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在这之前我对此行目的地知之甚少。印象中,厦门是海滨城市,与金门隔海相望,过去是海防前线,如今是经济特区。仅此而已。如此浅薄,自然成人笑柄。一次,同事旅游归来,把酒言欢。当说到“厦门本岛”时我却不知所以,便虚怀若谷不耻下问:本岛属于哪个群岛?惊得同事反倒张口结舌泥塑似的,我也窘得跟文盲一样一杯一杯喝酒遮脸。
惶恐之余,找来足够资料恶补,从历史到现实,从民风到习俗……总算才搞清楚,这个四面环海由海域及大陆板块构成的城市,所谓本岛就是厦门行政中心所在地。我还知道这个港口城市生态优美,以野生白鹭聚居闻名,因此另有一个充满野趣动感十足的名字——鹭岛。
飞机终于起飞。鲲鹏展翅一般,如直冲云霄的天鹅。我顺口诌一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可下面句子却拿不准:是近听水无声呢,还是白毛怎么就浮水,红掌哪样才拨波?
“年轻轻这么大忘性,不兜点地气哪成!唉,住楼有啥好,还是平房安生。”楼下牛奶奶一见我拍脑袋立马就会来这么一句。难道真是高空缺氧,连这么熟的句子都想不起来?
就在我聚精会神绞尽脑汁之时,一句清莹之声打断我的苦思冥想。
“请系好安全带。”
“春去花还在,系好安全带。”思维好像注油的火捻,瞬间爆燃,反应更是极度活跃,连自己都惊讶,这不伦不类之语居然出自于我的口中。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悦耳之声继续。
映入眼帘的是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头发和一张俊俏的脸。
“人来鸟不惊,可你来惊到我了!”本想接她的话谐谑一下找回点面子,但突如其来却让情绪没调整过来,连自己都觉得表情凝重得如爆皮皴裂的榆木板。
“对不起。”黑眼睛歉意地笑笑,露出面颊一对酒窝。“我不是有意的。”
我也不是有意的!为了不沉溺往事,我想方设法活泛自己,可当这个窈窕灵巧的女孩从天而降站在面前,却让我乱了方寸。原本轻松的气氛,搞得有些沉重,我自有几分懊悔,忙掩饰道“我是说鹅鹅鹅……”我尽量漫不经心,但一急把“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说成“红掌拨油锅”。上帝!这哪是曲项天歌的天鹅呀?分明是赴汤蹈火的烤鸭子!
她会不会借机取笑,或在心里嘲笑鄙视我呢?管她呢!谁又敢说这种原创错误,就……不会是文化人惯用的超级幽默!
我想延续创作,她却在延续执着,“请系好安全带。”一副一码归一码的锲而不舍,似乎只要系好安全带,即便飞机倒栽葱摔下去也会让我安然无恙。完喽!即兴创作算是被彻底扼杀于萌发状态,到了这种不依不饶的份上,我只能乖乖就范。
黑眼睛为身后小表妹掖掖毛毯,才又看看我,“请稍等,马上会送午餐来。”嘿!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阿姨了,连口气都像在哄小表妹,不会是刚才我那句“红掌拨油锅”触发联想吧?
“你几号啊?”我悻悻地斜眼。
“18号,见习乘务员沈朦朦。”
“沈……哪个朦,蒙混过关的蒙吗?”
“朦朦胧胧的朦。”
“这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
“反正都看不清清楚喽!”我来个伸手一摸黑的动作。
她这才知道我在取笑,黝黑的眼睛一闪走了。完了完了!我的笑半途而废。处心积虑想拉扯上的“男女空乘”关系,刚刚冒头就“挂”了!
有首歌咋唱来着?山朦胧,水朦胧,人好像也朦胧。时下染发盛行,女性烫染成风,街上皆为“变种人”。这种躁动年份,乌黑发色的女孩似乎不多了,难得还如此的清新单纯。资料上说,厦门是座温馨城市,环境绝佳。不仅有浩瀚大海,柔媚沙滩,逶迤环岛路,俏丽日光岩,而且波涛阵阵鼓浪,海风习习拂面。沈朦朦这名字不仅不难听,还非常符合这诗情画意的浪漫环境和海天相连的雅致气氛。
这妹子尚在实习。但别说,一个后备空姐能做成这样已然不错,照顾人的方式让人舒坦。东拼西凑没挑出她什么过错,于是在留言簿上胡乱写几句:
身在云中处,刚刚日当午,哪知沈朦朦,见习好辛苦!
心满意足自鸣得意,可就没想过,这没滋没味的“意见”,会对她今后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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