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反复的打量了几眼这个小红布包,用手捏了捏,确定不是什么危险物什后,这才缓缓将其拆了开来。刚打开一个边角,他便闻到一股清新的药香散逸了出来。
“咦?这是····”
许悠盯着里面像树根一样的东西,有些疑惑。此物大有腕粗,根须上还带有不少泥土,似乎刚挖出来不久。
“首乌?!”
许悠仔细辨认片刻后,终于认出了此物,竟是一株何首乌,而且看这年份,怕是已经有了两个甲子的年份了,已经算是极为难得的上等药材!
“就是可惜只有这么一株,不然用作修炼,增长些真气也是极好。”许悠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惊喜的同时,也颇感觉有些意外。
一般而言,如首乌这等年份上了一甲子的药材,就已经算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了,何况是如此大的一株,更是难得之物,料想他一个小小的护卫,怎么会身怀此物?
许悠小心的将此药再次包裹好,心底却有些不解,正瞎琢磨时,他忽然瞥见红布的一角似乎模糊的印有几个小字,他不禁凑近查看起来。
“咦?御用?!”许悠辨认出了这两字,不由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这不是皇宫的贡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悠父亲曾是护国大将,御药也曾被皇上赏赐过不少,许悠对此当然熟悉。此地不过是一个偏远小镇,他一个小护卫身上会出现贡品,这着实有些怪异。
许悠思量片刻,忽然转头看了眼苦山,又看向镇主府的方向,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两眼放光的嘿嘿坏笑起来。
他小心的将红布小包塞回怀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沿着山道向苦山里面而去,肚子咕噜噜的直叫,他已经快饿坏了,当务之急,自然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的。
苦山,从地平线一眼望去,入目尽是一片葱绿之色,似广袤无边,无数的山泉密林遍布其间,山势错落起伏,高大巍峨,一直往里绵延极远。
在苦山的里面,更是野兽横行,虫蛇遍野,是东楚出了名的凶险之地,虽是如此,但每年都有不少人入山寻药,但大都丧命于此,都是死于兽口。
如今已经入秋,马上就要进入严冬,山上的野兽正当是疯狂寻觅食物的时候,若是这时候上山,是极为的危险的事。
就算是大山里熟练的老猎户,在这个时节也只能老实的躲在外面的镇子里,是不敢待在山上的。
许悠一路不紧不慢,但见四周树影婆娑,空无一人,倒是鸟兽之声此起彼伏,才进入不远,就已经见到了极多的野兽。
不过这些小兽对许悠来说,却是不足为惧的。他有后天八重的实力,即便真的有凶兽实力蛮横打不过,凭着轻功逃跑还是跑的掉的,他向来对自己的轻功是格外自信。
不过传说中苦山内有实力堪比后天大圆满境界的凶兽,实力可怖,要三个后天大圆满强者合力出手才有可能制服一头。但想来这种大怪物,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它们一般都栖息于山林的极深处,极少涉足于森林的外沿,想来只要不太深入,还是非常安全的。
两个时辰后。
太阳躲进云层,山林里刮起了一阵秋风,树叶飕飕作响。
在一个山坡上,有一棵粗壮的苍松在山石间盘区而上,傲然凌云,如同一条远古苍龙盘踞,千百年来,一直俯瞰着整个东楚大地,见证了大地上一代代沧海桑田的变迁。
此刻,古树下倚卧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上衣衫破旧,乌黑的头发散散的披在头上,长垂过肩,一脸淡漠之色。
正是上山打猎的许悠,在他的身前,已经有一只肥硕的野鸡正架在火堆上烘烤着,已经烤成酥脆的金黄色,时不时滴下一滴剔透的黄油,掉在火堆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肉香四溢。
许悠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只山鸡,喉结鼓动下,似乎在暗咽着口水。这苦山里的野味果然是不一样,不仅个头长得肥壮,油脂还不少,一烤之下肉香扑鼻,十分诱人。
见烤的差不多了,许悠利索的一撸袖子,拿起烤鸡凑到鼻子上闻了一闻,一股浓烈的酥香袭来,顿时令他两眼放光,食指大动,也顾不得烫嘴了,他张嘴便咬了一大口下去,满满的鲜脆入口。
几天未曾进食的肚子,终于迎来久违的食物滋补,舒服了许多,许悠狼吞虎咽,浑然不见了原来的淡定模样。
没多久,一只硕大的烤鸡就只剩了遍地的残骨,许悠倚坐在松树上,略微休憩了一阵,秋季的山林凉风习习,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困乏之意。
过了半刻钟后,许悠正要瞌睡,忽然,附近的灌木丛中,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疾速靠近,伴着兽类的声声低吼。
许悠神色一变,暮然惊醒,想也不想的直接向一旁滚去。
只见一道巨大的灰影从他原来的位置一扑而过,而后重重的落到地上,四肢在地上磨了足足半丈才停下身形,可见力气之大。
“嗷呜——!”
