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有了姬九及西厂众能人异士的加入,战局很快就受到了控制,原本不相上下的形势开始一边倒,刀光剑影之中,只见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也好在董氏一直在马车里不曾看外边,不然准得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不多时,刺客便已全部剿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连马车里的人都闻到了,董氏脸色煞白几欲呕吐,董静姝因怀着身子很是受不了这种气味,一时胃里也翻滚起来,春夏秋冬四人赶忙倒茶顺气儿,又拿出了香囊给俩人应付一番。
马车又继续行驶起来,苏大等人重新隐入暗处,外边姬九留下了一些人负责清理“现场”,自己则带着大部队亲自护送着董静姝等人来到他的府邸。
虽则姬九是个宦官,但奈何他权势滔天又深得帝王倚重宠信,不说平日三不五时的令人眼红的赏赐,便是底下的人甚至朝廷重臣私底下以各种名目送来的“孝敬”就足抵得上一般官宦人家几代的积累了。
再说他本人又不是两袖清风的主儿,虽不会主动用什么阴私手段敛财,但对于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只要不是太烫手的他都是向来来者不拒,是以别看他只是个宦官,这府邸却竟是丝毫不亚于侯府,内里自然亦是仆从无数。
不过估计也是他早有准备,加之天色也晚了,是以董静姝等人悄然进入府里一路上倒是未曾看到几个下人,且为着不引人注意,姬九给安排的院子也比较偏僻,虽不如一些主要院落那样奢华精美,却也胜在清幽雅致,倒是极不错的。
而且进去才知道,院子里的一切摆设无不是极贵重稀罕的宝贝,房间的布置亦很淡雅,甚至连卧室里头的梳妆台上都摆放着妆奁,以及一些胭脂水粉。
姬九不似一些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娶妻纳妾什么的,他这府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姬妾,自然不可能有女子的闺房和用具,不用说也知道是新布置的,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弄成这样,可见确是费了不少心。
一路担惊受怕,此时董氏的精神以及很萎靡了,董静姝只叫春夏秋冬去服侍着她带着胖胖先休息,屋里一时只剩下她与姬九两个人。
其实别说董氏扛不住了,便是董静姝的脸色也不大好,白刷刷的,眉眼间透着浓浓的疲态。
毕竟这么大的肚子了,实在有些折腾不起。
姬九冷眼瞅着很是担心,“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无碍,就是有些累了。”董静姝边说边温柔的抚摸着肚子,从下午接到信开始,也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在担心他老爹,竟是前所未有的躁动起来,不过好在并不曾有其他异样。
姬九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看她那硕大的肚子,只觉得心惊肉跳的,“真的没事?”
“哥哥莫不是忘了,我自己便会医术啊。”董静姝淡笑道:“哥哥且放心罢,我怎么也不会拿孩子开玩笑的。”
闻言,姬九只得点点头,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待明日定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医者不自医嘛。
“哥哥可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姬九道:“不知,只是下午突然接到昭亲王的信,只说恐有人对你不利,叫我代为照看几日。”
听他也说不知道,董静姝的心不禁又沉了沉,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偏偏她眼下竟是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明明只是去剿匪的,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阵仗?难道说湖洲的匪患有什么隐情?
姬九见她这样便知她担心苏瑾言呢,当即劝道:“你也莫要太担心了,我已派了人去打探情况,昭亲王那边不会有事的,不是常言道祸害遗千年么。”
董静姝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姬九对此丝毫不以为意,道:“行了,折腾了这样一通,你也早些休息吧,别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眼下我小外甥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热水,董静姝在春夏秋冬的服侍下草草洗了个澡便躺下了,虽心中烦杂忐忑不安,却也只能强逼着自己清空大脑早些入睡。
眼下自己胡思乱想再多也没用,若因此累得孩子出了什么问题,那她才真是要后悔莫及了,至于苏瑾言……那混蛋要是敢不给她全须全尾的回来,她就带着他的娃改嫁去!
董静姝恨恨咬了咬牙,拼命压下自己心底的担忧催眠自己,不知翻来覆去多久,倒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却不怎么安稳,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因而早间便也起迟了,等她睁开眼时,外边已是日上三竿。
原本董静姝也是不习惯连穿衣脱衣都要人伺候的,不过自打月份大了,动作便越来越不方便了,无奈也只好真正享受一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等她穿戴洗漱完出来用早膳,董氏已经抱着胖胖逗了好一会儿了。
“娘亲昨夜睡得可好?”董静姝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见眉眼间仍难掩忧虑,不过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便也放下心来。
胖胖一如既往一看到她便兴奋起来,伸着小手要朝她扑,董氏忙抱紧他,这臭小子愈发的力气大了,有时候闹腾起来她都抱不住。
“我的小祖宗你就安生些罢,你姐姐眼下可不能抱你。”说着抽了下他肉呼呼的小屁屁,又道:“怕是累着了我昨夜倒是睡得
累着了我昨夜倒是睡得沉,早间迷迷糊糊就被这臭小子给闹醒了。你呢,身子可有不适?”
