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
周末的早晨尤其无聊,想着很久没去爬山,于是邀上温菁和洪开元一同去爬山。
到达梧桐山脚之时已经快九点半了,路上好像有些拥堵!也许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三个人倒没怎么在意。
深圳这地方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车多还是司机素质的原因,反正无论有没有交通事故,在任何一条道路上你都别想开得很顺畅。
周末的梧桐山也许来的人多,车没地方停吧,我这么想着,车子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慢慢地挪动。大约十五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拥堵的节点,原来这双向车道上右边的路已经被封了,却不是什么交通事故,路上拉的并不是交通警戒线,而是公安刑警专用的隔离带!好几辆警车就直接停在了路边,旁边有两位刑警正在指挥过往车辆,双向轮流放行!这是带头违反交通法的节奏啊!
等我们慢慢近了,发现正在指挥的刑警旁边的那位好像很熟悉,此刻他正背对着我们在指挥对向车道的车辆。
“艹,那不是‘三国美女’筒子嘛!”后排的洪开元冲着我道。
我仔细一看,果然是乔一凡,我的车也到了警车的后边。这时,乔一凡刚放过对向的几台车,正准备放行我们这边的车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就冲到了车窗边:“老祁,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啊!这可赶巧了!”
找我?我很是纳闷,虽然和乔一凡的私交是不错,但在公共场合我却不是那么愿意和警察搞得那么热络!只好淡淡一笑:“闲得无聊,想来爬爬山!怎么,爬山也违法?”
“说你矫情吧!既然来了,就甭客气了!”乔一凡冲我做了个鬼脸,把手一指:“把车停前面去,保证别人刮不到你的车!”然后就领着我的车子朝前走去。
我这才发现,这条路上共停了四台车,全部都是警车!
乔一凡朝另一个警察打了个招呼,让那人来指挥交通,自己却将我引到了最前面的一台警车前停了下来。
“怎么,改行了?”我边停车边问乔一凡。
“这不塞得厉害嘛,过来维持一下!”乔一凡有些心不在焉。
洪开元很是不满,一打开车门就朝乔一凡喊道:“喂,‘周夫人’,又想让我们免费当差啊?有没有午餐先?”
“这里就是吃饭的地方,等下你要是吃得下,这里的老板全免单!”乔一凡贼笑一声。
“这里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我略一扫,就发现路的右边正是一处酒店,档次而且还不低。除了停在路边的四台警车,酒店院里还停了三台120救护车和两台警车,再加上被围在里面的私家车,院里基本就是满了。
“这里三楼的KTV死了六个人!”乔一凡叹了口气。
“六个?!”我有些吃惊,不由挑一下眉毛。看来真的是出大事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南山分局嘛,怎么还管道这里来了?”洪开元从车里走了出来。
“我刚调过来,现在分管这一片!”乔一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会是升官了吧?”温菁也从右门下来了。
乔一凡讪笑了几声,没接话。
“找我什么事?”我已经料到了**分。
“老祁,你就别装糊涂了,我找你肯定是办案子啊!”乔一凡赔笑道。
“靠,你他妈堂堂一位刑警,办案子应该是最在行的了,没事找我们小老百姓来掺和个什么劲儿?”洪开元白了乔一凡一眼。
“洪胖子,当年抢你女朋友的人可不是我,别老一见面就寒碜人!”乔一凡瞪了洪开元一眼。
洪开元刚要接话,被我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是不是这案子很奇怪?”我稍一沉思,便道。
“不错,初步的现场勘察居然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乔一凡皱起了眉头,“而且,这六个人好像是集体自杀的一样!”
“现场除了这些死者活动的痕迹,没有任何别的有价值的线索,服务员我们也核实过了,都没有发现疑点!”乔一凡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我们三个人朝酒店里面走去。
“还没有尸检?”我没在意,淡淡地问道。
“昨晚就初步做了,没什么收获!进一步的结果还要等!”乔一凡边走边说。
“什么情况?”我从口袋了摸出了烟,停下了脚步。
“初步检验的结果是,这些人既非是食物中毒,也不是煤气中毒,更没有外力致其死亡的任何痕迹!现场也很干净,奇怪的是,这几个人的死亡后的脸上居然没有任何痛苦或者说扭曲的现象,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乔一凡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看样子他这阵子都没休息好!
