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春天不是刚走不久吗?
于是王环嫁出去的时候,宿舍姑娘们出去在万家渔村宰了她男票一顿,梁晴晴嫁出去的时候,宿舍收了一柜子的零食。照上次文丽在宿舍里的大肆渲染,这个苗头,怎么好像是她的春天又来了……
杨蓁宿舍里流传着一句话,“想要从我们宿舍里勾走姑娘,先要过我们这一关。收住我们的胃,带走我们的妹!”
两个人继续走着,途径超市的时候,尉迟衍往里面看了看,杨蓁打住他,“不用买了,文丽不吃。”
伸手碰到杨蓁时,她指尖的温度传过来,然后忽然的,她收回了手,又是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杨蓁看着尉迟衍吃完最后一口饭,然后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起身将餐盘收拾了,正要端到餐具回收处,尉迟衍伸手接过来,“还是我来吧。”
尉迟衍实在忍不住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迟钝还是闷骚啊,总是将气氛弄成这样,又尴尬又奇怪,而且她还坐得住,一脸坦然的样子,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面前的小份火锅,也不说话。
两个人坐在离医务室最近的食堂里,因为地点有些偏,现在又过了饭点,所以偌大的餐厅里人影稀疏。
……
尉迟衍笑了笑。
动作有些笨拙。
杨蓁将手里的伞往前伸了伸,意思是,你过来拿。
他一瞬间又有些心软,停下脚步后他朝着杨蓁挥手,喊道,“你真的让我就这样走啊,下这么大雪呢!”
尉迟衍走了几百米后,忽然停下,然后转头看看杨蓁。她正在望着他的背影发呆,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忧伤。她的长发在寒风里被吹得高高扬起,整个人看上去清冷而高远。
那是青春里关于另一个人的一切和所有,在她心底,被一层厚厚的蜡纸封上。然后,在遇到尉迟衍后,一层一层的,被他剥开,小心翼翼地磨改着。
大雪里看某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会很寂寞。很多年后杨蓁还在想,那时候自己有没有很寂寞,似乎,有一点呢。只是,那份寂寞跟他没有关系。
将伞塞给杨蓁,他莫名地有些恼怒,然后大步大步的往另一个方向走,还带着一些任性。杨蓁静静地在后面看着他,他高挺的背影和骄傲的气质,某一个瞬间让她又想起了秦子煜,那个充斥在她青春里的人,并且到现在还是一个拔不掉的刺。
尉迟衍向前走了几步,追上她,然后将伞递给她,“拿着伞再走吧。”然后他自己走进了大雪里。
杨蓁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全身都暴露在雪里。因为穿得有些多,所以显得有些臃肿。她白皙的皮肤和光滑的脸蛋在飞雪里看不清楚,若隐若现。
尉迟衍愣了愣,“啊?”
“离我远点可以不?”
尉迟衍正在往自己嘴里塞真知棒,看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片刻后,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注意些,尉迟衍跟自己这样,说到底太过暧昧。她思忖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说一些话你不要介意行吗?”
杨蓁抖了抖。
尉迟衍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但手还是向前伸着,好好地帮她撑着伞。他一只手拿着伞,另一只手在衣服里掏呀掏的,然后掏出了一根真知棒,递给杨蓁,眉目含情地,“给,不要生气了。”
杨蓁愣了一愣,“滚!”
“你把额头露出来,看上去有些丑。”
“那你到底笑什么?”
“我可没有对你嗤之以鼻。”尉迟衍反驳道。
“你又笑什么?”杨蓁白着眼问他,“我有这么好笑吗,让你动不动就对我嗤之以鼻的。”
片刻后,他又笑了。
她一边夹头发一边往前走,完全不理会身上留下的一些污渍。尉迟衍跟在后面,一边帮她撑伞一边打量着她。
“不想涂。”杨蓁从口袋了掏出发卡,将刘海夹到一边,刚好不让碎发碰到额头上的伤口,并且看上去也不会让她的伤疤更加明显。
尉迟衍觉得实在跟她没什么好说的,看她自己转着胳膊然后揉揉脸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医生给你涂药水你跑什么?”
杨蓁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一脸憎恶地,“娘的,我这几天是犯太岁了吧!”然后抬头看了看尉迟衍,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怪异,“一看见你准没好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蓁又摔了一跤。很幸运,又是脸朝下。
尉迟衍在后面追,“杨蓁你小心点,下雪的,路上滑……”
一声阿姨笑了一笑,“你说不会感染就不会感染了?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啊?”杨蓁无语了。在医生阿姨拿着红药水过来的时候,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医务室,拉都拉不住。
“冬天不会感染。”杨蓁说得义正言辞。
这涂上去,又显眼又丑,就像是她的脑子被谁劈了一木头似的。医生有些发怒,“咋了呀?不就涂个药水吗,防止你感染。”
清洗完了伤口后,阿姨要给她一层红药水。杨蓁一百万个不情愿,“能不涂吗?”
