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痕打起手电,我紧跟在他身后。他另只手插在口袋里,缓缓地走着,似乎比散步还悠闲。这种时候他竟能不紧不慢,反而使我觉着像是为之后的紧张蓄势。走道越发窄了,越往前走,两面墙壁就夹得越近。我心说这古人的设计真是奇怪,怎么都不考虑要让人好好走路。
再往前一段路,墙壁都快压着吴痕的登山包了,我看到墙壁上有些零零散散的黑斑。那些黑斑像是某种苔藓,但它们是亮黑色的,湿润的,挺粘糊粘糊,一团团长在哪儿像是青团一样。我抠下来一点,却发现是头发。这么多头发!我惊恐地看着墙壁,一团团的头发挤在一起,这头发的主人该是多久没有洗头了!可这里哪来的人?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整个人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没恶心成这样啊。由于墙壁实在夹得很紧,这头发散发出的腐烂味极其浓郁。
我捏住鼻子。此刻我的身体也已经被墙壁左右夹住了,头发尽蹭在我衣服上,我只能勉强通过。我看着吴痕越走越快的艰难的身影,抱怨地问道:“老大你确定我们要走这条路?我靠这路是给人走的吗?”
“我又不知道路。”
我愣了一下。我靠?你他娘的不知道路还把我骗到这种鬼地方来?逗我呢,你想死还要把我一起坑了算几个意思!
“反正总得有个人带路。”吴痕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吸了一下鼻子,一肚子的牢骚又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塞回了肚子里。
吴痕停了下来。我跟着停下,两颊传来的臭味熏得我迷迷糊糊的。吴痕“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墙......会动?”
一听到墙壁会动,我心中立即打了个钩子给变得清醒了些。我站在原地,感到两边的墙壁比刚才略微又收紧了些。我把手放在墙壁上,才感到墙壁正缓缓往里收紧。吴痕把手电朝我身后照去,我转过身,发现之前我们走过的地方的墙壁也变得跟我们现在两边的墙壁一样窄。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糟了,是机关。
吴痕极快地往前跑,用手电照射着前方,却并没有看到走道的尽头。我跟着跑过去,用大概是我今生的速度跑到了吴痕身后。能有什么办法!往前跑说不准还在阎王爷之前看到出口呢!可吴痕忽然又停住了,堵住了我的去路。我赶紧急刹车,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你他娘的还想不想活命!你不想我还想啊!”说着就要推开他自己往前跑。
吴痕拉住我,说道:“这不是办法,你跑出去之前,墙就已经收拢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朝着吴痕大喊。
“到上面去。”顺着照向上方一片漆黑的手电,我只能看到并看不见顶的顶部。
吴痕用双手撑住墙壁,两只脚用力一蹬,就顺着墙壁向上爬去。这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了,我叹了口气。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爬上了墙壁。头发在我的手掌下被一团一团地压扁,甚是恶心。而且我左手上还缠着绷带,按在墙壁上很费劲,血液全都流入左手,那种涨着的疼感又向我袭来。
我感觉大概爬了十几米,仍是没有到顶端。这里的顶比在壁画那里要高多了,我伸出左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我好几次差点踩着湿漉漉的头发要滑下去,但还好这墙壁已经收得很窄了,我想掉下去都难。但真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我不是给摔死,就是在半路被墙夹成肉饼,再不然就是被一团团的头发塞满了喉咙给噎死了。
一想到那些头发我不自觉地又觉着恶心起来。我赶紧往上爬了一段,向上面的吴痕叫道:“老大,看到顶没?”
“还没。”吴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墙壁越收越拢,我只好蹭着背后的墙壁上的头发往上爬。虽然说现在也是累得够呛,但稍作休息说不准就要归位了,越往这儿想,心里越是有点喘不过气。
“你说这车间里,设置机关干什么?”我问吴痕。
“墙壁结构上的机关在海底古墓里见得比较多,但放在这里,”吴痕顿了一下,“更能说明这个车间的重要性,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很不寻常。你猜一下,这机关怎么设置的?”
我想了想,两块那么大的墙壁能运动,需要极大的力。产生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运用杠杆,和绳子的并联。多束铁索并联能产生极大的力,把铁索安在墙背后的上下,交叉运转,就可以推动两面墙了。
我说出了我所想的可能性,吴痕答道:“想法不错。但这里年代久远,而且水下洞**湿气很足,铁索很难坚持到现在还能正常运作。”
“那会是怎样?”
