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秋的山里,白天并不算冷,但等到傍晚的时候气温便开始渐渐降低,凉风席卷而至,吹响一旁的绿木,站在山头往下看,还能瞧到层层绿浪。
乔莞看着风景不错,又去了另一条岔路上挖野菜,等到挖出满满的一篓子,天色已经沉了。
她暗叫不妙,背着竹篓一路往云溪洞的方向跑。
“琅哥!”
男人微侧身,冲着她招手。
等到乔莞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他摸摸她的头,垂眸凝望着她的动作十分温柔
“等很久?”乔莞心头一跳,小脑袋温顺的在他掌中磨蹭。
“不久。”
他俯身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渍,随后理所当然的取走她的竹篓,搂着她往山下走。
傅天琅脚程快,抱着乔莞很快就下了山,踩着沙子来到海边。
他像往常一样的将她安置在遮阴处,脱了上衣下海捕鱼,乔莞乖乖的目送他离开,趁着他下海的空隙,也会在四处的浅滩处走走,找找有没有能当零食的小鱼小虾,或者是漂亮的小石头。
很快,傅天琅便折了回来,他给她带来两条大胖鱼和一只螃蟹,随手扔进篓里后又将她抱起,托着她走过沙滩,犹如散步一般的回家。
“不累么?”她摸摸他还在滴水的黑发,伸着小舌头轻轻舔了舔,有点咸。
他失笑:“坐好。”
乔莞老老实实的坐好,就像往常一般任他抱着,直到两人回到李家,她便拎着东西进厨房煮饭。
李宗堂平日吃得清淡,三餐也以素食为主,而这几日为了替傅天琅进补,乔莞只能自己开伙,好在她的进补起了效果,他的脸色似乎越来越好了。
她动作娴熟的舀起水缸里的淡水,烧火,等到两口大灶全生了火,便走到一旁一边蒸饭一边炒菜。
她本想给傅天琅弄口鸡汤喝,无奈山鸡跑得快,一天下来弄得她灰头土脸也没捉到一只,至于李家的院子的里的鸡,一早让金瞳僵尸吃了个干净,而且这只僵尸不吃肉,只喝鸡血,也没什么公德心,吃饱喝足便将尸体随意弃于后院……
起初乔莞觉得能吃别浪费,打算把尸体捡回去煮煮,却被赵灵阻止,说是金瞳僵尸体内有尸毒,但凡被他咬过的活禽不能食用。
乔莞有些郁闷的收手,听着老管家的哭声,眼巴巴的看着赵灵把鸡烧成了灰。
她掀了盖子,没有鸡,她只能煮鱼汤,之后又蒸了捡回来的小虾和螃蟹,等到鱼汤熟了,便舀了一碗走出厨房。
厨房外是后院,如今用石板拼凑的小路上无端端的多了许多木头碎屑。
乔莞听着锤子敲在木头上的响动,端着鱼汤在傅天琅身旁坐下。
“天凉,进去坐。”傅天琅搁下手里的锤子,瞥到她单薄的衣着,微微蹩眉。
乔莞一屁股压上小板凳,当做听不到的在一旁瞧他。
李宗堂家里的客房虽然宽敞,除了岛上没有大件的电器,木床衣柜样样不少,可也许是因为一生无子,也不曾有女子入住的关系,精致的客房里唯独缺了一张女人用的梳妆台。
傅天琅见状,趁着空余的时间找来一堆木材,每日敲敲打打,这才两日不到,一个似模似样的梳妆台已经出来了。
乔莞边喝鱼汤边看他干活,自己吃一口,也喂他一口,很快鱼汤就见了底。
“这是什么?”偶然间,她眼尖的瞄到他放在工具箱里的一根木钗子。
整根木钗打磨得非常光滑,末尾处甚至细心的刻有雕花,但雕花只刻了三分之一,看样子并没有完成……
傅天琅停了下,抬手摸上她的发顶:“给你的。”
乔莞眼睛登时一亮,伸手便去抓,却被他快一步的收走:“过些日子给你。”
乔莞呆呆的望着他,心头又是一跳,随后“噗通噗通”再也停不下来。
“怎么?”见她突然垂着脑袋不说话,他以为她不高兴,揉了揉她的头,“晚上给你?”
