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主!”
上百女弟子齐齐大呼,罗衫曳舞,气罩闪耀,纷纷追随。
白水仙眉头轻皱,罗袖甩舞,众女身不由己,一一压了回去,站在下面,不解的大呼。
白水仙轻声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就让我和他单独解决吧,各位好意白水仙心领了!”
漫天火絮,黑烟飘摇,遍地哀嚎。
吒紫嫣红,碧绿青紫的波光尚在无尽阴霾中灼灼闪耀,放眼望去,时而可见许多飘零的乌黑碎片纷飞不停,分不清是残缺的法器还是肢体焦炭!
白水仙放开气罩,幕光浮动,嘬在她的白衣上,在漫空昏暗中,似乎点缀了一层晕白的光衣,翩然出尘。
随手一拍,前方黑雾纷纷离散着左右飘摇,那处视野顿时清晰。
一大群满脸鲜血身体乌青的弟子从中冒出,急速后撤,看到她,不以为喜,反而哭丧着道:“白峰主,一叶神道刚才突然爆开神罗天征,配合万象天引发动,我等猝不及防,阵势完全炸毁了,不知道死伤了多少弟兄,各大长老正在全力交战,你快去看看吧!”
白水仙听完,心中忧虑更甚,点点头,全力朝前飞掠。
那聚散离合阵以近万人合阵,各自运气,百川灌海,全力爆发出的真气量决计不亚于太神境,甚至还稍有过之。
长青风不避其锋芒,寻机破阵,反而采取以硬搏硬的打法,不亚于拿生命在做赌注,要不是心中怨念太深,断然不会如此不计后果。
联想他平日里智计多端,为人洒脱,不是个偏激的性子,她越发笃定今天的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一时心急如焚,电闪飞冲,两旁的黑烟雾霾都拉伸成了一条条细线,连绵不绝的延伸开来。
如此飞冲了少时,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十几波溃散的弟子,眼前还是没有长青风等人的踪迹。
头顶一轮昏暗的红日悬浮,看起来妖异而鬼魅。
朝下望去,整个大地突地出现了一个直径近百丈,深愈二十丈的巨大天坑,其内焦黄紫黑,火硝灰一样的布满全场,零零散散也不知道散落着多少失去光泽的法宝。
想来这便是方才的碰撞中心,气流上下冲锋,大地受此波及,亦损毁的全无模样。
白水仙心里陡然大沉,失魂落魄的散开春水剑,迎风变长,倏地化为了一条长有十丈,宽有五寸的琉璃光剑,青绿闪烁,光滑流动,似水带般循环不息。
左手掐诀,春水立时分化成了无数段,彼此散开飘摇,全场纷飞,默默感应长青风的气息。
好在除开萧瑟的风嚎声,并没有干戟剑或者长青风的气息,她悬浮的一颗心才堪堪平稳了下来。
收起春水剑,继续朝南寻觅。
过不多时,雾气烟霾渐转稀少,焦臭刺鼻的味道也若有如无,朝前看去,犬戎山和尖际山近在眼前,山壑里一片狼藉,碎石残堆到处都是,山腰上炸出好大一片空地,灰烬泛白,间或有些许受伤的弟子躺在那里呜咽。
山壑里风声呜呜作响,循声探听,零零散散的撞击声时不时的传来。
她心下一动,知道目标就在前方,立马风一般的往南端电掠。
出得二山之间,眼界豁然开朗,无端升起一股海阔天空的宽广感。
那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山势不高,一望望去,青草大树了无边际,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尽头,大风吹过,万树摇荡,此起彼伏,无端卷起了层层大浪似的。
阳光普照,春_意盎然,有无数晨鸟婉转飞掠。
丘陵中间有一条波光如带的巨大长河,蜿蜒延伸,泛起无数的粼光,瑰丽美妙。
此河正是著名的淳酿河,乃是犬戎山和尖际山高山融雪汇聚而成,二山处在南山灵脉的龙头位置,灵气强盛,衍化的雪水亦是颇多灵性,河水长年不竭,四周生长着无数珍禽异兽。
白水仙闻着空气里清新的香味,方才的紧张压抑感略微扫空。