“那你的感觉是什么?”我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瞄了乔一凡一眼。
“直觉告诉我,这分明就是谋杀!”乔一凡脸色严肃了起来,同时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催促我们快点。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大堂,大堂里有不少人,客人酒店工作人员和十几个刑警,都分别在询问记录中,有点像菜市场。
我皱了皱眉,对乔一凡道:“我们先去房间看看。”
电梯里,温菁道:“乔警官,死者现在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吧?”
“凌晨三点多就送走了!”乔一凡答道。
我苦笑了一下,温菁还是有些害怕看到死人。
到了三楼,我先打量了一下,这酒店的KTV就设在这三楼,中间是过道,两边都是包厢,光线有些昏暗,地面铺了一层红棕色的地毯,整体来看和一般的KTV没什么区别。
出事的包厢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门口还有几个刑警在进进出出,门牌写着“V318”。见乔一凡到了,都赶紧打招呼,其中一个问道:“乔队,这几位是……?”
“哦,小王,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断案高手!”乔一凡笑道,将我们介绍了给他。
“您就是祁总啊,老早就听乔队提起过您了,这边请!”小王也非常客气。看来,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啊!我暗叹了一声。
我在门口站住了。
这包厢不算大,应该说还有点小,只有有十四五平左右,进门的左侧是卫生间,所以靠近门口这一段就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玄关的过道。门正对着里面的窗户,窗户只开了个小缝,右侧的墙上一个54吋的大平板,左侧靠房间中间的位置摆着两张长几,都是玻璃面的,靠墙就摆了一溜的沙发。即便房间内灯光全开,依然还是昏暗,只有三个刑警还在忙活。
沙发和地面上已经标识出了被害人的所在位置,所有可疑物件也都已经做了标识。
略扫了一眼,发现六人中有四人的绝大部分位置在沙发上,一人好像是跪在地上,只有一人趴在茶几与沙发的间隙间。茶几上很是凌乱,两个麦克风盒子和三个麦克风,三个烟灰缸,六个酒杯,六个茶杯,七个酒瓶,两个骰盅及一些散落在桌上的色子,三个冰桶,两盘水果,还有香烟,都胡乱地摆在茶几上。而最扎眼的就是那三个冰桶,也许是因为它们太大的缘故,冰桶里还各立着一支红酒,都还没开封。
乔一凡示意我进去,我摇摇头,道:“还是别进去了,站在门口看看就行了。”
“已经检查过好几遍了,所有痕迹证物都有记录,现在是最后一次勘查!”乔一凡又催促道,“在门口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别扯了,进去吧!”同时递给我一副手套和一双鞋套。
我无奈地回头朝洪温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就别进去了,人多坏事!
弄好鞋套和手套后,我先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里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一旁的乔一凡轻声道:“这里很‘干净’,没有什么异常!”
“有没有服务员进来清理过?”
“据酒店的服务员所说,他们最后一次进来是送红酒,大约是昨晚十一点半,之后到发现这些人死亡就一直没有人来过!”
我没再出声,转身慢慢走到了包厢中间。
包厢内太味了,浓浓的酒味还夹杂着烟蒂那种特有的气味让我很不舒服。
刑警们基本没有挪动房间内所有的东西。
我小心地走到茶几边的第一个人形线边上蹲了下来。这时,乔一凡开始和我描述所有死者当时的姿态。
这第一个人是酒店里专门给客人陪唱的女孩,她是跪在沙发边上,身子半趴在另一个陪唱女孩的腿上,是最外边的一个。她的右手正握住躺在沙发上那第二女孩的左手,而她的左前方的沙发上还遗留着一个麦克风。
我站了起来,边听乔一凡描述边继续打量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六名死者,有三个是酒店的陪唱女,三名男性客人。
除了最外边这个跪在地上的这个,由外向内依次是第二位陪唱女,她是面朝上斜靠在沙发上,头部斜靠在她左手边的一个男子的肩上,也就是第三个死者,这第三名死者应该是喝醉了躺靠在沙发上,乔一凡说他胃里的酒精含量最高,而且就数他的姿态最正常,就那样躺在那里,好像是在休息。第四个死者却是趴伏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人是卷曲着的,好像是在茶几下面找什么东西;第五个也是男性客人,他和第六名死者是搂抱着侧靠在沙发里,看样子他俩当时是在**!