乔莞一听就知道他要熬夜,立即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顿了许久,垂着脑袋一溜烟的钻入他怀中:“琅哥,这几个月的生活总让我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他愣了下,黑眸定定的凝着她:“嗯?”
乔莞搂着他的腰,舒服的叹了一声:“真好。”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没有公务缠身,她不需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他白日除煞,她可在后山玩耍,傍晚他带她去海边捕鱼,她替他缝补烧饭,吃完饭两人牵着手在沙滩上走走,看看涨潮,赏赏日落,平平淡淡,纯纯粹粹,这种生活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一定很幸福。
傅天琅很少笑,连五官都是偏冷,所以平日看着有些严肃。
可如今他微微侧首,专注凝望她的画面却像是余晖下的一幅画作,淡淡的一笔,温柔得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里。
“好。”冷肃的眉眼舒展开,他点头应允,“你如果喜欢,我们可以就回镇上定居。”
乔莞抬起眼,有些吃惊:“我随便说说而已……”
“嗯。”他俯身吻上她额际,像是烙了一道誓言:“不喜欢?”
经历过两世的起起落落,他对待名利地位,早已看淡,之所以回到傅家,无非是想让她过得更好,可她似乎并不在乎,既然她不在乎,他更不在
然她不在乎,他更不在乎,终其一生,他唯一的心愿不过是与她相守,只要身畔伴一个乔莞,他此生便再无遗憾。
一番话听下来,乔莞脸上热得更厉害,一颗心又开始噗通噗通的乱跳。
这种生活……她喜欢,非常喜欢!
“说好了。”原本环在他腰上的胳膊蓦的一紧,她几乎将整张小脸蛋都埋入了他的怀里。
“恩。”
宽厚的掌心轻轻摸过她的发顶,微烫的体温舒服得令她发出一声喟叹。
山间岁月短暂,转眼间已入深秋。
早上,乔莞照例陪着傅天琅入湖,等到蛟龙从水底冒出,便背上竹篓出洞,她一个人在山上逛了很久,眼看着日头渐渐下沉,这才往回折。
傅天琅话不多,一路无言的领着她往海边去,偶然遇到一颗李子树,乔莞瞅着一颗颗饱满圆润,灵通剔透的果子,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看她一眼,一语不发的蹲下。
乔莞随即摇摇晃晃的踩上他的肩头,摘了好些。
他继续带她下山,她则骑在他肩头一口接一口的吃果子。
“琅哥,你吃。”
突然,她笑眯眯次将一颗咬过的李子凑到他唇边,低头的瞬间,两条粗粗的麻花辫子轻扫过他的脸。
他就着她的牙印咬下,面无表情的咀嚼,吞咽……
“甜吗?”乔莞愣了下,盯着他吐核的动作。
“嗯。”他目不斜视,几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别乱动。”
“喔……”乔莞的笑意僵在脸上,她有些纳闷的瞥了眼自己微湿的指尖。
刚才,她可是差点被这颗李子酸掉了大牙啊……
到了海边,傅天琅又像往常一般将她安置在一旁,自己则熟练的下海捕鱼打猎。
乔莞盯着他在海中时而冒出,时而下沉的身影,无聊的把刚摘的李子全吃了。
就这么过了些时日。
偶然间,乔莞算算日子,不知不觉,竟又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