突地眼角一闪,循势看去,西南方道道霞光彩虹似的闪耀,霹雳声如雷霆灌耳,无数红尾鹤青鸾重明鸟尖啼着纷飞,稍有不慎,被霞光沾染到,立即鲜血四射,断羽翻飞。
以玉符尘李倩王兽无缰为首的众高手,正全力围剿着当中的人。
神宗多名小神位高手亦赫然在目:东郭城主李明长戟城主燕南天华凤仙子于娥海罗刹樊黎儿九勾岛大将廖鹏飞一一不少。
且后面还有仙人级高手,众人虎视眈眈,华光宝物逐一消磨,中间那人虽然数次有惊无险的飞掠电扫,可身法狼狈,勉力而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功败垂成将在眼前。
更高之上,南陈子盘腿静坐,光华闪耀,如一轮小的骄阳,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听玉符尘冷声厉笑,“长狂徒,此刻你已走投无路,神魂碎裂就在眼前。今日你兴风作浪,搞的神宗一片乌烟瘴气,众人浩气长存,终究邪不胜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语毕,振声大啸,黄泉船自嘴里幽幽晃出,精纯如实质的真气被他一口吹进去,青光大放,瞬时间迎风怒涨,变成了一座巨型大船,其上野火摇摆,鬼脸哭嚎,十分慑人。
他大笑中跳了进去,船身转向,摧枯拉朽的就朝长青风撞去。
而李倩王亦是四肢张开,四十九根震天杵飞弹而出,随着黄泉船,铺天盖地而去。
同一时间,李明的回光剑燕南天的嫁衣寰转功于娥的华凤混天绫樊黎儿的勾肩搭背手廖鹏飞的天狼刀法纷纷轰击,五彩夺目,不胜观看。
再往后,仙人级高手亦是奇招层叠而出,直冲长青风。
白水仙华容色变,这些人无不是当世赫赫有名的高手,此时长青风本就强弩之末,再面对这等攻击,怕是太神境高手也要被轰成一坨渣。
心都跳到了嗓子口,再不敢迟疑,春水剑绿光耀眼,当空迅疾拉长,气浪翻动,眨眼间射了出去。
长青风睥睨四顾,白发如魔,血人似的湿透了衣襟。
今日大开杀戒,闹的神宗鸡犬不宁,死伤惨重,虽不能伤及南陈子,但一厢仇恨怒火终究无拘无束的发泄了出来,此时,战到末端,只有无穷尽的豪情快_感,笑道:“生亦何哀,死亦何惧。今日杀的畅快,死亦值得。只恨不能履行我的誓眼,颠覆南山,将神宗化作飞灰,可悲可叹。”
心下悲哀,亦知道已经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复咬牙道:“只盼来生,我可作那魔覆南山,翱翔九天,魔焰天下,让正道走狗生灵涂炭闻风丧胆死无葬身之地!”
南陈子淡淡道:“哼!僵死之虫,尤言春风。梦,该醒了,念在你我师徒情谊一场,大伙儿给他留个全尸吧!”
当是时,一应法器尽皆飞到,压力震天,地上树林纷纷弯折断裂,水波炸涌,冲起十丈高的巨浪,无数飞鸟游鱼应声崩裂成血水。
长青风胸膺堵窒,气血不畅,眸子里精光耀眼,势必要有此生最后的惊鸿,全身剩余的真气全都爆冲而出,五彩气刀干戟剑坐骑火凤长父法相纷纷狂猛冲出,务必宁死也要重创众人。
“轰隆隆”的一声,惊天炸响,人影翻飞,天摇地动。
五彩气刀当先崩裂,干戟剑亦剧烈抖动,黯淡无光,缩回丹田,火凤一声悲鸣化成靡粉,法相猛烈拱挤撞飞了数十人后,也一阵水波似的晃荡,消失无踪。
他腥甜狂涌,终于不可忍受,衣衫纷纷碎裂,凌空炸散,须臾间身上就压迫出了几十道纵横交错的口子,触目惊心,血水迸流,一头朝树林载落。
人群欢呼,眼看第二轮攻击再次落下。
斜刺里却倏地眼花缭乱,一道细细的水线穿梭迂回,璃光变换,借着众法器冲落的斜面连点,纷纷弹飞。
水线当空分裂,变作了数百道小小的水珠,卷舞聚集,似乎一张水网般的旋转不停,将长青风一下子给接在了网上。
香风鼓舞,众人惊愕连起,只听兽无缰喜道:“水仙妹子!”
李倩王和玉符尘也齐齐疑惑道:“水仙?”
南陈子面部光芒微微收敛,十分不喜,沉声道:“白峰主?众人竭力为你洗漱清白维护名声,你这是何意?”