我看看沙发上好像没旁的物件,又将目光撤回到了茶几上。
第一个茶几上放着两个装有红酒的冰桶,四个空啤酒瓶,一个麦克风盒子和一个麦克风,另外还有一个翻倒的骰盅五颗骰子,靠近第四名死者位置上还有盒软包的“中华”烟和一个烟灰缸,烟盒上放着一个打火机,很普通的那种。旁边的烟灰缸是那种有三个凹槽的玻璃制品,里面有大约十来个烟蒂,还有一支只燃了五分之一的烟,它被卡在烟灰缸的凹槽里,那支熄灭的香烟绝大部分在烟灰缸的内部区域,滤嘴部分上翘,烟头略向下,但它并未接触到里面的其它的烟蒂。
最后,我的目光留在了那两个冰桶上。这是酒店里常用的冰桶,但比我见过的大多了,大约四十公分高,阔口直径约有三十公分,底部直径约二十五公分。两个桶里还有些许未完全融化的冰块,红酒也都还没开。
我凑近了仔细看,发现桶里融化的冰水不是很多,已经几乎到底了,红酒瓶也直接立在桶底,斜靠着桶壁。冰水中还悬浮着七八块已经融化得差不多的冰块,看情形桶里的冰水不会超过五百毫升!我靠得比较近,一股浓烈的酒气冲鼻而来,这里面怎么会有酒,而且还如此浓烈?不由得,我就皱起了眉头。又低头去看茶几下面,发现地面上画有人形线的左前方还有颗色子,也被做了标识,看来这正是桌上缺失的那第六颗色子。
接着,我又转向另一张茶几,发现那一个冰桶和这边这两个冰桶的情形差不多,其余的就没再多余的发现。
“昨晚送红酒的那个服务员和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服务员都还在吧?”我转头去问乔一凡。
“已经问过了,也调看了过道的监控,在他送红酒进来到另一位服务员发现死者这个时段,中途确实没人来过!”乔一凡有些疑惑地望着我,“直觉告诉我,这二人都不可能是凶手!”
“我只不过是有些问题想问他们,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瞪了乔一凡一眼。
乔一凡被我一顿抢白,就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走向门口,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我就见到了那两名服务员。
我先问了那名送红酒的:“你是什么时候送红酒过来的?”
估计是死的人太多,这个服务员肯定是吓坏了,神情很是慌乱。
“你们都别害怕,我们也都知道,这事儿不是你们干的,你们要做的就是仔细地将你们所知的情况详细地描述一遍!”一旁的乔一凡先给二人吃了颗定心丸。
二人这才将经过又仔细地向我描述了一遍。
红酒在KTV中是比较常见的消费品,通常都是陪唱小姐推荐的,大抵这玩意价格昂贵且利润丰厚,所以在绝大多数的这种场合,老板们都会想方设法让客人来消费这种东西。
那三位客人大约是十点半左右才来的,三个人估计来之前在别的地方还喝了不少,其中一人走路都有点摇晃。到了房间后,他们先是喝了点啤酒,估计在小姐的劝说下,大概十一点半左右他们就要了三支红酒。这名送红酒的服务员当时刚送水果到隔壁的包厢,就被传呼送酒。
他当时也没多想,将水果安排妥当后就直接去了。走到服务间时,发现里面已经备好了,三个冰桶里各放了一支红酒,此刻还正冒着浓浓的白雾。
一名服务员正背对着他忙活,那人头也没回:“把这三个冰桶和酒送到318房间去!”
看背影听声音有些陌生,又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当时并未在意这个,他就觉得冰桶有些多,有些大,所以就有些疑惑。
“搞什么?三支酒就用三个桶?放一个桶不行吗?而且都是这么大个的桶,难道没小一点的?”他心里很不爽。确实,一般情况下不会用这么多的冰桶,也不会找这个大个的,这冰桶几乎和普通家用的塑胶水桶一般大了。
“这是客人的要求,领班交待的。因为别的冰桶用完了,这三个还是临时找来的!”那人还是在忙活着。
“我一个人拿不了!”他埋怨道,因为一只手拿一个倒还是可以,拿三个就不太好办!
那个人还是没回头,只道:“没关系,桶里没装什么水,别担心会洒出水来。三个一起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快点去,你没见我正忙着嘛,回头让领班看见就有你好受的了!”