虽然比预期的时间稍有延长,但傅天琅身上的阴煞确实少了,至少当她灵魂出窍的时候,看到他的体内除了一缕仍在魂魄中穿行的黑烟,已经找不到一点阴煞的痕迹。
*****
将要入冬的夜间开始打霜,乔莞怕冷的和老管家讨来一套新的被褥。
听着傅天琅在浴室中洗浴的响动,她撅着小屁股跪在床边铺床,一层两层,非要铺得厚厚软软这才肯收手。
可刚回过身,冷不丁的便发现了站在身后的男人。
他不知站了多久,赤着的上身还在不停的往下淌着水,仅着单裤,将一副精实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尽管已经老夫老妻了,但乔莞那可小心脏还是狠狠的颤了下,迎上他危险黑亮的目光,扁扁嘴,咕哝道:“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他不作声,一眨眼已经将她抱起,扔上床……
男人兴致一来,免不了又是一番折腾。
完事后乔莞舒服的趴在他胸前打盹,她半梦半醒,累得也没了意识,只觉得这副身体虽硬,远不如软乎乎的被褥舒服,但听着两人交织的心跳,她心中却格外安定。
“琅哥……”她在梦中呓语。
“嗯。”他轻应一声,漆黑的眸在夜里静静的望着她。
小小的拢成一团,如猫儿一般蜷缩在他胸前。
他眼神一暖,伸手轻柔她的太阳穴:“睡吧。”
女孩似乎被揉舒服了,小小的咕哝一声后,在他怀中打起了细细的鼾声。
——
几日后,天更冷了。
乔莞的体质不如傅天琅,她是鬼差,体内总蕴着三分之一的鬼气,所以更怕冷。
而云溪洞又是一个春日清冷,夏日微凉,秋日打霜,冬日直接零下的地方……如非不得已,乔莞宁可漫山遍野的跑,也不愿在洞中多待一秒。
可今儿个她哪也没去,乖乖的抱着空竹篓子在岸边等傅天琅。
她望着他露在水面上的半截身体,见他闭目调息,仿佛入定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的任由身畔的蛟龙游走。
乔莞片刻不敢走神的盯着这一幕。
即便蛟女不说,她也知道这是除煞的最后一步,过了今日,傅天琅体内仅剩的一缕阴煞,总算是能清除干净了。
她的神经绷得很紧,望一眼湖中的傅天琅,又望一眼仍在食煞的蛟龙,一等便是三个小时。
她眼不敢眨,厕所也不敢去,眼巴巴的只等着她的男人出来。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傍晚临近,原本平静的空气却突然变得异常暗涌。
水流声异常,一下下的敲击着洞壁。
乔莞抱着竹篓抬眼,只见一道阴风猛的从湖底涌出,白浪翻腾,将原本平静的湖面激出了一圈圈的涟漪,随后又像有什么东西被炸开,“轰”的一声发出了一道巨响。
乔莞一惊,正待爬起身。
却在这时,原本闭目调息的傅天琅倾身一咳,一口血鲜血突然喷上清澈的湖心……
乔莞满眼全是腥红,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她吓得大喊:“琅哥!”
他没有回应,身躯歪斜,一点点的往下沉。
乔莞“噗通”一声跳入湖中,划动四肢吃力的将他带回岸边,但还来不及查看对方的伤势,身畔又是白雾
畔又是白雾腾腾,蛟龙已经化作少女的模样与她平视。
“好了。”
什么好了?!
乔莞不作声,低头不停的在他耳畔说话,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又用力的按压男人的胸口。
“琅哥!琅哥!他怎么了?!”