“精密器械在水下基本都很难保存,所以我感觉他们会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不过我也不能很肯定,也许古人会有很奇特的保存器械的方式。”
吴痕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咬着牙尽力跟上去。忽地,头顶上面亮起一束光。我抬头望去,是吴痕把手电咬在嘴里,照着那顶。谢天谢地,我心中大叹一声,差点没松开手。终于见着顶了,我连忙爬到吴痕旁边。
吴痕从顶上拔下他插进去的我的刀,用手摸了一下黏在上面的石屑,说道:“是火山岩。”
火山岩?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么硬的石头,能打得了洞吗?何况我们还什么工具都没带,难不成拿脑袋撞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吴痕盯着那墙的顶角看了半天,忽然叫道:“果然!”着实吓了我一跳。他立即拉住我问:“建筑中一般把屋顶上的封口放在哪?”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问我有什么用?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你想想,”吴痕说,“你爸妈不是学建筑的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连我爸妈都调查得这么清楚。像是被掏空了老底一般,我感觉极其不自在。
“别发愣了,”吴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没时间了。”
可是我爸妈学建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们懂的我也得懂吗?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时候,两侧黏满了头发的墙壁已经夹得我不得不侧过身贴着墙壁。我看着顶,心说这样傻想,还不如把整块顶都敲一遍。忽然,我感到了一丝不一样。我靠近墙角一点,顶上墙角边的石块被缓缓夹紧的墙壁一点一点挤压,发生了微小的形变。石块像是虫子的蠕动一般收紧,渗出一层亮黑色的浆。
原来是这样!顶上的石块向内收缩,从而牵动了墙壁的向内运动。但怎么会是火山岩?火山岩是由冷却的高温岩浆中的矿物紧密结合而成的,怎么会像海绵一样被压扁。
“火山岩虽然坚硬,但是天然蜂窝状多孔。它和别的材料混合不是没有可能进行压缩。”吴痕说。
的确有可能,我摸了摸下巴,说不定火山岩里加了点甜甜圈的膨化剂。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找到封口的地方,一般来说封口的地方都是粘合最不紧密的,最容易被砸开。
会在哪呢?
我用手摸着顶,坑坑洼洼的岩石表面从我指尖摩擦而过。顶上靠近墙壁的岩石表面略有些软,渗着液体,可当我握起右手打了一拳想试探一下,差点没害得我右手也残废掉。顶部中央的表面也湿滑湿滑的,但没有两侧的明显的软质感了。嗯?不同的材料?我仔细地盯着石块,发现顶的中央比两侧略低,中央的液体是从两侧缓缓流过去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这是同一种石块。
我心中有一丝惊异,这里的设计竟做得如此微妙。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我所想的已经是关于封口的猜测了。两种不同的材料,必定是需要粘合的,有什么好犹豫,找到接缝就去砸啊。
“棍子。”我回头对吴痕说道,却发现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棍子!”
吴痕转过身,把短棍和刀甩给我。我接住,在手心里打了个转儿。我把刀插进两种材料中间的地方,用力划开一条口子。但刀似乎在上面收到了什么阻隔,只能划开很浅一道口子。这时,吴痕那里传来一声碰撞声。
我看过去,我操!成了!一大块石块被吴痕撬了下来,直直地从墙壁之间的缝中摔了下去。
“你行啊!”我心中吁了一口气,以一秒八百字的速度感谢了王母感谢了耶稣感谢了家门口买油条的小哥感谢了机智的吴痕老大等等人,便欣喜地朝着洞口爬去。吴痕从洞口探出去半个身体,用手电照了照四周,便整个人翻了上去。我用胳膊肘撑住洞口外的地面,正想出去时,却忽然感觉我的脚勾住了什么东西。
看小爷正要出洞了还舍不得小爷呢,我笑到。我抖了抖腿,打算继续出我的“重生之洞”,可是,我靠不对啊,这东西不像是我不小心勾到的,倒好像真的是它主观缠住了我不愿意让我走。
吴痕看我表情不大正常,便一脸奇怪地把手电照向我下方。不看倒没事,可我低头一看,竟吓飞了半个魂儿。我操!头发是活的!我两条小腿上已经盖满了密密麻麻的头发!
我用尽全力想往上挣脱,可那一团团头发非但紧紧地把我往下拖,还一股脑地往上爬。不知道是有多少头发涌过来,我只觉得身下全是稀稀疏疏的声音。要不是吴痕抓住我,我早要成为头发的口中玩物了。
吴痕额上沁着一层汗珠,他掏出一根火柴,点燃后扔了下来。火柴掉进头发里,立即湮没在黑暗之中。我越来越虚弱,两个方向的挣扎已让我全然失去了力气,我在此只不过像是一条将要被拔断的拔河的绳子罢了。渐渐地,眼前的吴痕晃动着,却隐隐约约,我只觉得眼皮像是被人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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