无奈之下,他也没多想,上前拿过就走,因为慢了客人会发飙,到时不但要被客人骂还会被领班教训,所以他也没敢过多的停留,拎着就去了。也许冰块太多,他觉得手指部位有中刺骨的寒意,有些让人受不了,所以他在去的路上加快了脚步。
服务间到包厢本来就不是很远,又在同一个楼层,所以他几乎没用一分钟就将酒送到了318房间。进去的时候房间里的三男三女玩得正High,于是他问要不要启开,那三个男人都有些不耐烦,说先放着,他们自己会开,然后让他先出去。早习惯了这种场合,他也没在意,当下就离开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进去过!
另外一个服务员就更简单了,因为大约一点半的时候,他是得到了领班的吩咐,说318房间很久没要东西了,让他过去问问,结果他一去却被吓了个半死,差点晕倒在里面。他开门的时候,除了音乐声却并未听到其他的动静,他很是奇怪,六个大活人在里面,即便不唱歌多少也会发出点动静来。他很是纳闷,就朝里面走了过去。此时他还并未感觉到什么,只觉得这包厢里非常的闷,等他走进去的时候,浓烈的酒气裹着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这时,发现房间里的六个人正横七竖八地倒在房间内,好像都喝醉了而睡着了一样。
他走到最近的一名陪唱女身边,推了推她,发现没动静,这时他就更加疑惑了。于是他又去推躺在沙发上的另一名陪唱女,结果他一碰,那女人本来还靠着沙发的头就无力地歪向了旁边,他吓了一跳,怎么看他们都像是睡着了,但睡着了也不是这么没反应吧。他又喊了几声,同时又用力推了退跪在地上的那个,结果才退两下,那女的径直就倒在了地板上,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动作。
此刻,整个房间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异常的诡异,他吞了口口水,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连忙弯下腰去,想扶起那女的,结果不经意间手就靠近了那女人的脸,他感觉到,这女人虽然还是温热的,但好像没有呼吸!为了确认一下自己的感觉,他连忙去探那女人的鼻息,吓得他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女人根本没有呼吸!!同时,他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眼前一黑,不但呼吸急促了很多,好像还困难了许多,差点摔倒在地,但心里也明白,这是出大事了!惊慌之中,他强憋住一口气,转身就冲出了包厢!
出来后,他定了定神,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几下,心情这才稍定,也没多想,赶紧跑去报告了领班。领班是个女的,听他这么一说,早就吓坏了,根本不敢再过去看,而是马上打了电话给他们老板!他们的老板刚开始也吓了一大跳,但毕竟是在外面打拼了多年,见识也广,比这帮人还是冷静一些,当下就安排他们先不要破坏现场,然后马上报警!直到乔一凡他们到了现场,这些人都没再进去过包厢!
听完后,我让乔一凡将二人打发走了,然后又招招手,一行四人就下楼去了。
酒店前面的停车场里,我又摸出了烟。
“老祁,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乔一凡见我从楼上一路下来都没说话,就有些疑惑,见我点烟就立即问道。
我没接他的话,自顾自眯起了眼。见我没搭话,乔一凡还想继续追问,却见旁边跑来一位警员,将他拉倒了一边,二人开始在一旁交谈,估计是与该案件有关联的事。虽然二人离我较远,他们的谈话我听不清,但随着那位警员的报告,我发现乔一凡的神色越来越沉重。但随即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再理会他们。温洪二人知道我的脾气,也不过来多问,只在一旁呆着并不出言。
烟抽完的时候,我心里已经完全明了,于是就开始眺望远处的梧桐山,好整以暇地等着乔一凡过来。
估计问题有些复杂,那警员和乔一凡说了很久,又足足过来五六分钟,乔一凡才向我跑了过来。
“尸检结果又出来了一些,相关现场证据也整理和检验出来了!”乔一凡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了结果了?”我微笑着望向他。
“有个屁,毫无头绪,反而更迷惘了!”我是头一次听到乔一凡爆粗口,有些意外。估计这桩案子是他经手的第一桩大案。
“说来听听!”我淡淡地道。
“这六个人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昨晚十二点前,不会超过十二点,这点法医可以肯定。都没有中毒的现象,胃里没有任何可疑物残留,但血液样本中的酸度很高,六个人也没有任何外伤,不是外力致死!”乔一凡机关枪般地说出了结果,“现场所有的物证指纹等都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一口气说完。
“没别的了?”我盯了他一眼。
“没有了!”乔一凡叹了口气,“唯一有个大概的判断,这六个人很可能是窒息死亡的,但从现场门窗来看并没有任何被密封的痕迹!”
