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来来往往的一切，都是浮影。
尉迟衍想起一句诗：
月破云间花弄影。
只是没有月亮。
林子那边，一个身影定定地立着，带着一丝落寞，半靠在树干上，看着阴黑处来来去去的风。
“杨蓁。”
杨蓁并没有回答他。
走近了看她，尉迟衍惊讶地发现，她好好的，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脸立马纠结起来，“你……”
“我想明天回去。”
“明天？”
“留在这里碍眼吗？”
尉迟衍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地往回走，呜呜咽咽的风声里，听到的是谁的叹息？
你的？我的？不会是他的。
杨蓁还在想，秦子煜那样的人，自己为什么当初会看上呢？是瞎了眼吗？
好像是。
“你说，为什么我当初看上了秦子煜了？”
脚步声“沙沙”，风声“沙沙”。
石子滚在地面上，蹦蹦哒哒的，可以听见它撞到另一块石头的“砰哒”声，清脆而好听。
“你说说看，我听一听。”
尉迟衍白了白脸，“你不是喜欢那种气质有些仙儿的陌上公子吗，估计秦子煜的长相对上你胃口了。”
“秦安也长得不错啊。”
“没有吧，我看他放在桌子上的照片，他以前就跟一个球一样……”
“其实，那时候喜欢秦子煜，不过是他对我好……也可以说，他对每个人都好……”
“嗯，中央空调……这种人欠揍！”
“我以前回家时早上走得早，不跟他们一起，怕我出事，他也走得早……那时候，我跟他一起骑车去学校的时候，甚至觉得，这样就算相濡以沫了。”
“对，女人是喜欢感动的动物。”
“你能不插嘴好好听我说话吗？”杨蓁踢了他一脚。
“我说，那时候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提前表白呢？也许他就不是俞晴的了，说不定你们就成了……我看他对你也很好……”
“对呀，谁知道呢？”
“谁知道后来的结果会那样，生活乱七八糟的……”杨蓁叹了口气。
“乱七八糟？哪里有，你这样干净的，哪里把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了？不都被你应付过来了吗，还乱吗？你已经过得很好了。”
“哈哈，这句话我爱听。”
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样默契。
“杨蓁。”
“嗯。”
“明天还是别走吧，按照你原来的打算，别因为没有的事儿忧心，好好做你自己就行了，小人之心，不足以挂齿的。”
“我还是难受，这里难受。”她指着胸口，意思是心里不好过。
尉迟衍坏笑了一下，想起那时她那惊破天人的话，接道，“那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
“滚！”杨蓁继续上手，朝他背上脸上……能打的地方都打了。打着打着就笑了。
“你说，我这样你还敢要吗？”
“有什么不敢的吗”
“脾气臭，喜欢动手，臭毛病死多死多的，你还说喜欢我？这是什么毛病？”
“我无才无貌的，你看上我哪点了？说！”
“哪点？这个……”尉迟衍沉思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小说电视剧里面不都有吗？王子就喜欢灰姑娘，总裁就喜欢脑残女……所以，我就喜欢你！”
说这话，脸一点也不红。
杨蓁笑了笑，这算哪门子的理由？
生活还没到这种玩笑地步。
那些是小说，被寄予某种期望的。
或者，只是为了骗阅读量跟订阅量。
她不再说话。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已经睡了。杨蓁去了二楼，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才发现，里面有秦子煜发来的消息。
“今天谢谢你了，早点休息吧。”
“谢谢我连个电话都不打。”杨蓁一边给尉迟衍铺床一边说，“又不会很贵，几毛钱一分钟而已。这样真的没有诚意。”
“是吗？你还指望跟他来点火花做个小三？”
“小三是俞晴好吧，我跟秦子煜一开始是情投意合的，就是她喜欢横插一脚才抢了我的东西！”
“你也不害臊？”
“我乐意，你管得着？！”杨蓁走过去，指指他，“我说，铺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一开始是叫奶奶给他铺好的，谁知道杨奶奶觉得还是让杨蓁亲自来比较好，这样会显示出她的“温良娴熟”的一面，有助于增进她跟尉迟小朋友的感情。
这些都是废话，不过是自己懒不想动手的借口而已。
“啊哦，那你呢？”
“我？我在那个房间睡。”杨蓁指指隔壁，“喏。”
老式的徽派建筑，有一条长走廊，走廊通着很多房间，另一侧是扶栏。
“外面阴森森的，我害怕……”
杨蓁抖了抖，“滚！”
“别老是跟我说‘滚’这个词，我很不喜欢！”
“呦，还挺傲气，我偏说！滚滚滚……”尉迟衍一把捂住她的嘴，阴森森地笑着，说不出来地邪恶。
杨蓁心里的那股不好的感觉又冉冉升起……
“阿蓁，别闹了，我累了，明天，明天好吗？明天我才有力气……”声音有些大，但不至于传到楼下吵着两位老人。
杨蓁脸一白，手一抖，摇摇头。
推开尉迟衍，脸上有着些许尴尬，“大哥，我错了，你别闹了行吗？我家爷爷奶奶都是守旧人，受不了这些新时代思想……”
“先上车后买票也不行？”
两个人都想到洛天一当时的森森笑容，“阿衍，上了车要卖票的……”不禁好笑起来，还真的这样呢。
“好了好了不玩了，好好休息吧，折腾两天了，我这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好好睡一下吧，明天再说。”
杨蓁走的时候，尉迟衍又一把拉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很认真，“杨蓁，这里没有什么吧……”
“？”
他的纠结表情让杨蓁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怕鬼，确实不是装的！
“要不，我跟你去一个房间睡，我打地铺？”
“……”
“我不会动手动脚，真的，我不是坏人……”
“……”
杨蓁叹了口气，“大哥，没事的，真的，我在这里住了十五年都没事，你要相信，树多沉静不代表有鬼……”
“真的？”
“真没事！”
……
夜，依旧如此沉静，只是时不时地传过来一阵又一阵的风声，聒碎乡心梦不成？杨蓁笑了笑，没有，就在乡里呢，依旧是从前的样子。
单调平静的生活，连WiFi也没有的。
外面下雪了呢，细碎的，落地即化的，和T城不一样。
温婉和狂野的比照，连自然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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