董静姝摇摇头,“我没事。”
见胖胖露着无齿的笑容还在不死心的要朝她扑,董静姝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坐在旁边逗着他玩儿了一会儿,看着小东西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不一会儿,膳食便呈了上来。
大抵是早就被姬九敲打过,她们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倒是有眼色,进来屋子里也是目不斜视,不多看不多说,任务完了就自个儿上外边去守着,规矩得很。
倒是叫董氏好生感慨,这府里没个女主人,内院竟也打理得这样好,实在是难得。
事实上她又哪里知道,姬九虽因着董静姝的关系,在她面前时也是一派无害的模样,但是那人骨子里就是个狠辣无情的主儿,费什么心思管理内院啊?谁若胆敢作妖,直接杖毙了事,再严重些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堂堂西厂督主,连京城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他的“毒名”的狠角色,各种阴毒狠辣手段简直层出不穷,单就这威名就足比十个百个女主人都管用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规矩。
刚用完早膳撂了筷子,姬九便出现了。
董静姝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哥哥,可曾打探到什么?”
“暂时还不曾。”姬九道:“不过昨夜王府和将军府都被人光顾了。”
听闻此话,董静姝和董氏俩人俱是心头一紧。
“可有人伤亡?”
“不用担心,不过有几个受了些伤罢了,看样子对方并非是想大开杀戒,反倒是偷偷摸摸的,被发现了也未多纠缠。”
董静姝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如此看来,对方或许是想掳了她们当人质?
“我爹和哥哥都没事吧?”
“没事。”
娘儿俩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姬九又带来了消息,据他派出去查探的人说,似乎这几日苏瑾城和万丞相他们有些异动。
董静姝就更加奇怪了,难不成他们和湖洲的匪患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是说这次苏瑾言去到万家的老巢逮到了什么大把柄让他们坐不住了?
可惜再确切的消息却一时间也查不到了,董静姝和董氏母女俩只好忧心忡忡的在姬九的府上静心等待着。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苏瑾言仍未归来,甚至连一点只言片语都没捎回来,母女俩的心愈发提到了嗓子眼儿,而更叫她们焦急的是,眼看时间已经进入了九月份,董静姝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总不能要在姬九的府上生孩子吧?
姬九也觉得眼下这情形还真是说不好,未雨绸缪,索性他便暗地里悄悄找来了稳婆和奶娘,就连产房也着手布置了起来。
这两日董静姝明显感觉到肚子开始隐隐有些坠感了,她很清楚,自己快生了,是以这几日她愈发睡得不安稳了,一方面担心苏瑾言,一方面又对即将到来的生产有些惧意,脑子里总是会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怕生产会不顺利,怕自己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反正就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往脑子里钻,甚至连做梦都梦到自己难产去世了,然后有另外一个女人来住她的房子,花她的银子,睡他的男人,还打她的娃!
气得董静姝火冒三丈,挥起手就想一巴掌拍死那个贱人,结果“啪”一声脆响……
“许久未见,爱妃这份礼是否太大了些?”
董静姝茫然的眨眨眼,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被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呼吸间满是熟悉的气息,“九哥?”手不敢置信的抚上那熟悉的脸庞,温温热热的,不是做梦!
刹那间,眼泪就哗啦啦流了下来。
苏瑾言登时慌了,紧紧搂着她在怀里,“莫哭莫哭,我回来了,对不起……”
“苏瑾言你混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董静姝才不管,直接往他身上蹭,然后继续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还有思念委屈都哭出来似的。
“是是是,我是混蛋,对不起……”苏瑾言满怀愧疚的说着,一边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还有嘴唇,细碎的吻无比的温柔爱怜,满满全是心疼呵护的缱绻情丝。
董静姝拍了他一下,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亲什么亲啊,你也不嫌脏。”
“你是我媳妇,我嫌弃谁也不能嫌弃你啊。”苏瑾言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眼中的愧疚愈发深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瑾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道:“这回可真是要变天了。”
却说他奉命领兵前去湖洲剿匪,结果到了那里却发现,匪患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整个湖洲连白天都看不到几个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原本的富饶之地竟是处处一片萧条。
而且那些土匪也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简直就像泥鳅似的滑不留手,刚开始那几次,每每收到线报说哪里又出现土匪了,待他带着兵赶过去却发现土匪早已消失无踪,甚至就连直接攻上老巢都没能逮着一根毫毛。
苏瑾言这才发觉不对劲,十有**有内应!