“那你就没发现别的疑点?”我反问了一句。
“我的疑惑是,这绝对不是集体自杀!”乔一凡苦笑道,“但我实在拿不出多余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判断,因为一无凶器二无嫌犯三无痕迹!”
“那你凭什么断定他们就不是自杀?”洪开元终于插了一句。
“这三个人本来就是来寻开心的,他们为何要自杀?”乔一凡皱着眉头,“而且现场没有作案工具,难不成他们自己闭气而亡?再说了,那三名陪唱女和他们素不相识,好好的,他们拉她们陪葬干嘛?”
“从他们死亡后的姿势来看,当时并没人来要求这六个人做什么,现场虽然杂乱,但很符合常理,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乔一凡继续道,“而且,监控显示,自从送红酒的那名服务员走了以后,三个客人中的两个还曾在监控中出现过,其中一个还在外面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这说明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活着的!”
“他们之所以挂那个牌,估计是想在里面和小姐**!”乔一凡又补充了一句。
“别的没发现了?”温菁也插了一句。
“没有了!”乔一凡很是无奈地狠狠地挠了挠头。
“你没发现那个冰桶里有酒味?”我终于憋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这也正常啊,很多客人喝不了都喜欢把酒倒在冰桶里,甚至还有人用它来逃避喝酒!”乔一凡被我一问,并不意外。
“其实问题就出在冰桶上!”我淡淡地笑了笑。
“看来你有收获了!”乔一凡马上就笑了,因为他看到我笑了。“别卖关子,赶紧说来听听!”
“其实,我当时并未注意这些,直到冰桶里那浓烈的酒味刺激了我一下,我才看得更为仔细了点。”
三人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都齐齐望向我,一脸的期待。
“这冰桶有很多疑点,第一,直到我们到了现场,所有冰桶里的冰居然都还没完全融化;第二,冰桶里的水实在是太少了;第三,就是刚才我所说的,那里面有股浓烈的酒味,而且是那种高度白酒的味!”我又摸了一支烟点上。
还没来得及将烟收起,却被洪开元一把抢了过去:“老他妈一个人抽,抠门抠到家了!”说着就自顾自点了。
“冰水混合物通常都是零度,保存时间长,这很正常啊!?”乔一凡还是不解。
“但现在是八月,气温还高着呢。”我不紧不慢地接道,“从案发到现在都快九个小时了,我刚才特别注意了一下,房间空调的温度是二十二度,就那点冰水混合物能撑这么久?”
“那第二点怎么说?”乔一凡不死心。
“看来乔队是没怎么去过这些场合!”我叹息道,“一般的这中場所,他们都会在冰桶里装很多水,再加入适量的冰,以此来达到冰冻饮料的效果,还不浪费!加水至少有半桶,然后再加入大约四分之一的冰块,最后才放入饮料!而现场的情况并非如此,那些水才刚刚垫底,酒瓶几乎都是立在桶底,光凭这一点就有违常理!”
“这个应该没有定论吧?放多放少因人因地而异吧?”洪开元忍不住来了一句。
“当然,这个东西没有标准来衡量,但要冰镇饮料,至少能将饮料瓶给泡住吧?”我反问了一句。三个人立时就明白了。
“再说最后一点,就按你说的,客人是将不想喝的酒倒入了冰桶,但在现场我没有看到白酒瓶,都是啤酒!更何况,三个冰桶都是这种情形!”我继续道。“总不是服务员没事往水里掺白酒玩吧?”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乔一凡依然一头雾水。
“你没注意我刚才问那个送酒的服务员一个细节!”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说当时冰桶里几乎装满了冰,因为他拎着时感觉不到里面有很多水的样子!”
“什么意思?”乔一凡更加迷惘了。
“装满那个桶的冰,如果融化的话也会有小半桶水的!”我翻了翻眼皮。
“你是说冰桶里还装了别的东西?!”乔一凡恍然大悟,几乎喊了出来!
但很快他又露出了疑惑,问我道:“但现场的冰桶里没发现别的东西啊?”