许悠冷眸一扫,那道灰影竟是一头齐腰高的硕大山狼,此刻山狼凶恶的龇咧着一口长长的尖牙,挠动铁爪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勾缝,它一脸凶神恶煞的盯着许悠。
许悠神色冷静,目光四下一扫,只见四周的灌木丛里,草木簌簌抖动之下,一头头同样体型硕大的灰狼在草木枝叶间若隐若现。
许悠倒反而暗松口气,只是一群普通的山林野兽而已。
这群灰狼显然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过来的,不过在此之前他明明检查过附近十里之地,才敢大大咧咧的在这里烹烤食物,这附近应该是没有这种危险野兽才对的,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山狼的嗅觉。
许悠脑海中思量着,一边目光四下扫了几个来回,目测出大概有二三十匹大狼的样子。如此的话,许悠倒是更安心了,就这些山狼的话,对他还是构不成威胁的。
就在许悠还在沉吟思量的时候,那为首的一头山狼低吼一声,再度冲了过来,仿佛是信号一般,四周的其它大狼见头狼行动,也纷纷低吼着从灌木里冲出,顿时四面吼声大作。
一匹匹的灰狼仿佛幽灵一般,带着腥风从灌木丛里飞窜而出,向许悠扑来,张牙舞爪间,仿佛要撕裂所有被包围的东西!
然而许悠却丝毫不为所乱,反而沉心定气,缓缓从后腰拔出那柄随身的短刀,双眼眯成一道狭长的缝,透射出丝丝冷芒。
只见那柄短刀扁瘦狭长,仿若弯月,通体乌黑,锋芒锐利异常。
忽然间,许悠脚步一动,竟毫不畏惧的当先冲向迎面扑来的最近的一匹山狼。
那头狼见许悠想自己扑来,目中嗜血凶茫一闪,接着四肢猛地一蹬地面,从地面高高飞窜而起,朝着许悠的脖颈张开一口尖长犀利的獠牙。
许悠身形微扭,轻松便已避过,同时扬手一挥,便见一道乌光闪过后,带起了一颗狼头高高飞起,鲜血四溅。
“吼——!!”
见同伴被杀,群狼们似乎暴怒了,它们眼中嗜血的凶光更甚,疯狂的向许悠冲去,铁爪交错之下,仿佛要把许悠撕成碎片才甘心一般!
许悠神色淡漠,但一双深邃的眸子却寒若冰潭,脚步交错扭转之下,身形竟突然如鬼魅般的飘忽起来,在群狼密集的扑击之中进退自如,群狼甚至触不到他的衣衫一角。
然而在他所过之处,却见山狼一头接一头的倒下,无一例外的都只是脖颈之上多了一道细长的刀痕,没有多余的伤口。慢慢的,空气中渐渐充斥起了浓浓的血腥味。
半盏茶功夫后,当所有扑上来的山狼都化为一地尸体后,许悠蹲下身,在狼毛上缓缓擦干净短刀上的血迹,然后将其重新插回了腰带上。
远处还有几只幸存的灰狼远远观望着,却丝毫不敢靠近,低声咽呜了几声后,便夹着尾巴向密林深处匆匆逃去。
没去理会那几只山狼,许悠拍了拍衣袖上的几丝尘土,淡淡的瞥了眼遍地的狼尸,只见附近这方圆数十丈的地方,赫然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猩红的狼血交汇流涌成一条赤色的血泉,缓缓流经许悠的脚边,空气里是浓到令人想吐的血腥味。
许悠眉头一皱,闪过一丝厌嫌,正想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抬手慌忙的捂住鼻子,身形猛然一颤,差点跌倒在地!只见他双眼泛起迷糊,似乎眼前又浮现有一个个匪兵提着刀,不断向自己冲来,一段段的残肢断躯,鲜血四溅!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的那个夜晚,许悠跌撞着向后踉跄几步,靠在苍松之上,呼吸急促起来,空气里的血腥仿佛有生命一般疯狂涌进许悠的鼻子,一股说不出是怒还是悲的情绪也正疯狂涌入他的脑海。
许悠的身形止不住的颤栗起来,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伏在地上,不断颤抖,浑身溢出豆大的冷汗,只见在他瞳孔中,竟隐隐有一道赤芒疯狂闪烁。
这时,许悠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倒在血泊里的场景,接着是他哥哥....一种极度狂躁烦闷的感觉从他心底疯狂涌出,转眼化为一股无边的杀意,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凝聚为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天煞气!
