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华大哥!你没事吧?”阿浮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他拉起帘子随即一愣“啊,首领,你也在这。”
鹧鸪的神情十分凝重,蛊华也似乎有些疲惫,他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我…刚才外面突然打起了旱雷,我怕蛊华大哥有什么事…所以”阿浮感觉到了帐篷内压抑的气氛。
“大概会在什么时候?”鹧鸪看着蛊华。
“快了。”蛊华闭着眼睛“不出一个星期,死神就会露出他的马脚。”
“哈,什么马脚,谁要骑马?”阿浮插话进来,黝黑的脸上满是新奇。
“只有一个星期吗…”鹧鸪喃道。
“比起这个。”蛊华抱着双臂,他的声音很低沉“我觉得最困难的,是如何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
“宣布的时间你要自己拿捏,时间太早会人心惶惶,什么准备也做不了。”蛊华自嘲一笑“如果太晚就会变成我这样,临战畏敌,缩手缩脚。”
鹧鸪点了点头,他说道“蛊华大哥已经做很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鹧鸪说完便打算转身离开,可蛊华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你打算怎么做?”
“做什么?”阿浮伸着脑袋在两人间看来看去,对他们的谈话一头雾水“什么人心惶惶临战畏敌,我们有敌人了?”
鹧鸪叹了口气,没有去搭理阿浮。
可阿浮是何等机灵的人,他从鹧鸪脸上发现了端倪,随即勃然大怒,脖子顿时涨得通红。
“什么鼠辈宵小都敢来犯我西河了?我看是太久没尝过西河的厉害!”阿浮怒道“不用等他们找来了!我们自己杀出去,什么东西。”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让你说话了吗?”蛊华一下睁开了眼睛,他怒斥道“知道是什么场合吗?西河要是给你领导早完蛋了!”
“蛊华大哥…”阿浮有些发愣,这还是蛊华第一次对他发火“我…”
“你那点小聪明迟早要把自己玩进去,知道吗兔崽子?”蛊华吼道。
“我…”阿浮低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蛊华大哥。”鹧鸪拍拍阿浮的肩膀“这小子心也是好的,只是有些毛躁。”
然后鹧鸪对阿浮瞪起了眼睛“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
阿浮听闻如获大赦,他赶紧向鹧鸪与蛊华弯腰行了礼,一下子就摸到了门口,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噢,对了!”鹧鸪叫住了他。
阿浮原地刹了个车,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鹧鸪。
“把你的鸟儿朋友都发动起来,附近有什么动静立马向我汇报!”
“是!”阿浮脸上大喜“看吧,我就说我的能力有用吧!”
鹧鸪笑着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这小子,一天到晚也没个轻重。”蛊华在鹧鸪身后说道。
鹧鸪笑道“看来蛊华大哥还是挺喜欢阿浮的。”
“唉。”蛊华叹了口气“我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可惜他觉醒得太早了,性子也不合适…”
“蛊华大哥就没考虑找个传人么?”鹧鸪皱起了眉头,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
蛊华摆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医卜师命都不长,师父二十来岁就开始在栽培我了。”
“我倒不是惜命,也不怕那活死人军团,我只是担心这门传承要在我手里断送掉。”蛊华叹道“现在想学的人越来越少,阿浮那小子是个另类…”
“医卜医卜,这医字才是最首要的,大家都认为医卜师强的是那身避凶趋吉的本事。”蛊华摇了摇头“‘卜’只是对‘医’的辅助罢了。”
“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蛊华大哥。”鹧鸪也来了兴趣。
“可我们丢掉了太多…”蛊华的声音里满是痛惜“医卜一脉相来都是单传,真正的精华是不会写到医书上的,它传授的方式只是简单地通过口耳。”
“师傅每年会带我出去游历,教导我识记草药。这样的方式保留了医卜师的权威,但不可否认,我们也丢掉了很多前人的智慧。”
“每一任医卜师都有自己的心得和体会,整个西河一共多少任医卜师?要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量,即使是我师傅都忘记了很多,我能学到的也就不完整了。”
“为什么不把这些都写在书上?”鹧鸪问道。
“你不明白的。”蛊华的神情十分严肃“我们对于整个西河而言,可能只是作为一个医生,作为首领决策的顾问,但医卜师这一脉真正的实力有多恐怖,即使身为西河的首领也有所不知。”
“西河的第一任医卜师,作为天然觉醒的卜算能力者,他对于‘医’字脉的理解已经神鬼莫测,不仅医绝天下所有顽症,更能生死人肉白骨。”
“复活死人?”鹧鸪惊叹。
“以付出己身为代价。”蛊华说道“这已不只是‘医’字脉的学问了,它还涉及‘卜’的能力,强行改变因果本源,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向天道讨要一丝生机,只要生机尚存,他就能妙手回春!”