娘的,她自己在宿舍用清水洗洗就行,又不是夏天,反正不会发炎。现在到医务室来了,是她自己找罪受么?阿姨们向来下手没有轻重的。
估计人长得帅就是方便,阿姨看了一眼尉迟衍,立刻手上动作放缓了很多。但是酒精刺激的伤口还是火辣辣地疼,杨蓁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心里将尉迟衍全家问候了个遍。
尉迟衍坐在一旁,看见她强忍着疼痛的狰狞表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阿姨你轻点。”他说。
护士阿姨准备好了药水,然后让杨蓁把刘海夹上去,不要挡住伤口。杨蓁小心地拨开头发,然后就被擦上去的酒精棉刺得“嘶”了一声。医生阿姨还真不温柔。
她从小就害怕医生,看见穿白大褂的就有心理阴影。
杨蓁坐在医务室里,医生正在准备酒精和药水。她背对着她,一身白大褂轻飘飘的,不停地晃动着,带着一些消毒药水的味道。杨蓁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觉得自己是一只等着被宰的羔羊。
杨蓁不说话了。女生宿舍嘛,何况还是八人间,里面脏乱差的,她还不想让尉迟衍看见她们住的“狗窝”。何况,还很不方便!
尉迟衍瞄了她一眼,“那行,我去登记一下,然后送你进去。”
杨蓁说,“我回去自己洗一下就行。”尉迟衍没说话,杨蓁接着说,“不用去医务室,真的麻烦。回去就行……”
然后,杨蓁就被尉迟衍拉去了医务室。
“……”
“你不能进去。”
“嗯,怎么了?”
“这是女生宿舍。”
尉迟衍还是扶着她,看她停住了,不由得也停下脚步,“怎么了?”
一直走到宿舍楼门口,尉迟衍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杨蓁自己先停下来,然后咳嗽了一声,“那个……”
尉迟衍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往前走,“等一下跟你说,现在你先回去把伤口清洗一下。”
然后她又看了看尉迟衍,有些奇怪,“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杨蓁摇摇头,“没事,擦破了点皮而已,我回去有药水,洗一下就好。”她有些怕麻烦。
尉迟衍拉住她,又看了看她头上的伤口,似乎挺严重的。他说,“先去医务室看看。”
“回去换一套衣服去。”她对文丽说。
杨蓁瞬间没有了指责他的意思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现在他也受那么多谴责了,自己还是不要雪上加霜的好。想着自己浸湿的衣服,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
“靠,胖哥你还真是……”
“自己滑倒还拉垫背的!”
“妈的,你就不会小心点!”
胖子的情况很糟糕,他是一屁股坐台阶上的,然后还一路滑下来,颠得他胆汁都要出来了。他爬起来的时候就有一大批人指着他骂。
杨蓁感觉到额头上有擦伤,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然后摆手道,“没事,只是擦了一下皮而已,回宿舍洗一下就行。”然后她很嫌恶地看看身上的泥污,又恼火地回头看了看那个胖子。
文丽拍拍身上的脏雪,然后跑到杨蓁的前面,看见她额头上有血流出来,惊讶道,“你受伤了?”
文丽的状况比她好多了,因为她滑倒的时候前面还有两个人,正好挡住了她,然后垫在她下面,她还不至于摔个全身开花。
杨蓁看到是尉迟衍,有些惊讶,然后她摆摆手,“我还好,去看看文丽。”
杨蓁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是后面的一个胖子摔倒了,然后顺势带倒了前面的一批人。她有些恼火地往起爬,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扶她。
杨蓁还有一些其他的人“骨碌碌”地滚下台阶,她垫在下面,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更要命的是,她脸朝下,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额头被擦掉了一大块皮。
尉迟衍不由地叫了声,“阿蓁小心!”然后杨蓁就被后面什么砸到,顺势将她和文丽推下了极高的台阶。
挽头发的时候就听见后面在大叫,叫什么她不清楚。
天桥上的风很大,吹得杨蓁黑长的头发一扬一扬的,飘逸地在空中舞着。她发质很好,飘起来的感觉也很好。黑发遮住眼睛的时候,她伸手将它挽在耳后,动作轻柔,一气呵成。
她伸手摸扶把然后又缩回去的动作正好落在他眼里,他不由得扯着嘴角笑笑。
尉迟衍打着一把黑色的格子伞等在不远处,就在她宿舍前的岔路口那里。原本是要等她的,他的眼睛就不停地在那里扫,直到看见她小心翼翼地往下下台梯。
下天桥的台阶时,杨蓁小心地伸出手,想要扶着两边的渡白漆铁扶把,一股冰冷的感觉从手上传过来,冰得她“嚯”地将手收回来。
杨蓁拉着她往前走,什么也没说。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
但是美景难见,知己更难寻。文丽看见那迷茫的山影,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她只是耸耸肩,“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行至桥中间的时候,杨蓁就指着桥下马路的尽头说,“你看那边,多好看,迷迷茫茫的……”文丽随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穿过纷扬的碎雪片,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山的轮廓。
从教室回宿舍的时候是要过一个天桥。天桥上铺着地板砖,有些滑。杨蓁小心地拉着文丽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杨蓁只得回到现实里,跟着她往前走。
杨蓁想象着那种空灵的感觉,天地与她,没有纷扰,没有杂乱……她还在那里深呼吸着,文丽在前面大喊,“阿蓁你快点,冻死人了好吗!”
杨蓁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柔软的雪上,然后往后看。是去看她那一串长长的脚印?白皑皑的天地里就她一个人和她孤独的足迹……
隔几日,T城下了一场极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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