“滚开!!!”
许悠的双眼突然泛起骇人的赤茫!就连浑身的骨节也跟着噼啪作响,一股无匹的气势猛然间从许悠身上疯狂肆虐而出!在他身周化为一股阴冷的狂风席卷!顿时只见四周落叶漫天,沙走石飞。
“啊——!!”
许悠仰天暴吼一声,声音嘶哑凄厉,双目赤芒忽然透出虚空半尺,轰然间,一股仿若灭世的杀意再无任何隐藏的从其体内狂暴涌出,直冲云霄!
许悠神色冷漠,赤瞳四下一扫之下,一股冰冷的杀意随之肆虐而出,让人望之遍体生寒!
“去死!!”
他忽然怒吼一声,脚步一跺,顿时地面在轰隆声中陷下一个大坑,而许悠则仿佛利箭一般瞬间飞窜出数十丈远,抬手猛地一拳轰向一颗水桶粗的大树,只听
“轰——”
木屑四散之下,粗壮的树干竟被其一拳硬生生的轰碎,从中间爆裂而开,接着许悠又扬腿一甩,附近几棵苍松被其拦腰踢断,巨石横飞!!....
“死!!”许悠咆哮着,扬起拳头狠狠一捣。
“轰——”
“轰——”轰轰——!!“
不绝于耳的爆碎声,许悠在四处肆虐破坏着,疯狂发泄着心中的怒意,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鸟兽飞逃不敢靠近。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这一切才安静了下来。
许悠跪伏在一条小溪旁,嘴角滴落下丝丝血迹,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助和茫然,他的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心底的怒意也渐渐平息不见,看着水里头发散乱的自己,许悠竟感觉格外的陌生。他看着四周,只见方圆数百丈的地方都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木屑碎石,地面也坑坑洼洼,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这种疯狂,连他自己都害怕。
“我这是怎么了?!”
许悠颤抖着将手伸到眼前,只见拳头裂开了几道深缝,膝盖也不知何时磕破了一块。许悠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浇到脸上,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将头埋进水里,大口灌进嘴里,清凉透彻的感觉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
许悠再抬起头时,神色已恢复淡漠。
他以为自己不去想,那些不美好的记忆便也会随着时间过去,然而家破人亡的痛,亲人惨死在眼前的殇,即便他装得再坚强,再淡漠,也终究只是在心底埋的更深更深。
丧亲之痛,又岂能真的说忘就忘。
又灌了几口清凉的溪水后,许悠的内心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也许正如当年镇国寺的住持所言,自己是命煞杀星,因果相报之下,这便是他杀孽太深的报应吧。
天道不公,只怪时光太残忍,许了你一场流年美梦,却又在另一个位置让它破碎,重复着喜悲的轮回。
若有一天我能逆了此天道,终有一日!我要让这时光妥协!许悠冷冷的看了眼天空,抿紧了嘴唇,将腰背挺得笔直。
临近申时,残阳斜照,泼洒着最后的余晖。
下了幽谧的山道,入目的依旧是那条空荡荡的古道,千百年来,它一直在风雨中静默,历经万古苍年,更显得孤独荒凉,秋风卷起地面凋零的枯叶,夕阳古道,岁月蹉跎。
许悠没空欣赏这副黄昏山水图,收拾了心情,兀自默默的朝着山下走去。
斜阳拉长了少年的孤影,延伸出那缕深埋心底的孤寂,许悠紧了紧身上单薄褴褛的衣物,这个秋,竟显得格外的寒冷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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