谁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所谓内应竟是湖洲当地的官员!更加骇人听闻的是,顺藤摸瓜查下去,一个又一个竟揪出了一大
揪出了一大串!整个湖洲竟有半数的官员与土匪有勾结!
而更巧的是,这些与土匪有勾结的官员竟几乎全部都是万家一脉的!
苏瑾言当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索性按捺下来也不打草惊蛇,只做出一副被难住无从下手的憋屈样儿,一边暗地里开始布网,接着直接以雷霆手段将那些官员全部拿下。
没有了内应递消息透露他的行动,那些土匪很快就被围剿了,然而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土匪竟足有两千多人,且个个骁勇善战纪律严格,竟根本不像是草莽匪徒,反而像是军队士兵!
紧接着,在土匪的老巢中又抄出了铠甲等军用之物。
这下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哪里是土匪,分明是什么人养的私兵!
后来仔细一拷问,结果不出所料,背后之人正是苏瑾城和万丞相。
早在一年前,他们便养了一批人在湖洲,打着土匪的幌子与当地官员相勾结,肆无忌惮的抢劫财物,以此疯狂敛财培养私兵,意图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日后……
苏瑾言得知这些也是惊呆了,为苏瑾城的胆大妄为。
不过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收集齐罪证当即便起程回京,却没几日便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疯狂的刺客。
当然疯狂,这样的事情败露了,苏瑾城能不疯狂吗?
这可是谋逆之罪!一旦被顺丰帝知道,他这辈子就完了!
不能让苏瑾言带着证据回京,不惜一切也要将他斩杀于途中!
于是,从苏瑾言踏入湖洲开始就没停止过的刺杀行动愈发的凶猛了,来人一拨接一拨,仿佛无穷无尽,饶是苏瑾言带着数千士兵以及不少的暗卫也是数次身陷险境。
不过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却是远在京城的小娇妻,他了解苏瑾城,这件事事关重大,苏瑾城一定会想尽办法垂死挣扎,怎么可能放过董静姝这张保命符?
原不想董静姝担心,只是这样的情况却由不得他了,便只好匆匆忙忙写了信送回京城。
“我也不曾想到剿个匪竟能扯出这样的事来,害得你也身陷险境……对不起。”苏瑾言不禁叹道,他是真后悔了,若早知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在这个档口去剿什么匪,万一他的妻儿因此而发生什么不测,便是打击死了对手,甚至成功登上了皇位又有什么意义?
董静姝也被这个惊人的事实给震得呆住了,回过神儿来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扒他的衣服,“你有没有受伤?”
“不曾不曾,真的不曾受伤。”
“不曾受伤你躲什么?快给我看看!”
董静姝一瞪眼,苏瑾言无奈了。
“只是小伤罢了,别看了,当心吓到我们的小郡主。”
董静姝也不说话,就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眨巴眨巴,似又要掉下泪来。
苏瑾言忙将她搂进怀里,不忍再看她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她哪里知道,看到她那副模样,自己简直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她算了。
“乖,别看了,我真的没事,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苏瑾言轻声道:“再睡会儿吧,待天微亮我们便回去,马上就要变天了。”
回到京城他便第一时间内连夜进了宫,将所有的证据都呈了上去,接着也没管老头子如何,便匆忙来寻他的小娇妻了,不过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老头子这回定然是一通雷霆之怒了,只希望那老头子能坚强点别被气趴下才好。
“我觉得……不必等到天亮了,还是现在就赶紧回去吧,我要生了。”
“现在就回……你说什么?”苏瑾言傻眼了,“你要生了?!”
一看她一脸痛楚的样子,苏瑾言整个人都吓傻了,慌忙大喊:“来人!快来人!备马车!”说话间他便滚下了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了,拿着衣裳将她一裹便抱着冲出了房门。
隔壁董氏也被吵醒了,披了件衣裳出来一看,得知女儿要生了,顿时也是浑身一激灵,“不如就在这里生吧?这里稳婆产房也都备好了,万一……”
“回去,回去生。”董静姝咬了咬牙,忍着腹中的疼痛,道:“没事,才刚开始发动,没这么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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