“周夫人,亏你他妈还是刑警,老祁已经把答案都告诉你了!”洪开元居然开始嘲笑乔一凡。
乔一凡被激怒了,回头就骂道:“死胖子,你他妈倒是说来听听?!”同时瞪了洪开元一眼。
“医学常识啊!”洪开元丝毫不以为意,懒洋洋地道:“你不是说他们是窒息而亡吗?而且血液样本中酸度很高,对吧!”
乔一凡还是有些不解,疑惑地又转身看我,我点点头没接话。
“这表明他们是在二氧化碳浓度很高的环境里呆得太久!”洪开元终于说出了我没说的话。
“我靠!”乔一凡终于完全明白了,把最后一个字拉了个长音。“你俩的意思是里面放的是干冰!!”
“不是吧,乔警官,您怎么也说粗口了?”温菁笑吟吟地道。
“还不是和你们家老祁呆得太久了!”乔一凡一顿悟马上就开起了玩笑,“我是被传染的!”
“总算开窍了!”洪开元吸了一口烟,叹息了一声,语气之中尽是调侃揶揄的味道。
而此刻的乔一凡根本不屑一顾,拨开迷雾的心情好得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当下就要求我将所有的线索又理了一遍冰分析给他听。
其实事情不是很复杂,稍加留意应该就能发现其中的线索。
我进到现场后,一开始并未注意,但冰桶实在是有些大,看起来比较碍眼,单从外形看好像比一般的冰桶大了不止一倍,但我可以断定这种冰桶的容积比普通冰桶大了不止四五倍!所以我的注意力一开始就被吸引了过去,通过一番推理,我就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昨晚,那三个男子进入KTV以后,就叫了三个小姐来陪唱,尽兴之余当然又叫了三支高档红酒。而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因为在KTV里小姐不让你叫上几支红酒是不会罢休的,如果客人不要,她们会自己帮自己叫的。
当凶手得知他们叫红酒后,马上将事先准备好的干冰装入了冰桶,再加入了一些白酒(或者说是酒精),因为酒精能使干冰的挥发速度加快,而且不会再次结冰,如果光是水,效果不会太好。放好干冰后,再将红酒插在冰块中,最后再在干冰的上面加入表面一层普通的冰块,一般人不仔细是看不出端倪的。而干冰气化时容易产生白雾,所以那个送红酒的服务生就看到了冰桶上冒出的白雾,而一般的冰是不会冒那么浓的白雾的。凶手在准备好后就等着服务生来取走,因为他要确保这东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他想要送到的地方。除此之外,干冰气化需要吸收大量的热量,拎着冰桶的人手指肯定受不了,绝对会尽快将东西送走!这也为凶手争取了的时间!——也就是说,干冰越早送到目的地,就会在目的地气化出的二氧化碳!!
所以,那个送酒服务生所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而凶器就是干冰。
干冰,就是二氧化碳的固体形态,它在常温下很容易气化,不易溶于水,当然它还是可以与水发生反应形成碳酸,但这个反应还是比较弱的。气化时会吸热,如果采用水,它虽然能气化更快,但也容易使水结冰。因此凶手就采用了酒精,而酒精的凝固点很低,在零下一百多度,所以基本不会使酒精结成固体状。
二氧化碳无色无味,一般情况下人是感觉不到的,但只要它的浓度超过6%就能使人窒息死亡。而且二氧化碳比空气重,越靠近地面浓度就越高,随着干冰的彻底气化,房间里的浓度也越来越高,而在空气本来就浑浊的包厢内,人们就更没法去觉察了,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因为缺氧而昏迷,最后会因窒息而死亡。
当时包厢内的情况应是这样的:
一位陪唱女正站在前面唱歌,其余五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玩,最里边的那两位估计正在**,仰面躺在沙发的那位应该是喝多了,正在迷糊中休息,趴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地板上的那个应该是去捡掉在地上的色子,当时他刚点了一支烟,准备和那第二位陪唱女玩猜色子,后来因一颗色子掉地上了,于是他便将烟卡在烟灰缸内,再趴下去找色子。这时,六个人谁也没留意包厢内放在茶几上的三个冰桶。在酒精的作用下,干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气化完了,到它充满整个房间的下半部估计不会超过五分钟。从冰桶的容积来看,放进里面的干冰一定很可观。
两个**的在不知不觉中就昏迷了,而那个喝醉的更不会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他旁边的一位陪唱女也以为自己喝多了,躺在那里不想动,捡色子的那位估计是在低下身子时就开始迷糊,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有那个站着唱歌的女子,在唱完后发现大家都不出声了,这才回头去看,因为她是站着的,所以她是最后一个倒下的。她发现不对时,应该也吸入了不少二氧化碳,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等她发现旁边的女孩没反应,想去拉的时候,由于她的同伴已经昏迷,身子很重,她一下根本就拉不起,呼吸自然急促不少,再加上一弯腰,就吸入了的二氧化碳,接着自己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手里的麦克风也滚到了沙发上!卡在烟灰缸里的那支烟也因为缺氧而慢慢熄灭了,所以我到现场时才发现了那支只燃了五分之一的香烟!若非缺氧,那头朝下放置的香烟至少会烧到烟灰缸那个用来卡烟的凹槽处,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所以那时我就觉得房间里是缺氧了!