“还有这种事情?”鹧鸪讶异“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都是流传于医卜师内部的秘密,第一任医卜师就是献祭了自己的生命,从老天手里夺回了时任西河首领,帮助族群渡过了难关。”
“救活的是哪一任首领?”
“我也不知道,都是太久远的事情。”蛊华摇头。
“可他既然献祭了自己的生命,那这个能力是怎么传下来的?”鹧鸪疑惑。
“第一任医卜师并没有立刻死去,他调理好了时任首领的身子,在弥留世间的最后一刻传下了秘法,卜算的能力也一直被留在了西河。”
“西河豪杰…”鹧鸪叹息道。
“‘医’字脉不仅在救人的本事上独步天下。”蛊华的面色有些复杂“我们也能杀人于无形,只是很少会用到罢了。”
“这就是不能把医卜师的精华写到书本中的原因,如果这本事传到了居心不正的人手里,那对天下将是场大祸!”蛊华说道“所以对于医卜一脉的传人,德行是首要的考量。”
“只是可惜了…我还没能将这本事传下去就——”
“——哪来的话。”鹧鸪打断道。
“身为首领,我的任务就是将西河传承下去,医卜师也是西河的一部分,我会守护好这一切的。”
火光摇晃在鹧鸪年轻的俏脸上,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可蛊华却从中读到了一丝决然。西河首领这个位置向来不好坐,它就像有着一股魔力,能让所有背负它之名的豪杰奋不顾身,在西河的荣誉下鞠躬尽瘁,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西河的确英杰辈出,可其中有多少是坐死任上的?蛊华仿佛预见了鹧鸪的结局,这个年轻的身影也逃脱不出前辈们的命运,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那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鹧鸪会选择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你打算怎么做。”
“传承。”鹧鸪的回答很简短。
“可这片区域是祝福之地,如果离开得太远,恐怕…”蛊华皱起了眉头。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人数上太悬殊了。”鹧鸪眸光凌厉“祝福之地可以再找,但是人的命只有一条。”
“那尸变呢?”蛊华问道。
鹧鸪沉默了,西河人可以在祝福之地里安然生活,可一旦他们离开,那么尸变的诅咒也会如跗骨之蛆般折磨着他们。
“再找就是了。”鹧鸪咬着牙。
蛊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意思也很明显,西河人没有目标。
祝福之地据传是希瓦曾生活过的地方,要找到另外一个神栖之所谈何容易,只怕还不等他们寻到方向,所有人都会在漫长的路途里相继尸变。
“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祝福之地这样的地方,我是卜算不出来的。”蛊华说道“其中的因果太深,它牵扯到了希瓦,我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嗯。”鹧鸪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蛊华静静地坐在羊毛椅里,怪异的脸上突然扭出一个笑容。
“想做就做吧,你是西河的首领!”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烤羊肉,张着大嘴狠狠地撕下一口,一边咀嚼一边大笑。
“吾辈西河素来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安逸生活过久了反而腰骨松软,终于能做点刺激的事啦!哈哈哈哈哈!”
这道豪放的笑声响彻营地,蛊华吃肉的样子潇洒至极,似乎所有的烦忧都被抛到了脑后,鬼门关前依旧能焚剑煮酒。
只有鹧鸪才明白,这些看似洒脱的行径里究竟有多少无奈,谁愿意放着舒适平淡的生活不过,每天穿梭在刀光剑影中呢。
“这蛊华大哥是不是疯了?”阿浮咕哝道。
“啪”浮叔大手拍在阿浮头上。
“臭小子,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屁话,赶紧回你帐篷去。”浮叔瞪起了眼睛“多大人了还每天往这里挤。”
阿浮抱着自己的脑袋,黑脸上满是委屈“说一句话也要挨打。”
“牙尖嘴利!”浮叔又举起了手,可面前哪里还有阿浮的影子,他像猴子一样蹿到了帘子前,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喔!”阿浮与正要进篷的鹧鸪撞了个满怀,他一下子就坐到在地上。
“你这个家伙!”鹧鸪揉着胸膛“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呢!”
“哎哟。”阿浮痛呼一声“首领,大晚上的你来这做什么?”
“首领!”浮叔赶紧迎上前去,看到自己儿子那副凑着耳朵偷听的模样不由一气,抬起一脚踹上他屁股“赶紧回去!”
“真是的…有什么了不起!”阿浮小声咕哝,可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首领,大晚上的还不休息。”
“没事,我就想来通知一下。”鹧鸪摆手拒绝了浮叔递过来的水果。
“什么事啊这么急。”浮叔疑惑。
“明天好好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这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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