白水仙足尖点掠,跃到春水网上,眼看长青风满身是血,头发尽白,血人似的尽是翻裂的伤口,骨肉斑斑。
一阵抽搐钻心的阵痛,泪水夺眶,险些冲涌了出来。
但众人在侧,她不敢多有表示,强忍住悲彻,跪伏道:“宗主,今日长狂徒污我名声,又伤及门人,纵是千刀万剐亦不足为报!因为水仙声誉,累及门人出手已是大有歉疚,再不敢牵连。此番匆匆赶来,只希望由我最后一击以雪耻辱,证明清白,还请宗主应允。”
众人纷纷愕然,长青风和百水仙向来关系极好,没想到,最终,竟还是会落得如此僵裂的画面,人事无常,当真无以复加。
南陈子大觉意外,“哦”然一声。
兽无缰面色微变,抱拳出列,恳切道:“宗主,水仙虽然素来清心寡欲,但毕竟是一介女子。今日受了莫大耻辱,必然羞愧欲死。若从始至终没有她出手参与其中,证明自己的清白,怕是传将出去,外面还真会有些闲言碎语,说二人如何云云,于我神宗始终不好!”
顿了顿,“此时长贼奄奄一息,恰恰是水仙雪耻的良机,还请宗主允许!”
众人听兽无缰分析,十分合理,倒有大半请愿。只有玉符尘和李倩王略觉不妥,但思来想去,南陈子坐镇,长青风又再无战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遂不再多想。
南陈子淡淡道:“如此也好。你俩原本关系极好,此番遭遇这般变故,本宗知你痛心,但同门一场,还是留他个全尸吧!”
白水仙点头感谢道:“多谢宗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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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悠悠,水浪荡漾,清风拂面。
长青风大脑分疆裂海似的阵痛,全身乏力,将白水仙一应话语听在耳中,疼在心里,只是不停的悲想:“难道我和她最终会是这种结局么?哈···哈···”
想笑,却一阵抽搐,连连咳嗽,被血水卡在喉咙,咳不出来,反而咳出了一道道浓艳的血浆。
鼻中或是刺痛的干燥味或是浓郁的血腥味又或是白水仙清冷的幽香。
他仿佛再次回到了一千年前,躺在她的怀里,同样虚弱的看着她,同样的心如死灰。
时间流逝,奇妙的划过了一个轨迹,一切的一切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轮回,当真是神异不已。
只是不同的是,他那时的紧张震撼和一见倾心的爱慕到此时已变为了悔恨悲伤沧桑还有要和她天人永隔的怅惘。
他多么想时间从来,他定会不忌世俗,不掩爱意,只求红尘一场,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阳光划破白水仙的脸颊,她眼眶红润,眼角泪珠颗颗打转,痉挛似的抖动不停的从手部和腰部传来,长青风想:“她是在难过吧!”
突的微微一笑,强聚劲气,哽咽道:“一汪春水剑天池也枉然。水仙,没想到最后我能死在你的手里,还是你的怀中!哈,做人到此,此生何求?”
白水仙猛一呆滞,募想起那年天湖,他那句轻FU的“一尺白玉剑无悔天宫寒”,是多么的押韵相似,想起那段往事,以及醒来那天他沙哑干涩的笑声,“白师叔,春水剑,养气养神养脉,你的伤势可以忽略啦!”悲从中来,再也不能忍受,眼泪珠子似断线的珍珠串儿,一颗颗的狂流,大珠小珠贴着脸颊流到下巴,又划过下巴,流到脖颈,湿透领角,如雨露莲花。
呜咽传音道:“青风,快别说话,别说话啦,护住心脉。师叔没怪你,师叔信你,一直都信你。你从来都是这么调皮没大没小,难道此刻还有闲心这样么?”
长青风心里猛痛,如被人抓捏,又蓦然勃涨,悲喜交织,传音笑道:“你没怪我,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阵梗塞,再度咳出一口鲜血来。
之前的抑郁愤懑一扫而空,似乎周身的疼痛也随风消散,又道:“我就要走啦,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天天往冰肌峰跑啦!初春早寒,你总是穿那么单薄的衣裙,千万记住防寒保暖;水晶异凤最喜欢吃的是踉跄山冰寒草,我以前瞒着你,想给你献殷勤,就故意炼化成药丸,不让你知道来路,好时不时给你送上几颗;**阁前种的玉扇果,今年应该要开花了,那是你送我的,我不想它枯死了,你把它移植到冰肌峰去吧;还有断裂的白玉剑,在我住所的储宝匣里,我天天擦拭,并没有生锈,我希望你到时候埋葬给我,我好有个寄托;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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