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反复的黑色过后,是动若苍穹的奇观妙境,薄薄的霜气氤氲四周。举目望去,仅仅只有一颗老去很久的枯枝,凋零后的白色花朵层层叠叠,下面伏着一名少女,似乎正在酣睡。雪霜铺地,冰凌逶迤,每走一步,都可以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可是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暖如春。
“你回来了?”少女慢慢伸了个懒腰,哈气间语态慵懒,微微一笑,很是温婉。手指间的银色在冰雪间尤其耀眼。
犹霜将王锦鲤的身躯放下,徒手化开冰雪,将王锦鲤的身躯放进冰雪里,转瞬即逝,冰下面依然是纯洁美好,没有任何杂质。
“是,这方冰雪,倒是美则美矣。只差清渊了。”犹霜叹息了一声。
“可他,对你偏见很大。总以为,是你把我困在这里。每一次,都想着怎么除掉你。”少女站起身来,整棵枯树慢慢发芽,一树梨花这般缓缓开起,轻柔而颤抖。
“毕竟,月离发起疯来,我都挡不住,曲曲一个清渊,自然被玩弄在股掌。”犹霜不以为意,掏出怀中的小旗,“魔神之旗先放在你这里。万一有不测,你就把它消融。”
少女不解道:“不测?”
“是,阿璃,清渊的记忆里早就被月离搅乱,而夙忘夙忆又被关进灵戈塔,此刻清渊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弄死我不可。”犹霜缓缓低语。想起在驿站中,清渊对着王锦鲤说的那些带着锋利色彩的话语,果然,月离你不想放过我。
“那让我出去。”阿璃看着犹霜的眸子,冰蓝色闪烁着初见时的光辉,“我去和他说。”
“你觉得,他听得进去?”犹霜躺在冰上,全身舒心,说实话,有时候在人界实在太累了。阿璃扶着树枝,垂头不语。
“你和月离之间,究竟为何?怎么事事针对于你。你从来不跟我说起。”
有什么可说的呢?
犹霜躺在冰面上,缓缓闭上眼睛。比之于你的死而复生,生不如死。我的事情,实在,很平常。
好多年以前了,那时候,魔神还未现世。
“他手里有怀阴之磬,实在厉害太多,可不知为何妖皇似乎要取走,不过也好,这也是一次机会,或许可以顺便放出夙忘夙忆。”犹霜站起来,轻抚着阿璃的双颊,“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会做到的。”
阿璃坐在冰雪之境中,三分孤傲,两分悲伤,五分落寞,抿了抿嘴唇,一个字未说。
犹霜走在冰天雪地中,回忆起那梨花树下的少女。
那时候,冰雪初融,万物待长。
莽莽苍苍的大山北麓,这番天然屏障阻隔了万千暖意,春分刚过,江面却开始冻起,大片残冰还未结成块状,不时从眼前飘过。此处正有一道支流入江,重重浮冰夺河而下,在入江口相互碰撞堆积。河水不得通泄,水流便异常的暴戾起来。终于“轰隆隆……”一声巨响,方才摞得奇高的冰山倾刻崩碎,转头见江水破开了延绵的峰峦奔流东去,如雪屑泡沫般没入了乌沉沉的天地之中。
山间野兽群集,紫貂猞猁貉子獾子水獭狐狸和獐狍鹿四处奔跑;江里盛产哲罗鳌花鲤鱼和大马哈,肉味都甚是鲜美。
猎获颇丰的清渊牵起代荷的手,那眉眼间的神情似曾相见。或许是在酒坊初见当垆卖酒的她那份惊艳,或许是厌倦了独身一人,或许是每夜来买醉时都有她的照顾,亦或许,代荷长得,太像那个人。
一阵寒风袭面,桦树林“哗哗”作响,几点雪粒子打在脖子间隐隐生凉,看样子又要下起雪来了。
“过几日我娶你过门。”清渊掂了掂口袋里的银钱,看了看远处的市镇,语气平稳,是樟木箱子里睡久的棉被那样温厚踏实的感觉。
“嗯。”代荷心中暗喜,用手撇过他略带胡渣的脸,略带几分小女人的莫名醋意想着,为什么不看着我说呢。
平实而幸福的样子,这里人种混杂,这里无人顾及,这里热情毫好客,一个小小的婚礼,如此简单而又如此隆重。
代荷最开心的时候是等待。
长久殷实的生活,所积淀下来的幸福与平稳,让一切看起来如此宁静。
“你想叫他什么名字?”代荷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伴随着雪落无声,问着一边擦洗弓箭的清渊。
“我本是,姓严,”清渊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弓箭,忽然想到了什么的,垂下头,看着灯火摇晃,望向窗外,“立,严立。”
代荷蹙了蹙眉,转瞬展一笑:“你喜欢就好。”
严立渐渐长大。
也是十二岁的光景。
人可以远离世俗的种种,走向深山的孤寂,面朝冰雪的清冷。
可无法避免重逢。
阿璃还是到了那巍巍山岭下的小镇。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从不曾打扰。漫漫长夜忍受着千刀万剐的疼痛,终是在这一天,身体被雕刻成最初的姣好。
然而其中每一个弧度的疼痛,一字未提。
“你是?”清渊牵着颜迎的手,走在街头。长年累月的使用弓箭,手指有深厚的茧子,严立不喜欢这种感觉,甩开手,看了一眼眼神怪异的大人们,独自一人去逛市集。
“很久没见了,你,变了许多。”那个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温柔。
清渊以为自己是冷静自持的。可面纱缓缓揭下来的那一刻,瞬间奔溃。她就这般赤条条地站在街边上,露出完美无缺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将她拥进怀里,张皇失措而顾及着别人怪异的眼光,那嘈杂地声音全部都灌进耳朵里,而还有些莫名的掌声。抱着她走过长长的甬道,走进深山之中。
恰好风雪这样的大,只能在山洞中,点火取暖。
一如那年彼此奋不顾身。
只不过多了年岁的牵挂和年月的尘封。
“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果然。”阿璃轻轻将双手自他的背后环过。
然后是长久的对视。
所有的所谓温暖现实带来的平静满足,尽管坚如磐石,也会毁于时间之手。
可,被禁止和损坏的感情,彼此遥远的承受着,却得以永生。
想起代荷好多次都自己,为什么不看自己的眼腈?
大概是眼睛里早已住了别人,做不到自欺欺人。
“你又可以杀掉我了。”阿璃小声地说道,对自己的又一次背离,完成这世上以及他对自己的期待。
------题外话------
百世判决,啊哈哈哈哈,虐心again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