魔罗大人一直呆在我们青龙殿。奴家先退下了。”
挑这两个美人送他回来,以及说上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是君霖特意安排的,他也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焰魔罗的醉颜令她感到心痛,想不到他铁骨铮铮却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她在榻边坐下,不由自主的伸手轻抚他宛如刀裁的鬓角,他的肌肤发烫,气息却是冰冷的。
他昨晚真的休憩在那两个美女的榻上吗?一想到有别人枕着他的臂弯,她连心尖都泛起了酸,却又忍不住嘲讽自己居然这么在意!她凭什么在意?她与他的一夜夫妻只是为了算计他,不是吗?
本以为这么想会让自己释怀,却不知为什么反而更积郁了些。
她忍不住想要照顾酒醉的他,只当是补偿式的善意。聪明如她却没有看穿,女人的天性便是身体给了一个男人,心也就无法逃脱了!轻轻拧干一条湿布,她小心的擦拭着他英俊的侧颜。
其实焰魔罗早已经醒来,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直至她轻抚他的脸,叹息声回环不绝,他的心旋即被蛰了一下!——她此刻这番温存,是因他的脸与羿的相像,她又将他当作了别人吧?!
“别碰我!”他的声音冷绝,铁钳一样的大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然后大力的推开了她。
安兮年一个踉跄,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而她的心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只是想替你擦擦汗。”
“不需要!”他鱼跃而起,冷着脸不去看委屈的她。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她也知道自己无从辩驳,她摔坐在地上,泪光盈盈:“昨晚你为什么要救我?何不让我被杀死?”
他停下脚步,凶煞的回眸:“你再有罪再低下也是隶属于我一个人的女奴!只有我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须臾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拔地而起横贯在他们中间,她不欠他的,安兮年冷冷的想。
“罪?我救羿若是有罪,那你弑杀手足呢?”
冰冷的吸气声。
“你说什么?!”每一个字都冻结成冰,而他焰火般的眼瞳更是宛如刀刃!——原来她一直都清楚羿与他的关系!
他的冷绝与煞气摧的她胆寒,但是她依旧执拗的不愿意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与屈服,特别是在他已经摆出了一副视她如草芥的姿态之后,她更加不可以让自己被看扁。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回以他戒备高傲的孤冷眼光。
焰魔罗缓缓的蹲了下来与她对视,他健壮的双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霸道冷冽的危险气息扼喉而来。
“在你的心里,我卑鄙残暴到会弑杀一母所生的兄弟?”他的目光太寒冷,安兮年的心惊悸无比。但——她不可以屈服,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点点的软弱,她就输了,她就彻底的被他驯化成了下等人!
“难道你不恨他吗?”她切中要害的反问道。
“……”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词语足以描绘他此刻悲愤哀痛的心情。多可笑,他不仅不恨羿,反而还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羿,因为与他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可耻的存在。他甚至不曾恨过抛弃他的母亲,因为他觉得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若说我毫不知情,你信吗?”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伤逝,以及一丝微薄的希冀。
可惜安兮年没有看到,她依旧步步紧逼的反唇相讥道:“你真的在意我信不信你吗?你不过是在狡辩你并无弑杀手足的心!只是,尊贵的拓跋‘少主’,你若没有那样的歹心,为何这般的震怒?!”
“咣当!”他暴烈的一拳砸在她的身侧,将结实的青石地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她给了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他早该下手杀了她。滑天下之大稽!他居然又想逃跑了!捏碎她的脖子他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可偏偏在他激愤难当的时候,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伤害到她!他的盛怒他的心伤,全部都是因为她!可是她除了会伤害他,将他贬为全天下最卑劣最无情的人,还给过他什么?
他粗喘着转身欲跑,“无赦……”安兮年突然失控的大哭了起来,她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泪花纷坠,他吃了一惊,心快速的剧痛起来!
安兮年在此刻溃堤的情绪和泪水,只因为看到了他的手,在砸穿了坚硬的青石地板后变得血肉模糊。在这一刻释放的才是她真实的感情,可是她却在事后怀疑自己是受到了某种蛊惑。
她抱着他的手,怎么也停不下哭泣。她的眼泪浇熄了他,他的心隐隐作痛,身体却是麻木的。“不痛。”他想将手收回去,不愿让她看到这骇人的景象,她却抱着不放。
“我帮你止血……”她抽泣着,像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慌张的乱撞。过于宽大的衣领从她瘦削的左肩上滑落,露出了锁骨下他昨晚纵情后留下的痕迹。
他忍不住想拥她入怀,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可是他的眼神却又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她是因为要偷到狼髀石才不得已委身的,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他糟蹋了她。
失望慢慢的淹没了他的眼睛,焰魔罗的眼中快速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却又很快退了下去。他垂着鲜血直滴的手,沉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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