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星辰暗淡无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一棵奇形怪状的老树,像个披头散发的妖魅一般,直立在那座阴云笼罩的巍巍大山脚下。
杂乱扭曲的枝杈竟然不是向着地面生长,而是齐齐指向穹隆天际。
叶子稀疏不已,形状像极了被从中间生生刨开了的眼珠子。
笔直的树干上长满了尖利的小刺,刺尖渗出些许浓稠的黄色树脂,沾着无数蜂蝇甚至蜘蛛飞蛾,看上去就知道剧毒无比。
不多时,阴风骤起。
半空中一道白影飘过,落到这棵怪树的树顶。
那白影像只蝙蝠一样,四肢撑开伏在树梢,只看得见背后,看不清正脸。
白色的长衫裹住脚踝,一头蓬乱的头发都快要垂到地面上来了。两只毫无血色的白色手爪,在树梢枝杈间胡乱扒拉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枝杈间赫然出现了一枚果子。那果子通体粉白色,上面规则的凹陷与凸起,像极了婴儿的眼耳口鼻。不经意地看过去,那分明就是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儿胚胎!
白影停住手,嘴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然后吐出了一条猩红呢长舌,舌身布满了墨绿色的黏液,实在是恶心至极!
白影用长舌卷住那颗婴儿果,十分享受地吮吸着,舌头与那颗果子之间,黏液一滴一滴地往下坠,扯出一根根长长的丝来。
离怪树不远处的茅草丛中,埋伏多时的剑客再也按捺不住了,起身拔剑就挥了出去!
剑气寒光掠过,树冠被削掉了大半。
白影一声凄厉地惨叫,慌忙腾空飞起,直往那座阴云密布的大山逃去。
剑客奋起直追,很快也消失在那团阴云里面。
“啊!”
茫茫夜色里,阴云中突然传来剑客的惨叫声,如同一道闪电骤然撕裂天际……
浩东从噩梦中醒来,额头上大汗淋漓,嘴里还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若说这一切只是梦境,为何那样恐怖真实如身临其境?就连那山那树那人,都似曾相识,感觉那样熟悉?
梦有前兆有后遗。
前兆是说,将来某一天,我将经历这些场景;而后遗则是证明,自己实实在在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
可那剑客手中,并不是我傍身的断岳神兵,所以是自己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浩东坐在床头不停地思索,难道是我那从来都没有人提起的父辈?因为只有父子至亲之间,才有可能心意相同互相感应!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立马翻身跳下床来,去找爷爷问个究竟。
聆天涯畔,苍茫领主正在打坐炼气。
氤氲紫气在周身萦绕,眉间天眼洞开,正在呼吸吐纳天地间的灵气。
浩东虽然心里焦急,却也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是满腹心事地侯在一旁观望。
苍茫领主正在默诵七十二字无上真言的嘴巴合了起来,周身真气纷纷复归仙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孙儿你来了,不在宫中静养,找爷爷有事?”
“爷爷,为何我没有父母至亲,你也从来不曾提起,这是何道理?”
相处多年,今儿个这孩子却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苍茫领主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爷爷,你说啊!你快告诉我呀!”
浩东急得不行。
苍茫领主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你的父亲母亲,想必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必?!您连自己儿子儿媳的确切生死都不知道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浩东急得双拳紧握,不依不饶地问道。
事到如今,苍茫领主自知已无法继续隐瞒下去,只好缓缓道出实情:
“二十年前,东陵部突发惨案,整个村庄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没有一人生还。奈何凶手行踪极为诡秘,首领堕天无计可施向我求援。我遂派你父亲前往协助调查。当时前往东陵部的,除了你父亲母亲,还有陆纯元和不满周岁的你……”
说到这里,像是被揭开了心底的伤疤,苍茫领主已经悲伤得不能自已。
握在白玉权杖上的手指,指尖不住地颤动,眼里也泛起了一片晶莹。
“那后来呢?!”
浩东没有察觉到爷爷情绪的细微变化,听到这儿,他的内心格外焦急,只是连连追问:
“后来好不容易查到了线索,你父亲循迹入禁地搜寻,却一去不再复返……你母亲为了找他,也在禁地失去了踪迹,二十年来没有一点消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你与陆纯元能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这至今也是个迷……”
“爷爷!你没有派人救援他们吗?这些年间,你有没有继续追查他们的下落?”
听到浩东这样的追问,苍茫领主再也抑制不住了,老泪纵横很快就沾湿了衣襟。
帝国九五之尊境至先天尊神,这样的大人物竟然在自己面前流下了眼泪!
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浩东轻轻走到爷爷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缓和了语气说:
“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苍茫领主点了点头,“禁地凶险难以想象,误入者从来没有生还的道理。我虽万分痛心,可要继续派人搜索,无非是葬送无辜者的性命。我曾想过亲身前往禁地,可既名为禁地,便是族规戒令严禁擅入之地。我身为族规戒令的制定者维护者,又是全族表率,岂能带头践踏?!所以,这一切只能不了了之……”
听到这儿,浩东才被爷爷的胸怀气魄所折服,不再追问下去了,转而安慰他说:
“爷爷,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兴许父亲母亲和我一样,正在大陆某个隐秘的角落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只等时机成熟再回圣境与我们一家团聚呢!”
苍茫领主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浩东挽在他胳膊上的手。
他知道,这样的场景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禁地群魔聚首,魔宫中更深藏大陆妖器之王__噬天镜。就算自己亲往,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一切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孙儿浩东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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