二氧化碳比空气重,通常会沉积在空间的底部,散发很慢,虽然室内有空调和排气扇,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又相对封闭,短时间是无法散发出去的。而凶手应该是早就计算过的,多大的空间,多大的排气量,多长时间致死,他应该早就有准备了。所以他准备的冰桶比普通的要大一些。
发现死者的那名服务生当时进去时,里面的二氧化碳还是很浓,所以他当时就有些呼吸困难,眼睛发黑,不过幸好他跑得快,否则又会多一个冤死者!他跑了以后就没再关门,等乔一凡他们赶到几乎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而这段时间内没人敢再进去,加上排气扇和空调的作用,里面的二氧化碳基本已经散尽,所以,无论乔一凡他们怎么查都没有任何发现。
由于冰桶里的干冰已经完全气化,只剩少量的冰块,所以融化的水也没多少,再加上混在里面的酒精,就形成了我看到的情形。因为干冰气化要吸收很多的热量,导致冰桶的环境温度非常低,所以,桶里的冰块融化很慢,以至于在我到现场后还没完全融化,这就是我为何在**个小时后发现里面还存有冰块的原因。
这个布局虽然巧妙,但在我看来还是破绽百出。凶手不但让警察找不到凶器,而且完美地制造了一个自己不在现场的情形。
其实,我倒不在意这场命案的破案线索,我最在意的是凶手的动机,而且还要搭上三条无辜的生命。想到这些我就有些愤怒。
于是,在说完这些后,我就对乔一凡道:“现在你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
“这王八蛋太狠毒了,即便那三个男人该死,但也没必要搭上三个年轻的女孩子的性命啊!”乔一凡咬了咬牙,太阳穴青经暴跳,手也握成了拳头。
“我们先走了,本来心情很好,想去爬山的,现在连这点心思都被你整没了!”我白了乔一凡一眼。
“老祁,你帮我大忙了,至少吃完饭再走啊!”乔一凡一脸恳切。
“您觉得我还吃得下饭?”我冷笑道。
乔一凡搓搓手,很不好意思:“总得让我表示一下心意吧?!”
“以后还怕没机会一起吃饭?”我伸了个懒腰,“再说,我也不想吃你这顿饭,想表示心意?”我不怀好意地盯了他一眼,继续道:“那就调查出死者和凶手的身份和社会背景及动机等等,然后将所有详细的情况在结案后告诉我就成了!”
乔一凡很是意外,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但又不好拒绝,只好疑惑地点点头。
我没再搭理他,招呼温菁和洪开元自行去了。
一路上,我们三个都没怎么说话,隐约间,我觉得这事不太寻常,因为凶手也太费周章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月以后,乔一凡请我们仨吃饭,席间说此案已结,因为凶手在逃跑时意外死于车祸,所以永远也无法知道他为何要杀害那三人。
我问三位死者的情况,乔一凡告诉我说,这三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在哪里挖到了什么文物,东西刚脱手,正准备庆祝时就被人做了。至于他们在哪里弄到了什么东西都不得而知了。而凶手的社会背景更简单,孤家寡人一个混混,他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关心的那种!奇怪的是,他之前和三名死者没有任何瓜葛,更不认识他们。之后乔一凡再没多余的信息了。既然凶手都已经死了,又查不出别的东西,刑警队也只能结案了。
听完他的描述,我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有说不出为什么,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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