“你紧张什么?他不过是晕过去罢了。”蛟女面色变了变,转身又扎入了湖底。
乔莞见状,气不打一处来。
只能把傅天琅背上身,吃力的将他带回李家。
可她没想到的是,傅天琅这次昏迷,竟睡了整整三日。
*****
晚上李宗堂和赵灵过来了一趟,见乔莞茶饭不思的守着,他轻抚白须,说道:“放心,他没事。”
这话乔莞哪听得入耳,他如果没事,怎么会一直不醒?连她嚼碎灵参喂他,也不起作用。
她一颗心跟着揪起,后来连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夜里安静,风拂着窗帘。
傅天琅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乔莞仍在一旁守着,两眼充着红血丝,眼巴巴的盯着他的侧脸。
傅天琅习惯浅眠,平日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她稍有动弹他都会马上清醒,可如今……乔莞摸上他温热的唇,葱白的指尖只能感受到他鼻下微弱的呼吸……
她从未见过他睡得如此的沉,心跳也不再像往事那么有力,就仿佛……仿佛会就此一睡不醒……
乔莞又嚼碎了几根参须,凑上前用舌尖推入他口中,而后默默的退回来,继续守在一旁。
这一守又是半夜,直到乔莞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床沿睡着了。
她来到浴室洗了一把脸,又折回床边。
她替他盖好被子,又一次守到天亮。
往后两日,她依旧寸步不离,有时靠在他颈窝小睡一会,嗅一嗅她熟悉的味道,可稍有动静又会立刻清醒。
期间赵灵来了两次,身后总跟着金瞳僵尸,她说这头僵尸愚笨得很,连正常的饮食起居都不会,也不知这千年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可尽管赵灵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跟班嗤之以鼻,乔莞却在偶然间能瞧到僵尸眼中的异光。
她摸摸鼻子,考虑着要不要给赵灵提个醒,这头僵尸说不定非常聪明,他不过是将你当做玩具戏耍罢了。
可到最后乔莞也没吭气,如今她没有那份心情。
而在第三日的傍晚,傅天琅终于醒了过来。
这时乔莞正弯腰替他擦身,冷不防的听到一声轻响,转身便与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
“你在做什么。”他仍旧维持着平躺的姿势,只是原本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平静的望着她,漠然得就仿佛正看着一个陌生人。
乔莞并未留意到这点,双眸蓦的一亮,抓在手里的毛巾也跟着应声而落……
她吃惊的抱住他的胳膊,眼眶渐渐泛红,“你醒了?”
哪怕昏睡三日,但在清醒的刹那,他眼中仍旧是一片清明。
沉默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被落日的余晖晕染的房间里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乔莞眼里含着两泡泪,退后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如今见他体内一片清澈,除了充沛的元气再也找不出一丝阴煞,她咬咬唇哽咽道:“琅哥,你身上的阴煞终于除清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蛟女果然没有骗她。
“阴煞?”傅天琅坐起身,低沉的语气中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什么阴煞。”
乔莞面色一僵,愣愣的望着他。
傅天琅的眉头越皱越紧,见她不答,他疲惫的捻了捻眉心,继续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是谁?”
笑意蓦的一僵,乔莞神色遽变:“你不认得我?”
他眯起眼,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可虽然模糊,却还是寻到了一丝痕迹。
他看着她,冷淡的道:“认得,你是乔万春的女儿,但你不是准备嫁人了吗?”
至于嫁给谁……
傅天琅抿着唇,在他的记忆中,乔莞这个人就像是突然被罩上了一层薄雾,他对她的认知,似乎只停留在了“乔万春的女儿”,“一个与他不太熟的女孩”上。
——
深秋的夜里风凉,而自从云溪洞内那条蛟龙染了阴煞,洞内的温度便急剧降低,不少妖魔精怪因受不住寒冷,纷纷搬离故居,于是原本就不算得热闹的洞穴变得更为冷清。
而这天夜里,寂静的山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道书生打扮的白影在瞬间晃入洞内,卷着阴风犹如飞箭一般的出现在湖畔。
蛟女一早在岸边候着,她化作少女的模样,长发及地的依靠墙边,只是从前干净清澈的眉宇,却被生生的染出了一缕邪气。
“你把戴明明带来了?”她声音极低的冷哼。
乔莞不作声,黑着脸打量她许久,咬牙道:“你对琅哥做了什么?”
蛟女无所谓的耸肩:“除了替他食煞,还能做什么?”
乔莞大怒:“既然什么也没做,他为什么会忘了我?!”
蛟女一愣,惊诧道:“他忘了你?”
见乔莞咬牙瞪她,她冷哼:“大惊小怪,我没有和你说过么?他的阴煞早已入体,有一些甚至与三魂七魄相融,而我为了不损害他的精元,可是多花了半
是多花了半年的时间,更何况最后这抹煞气极难对付,在除煞的过程中出现点意外在所难免……”
“意外?”
蛟女冷哼:“他如今三魂完整,没有因此而成为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比起保住性命,失去一些记忆又算得了什么?”
乔莞抽出指尖的细锁:“你的意思是,这些记忆再也无法恢复了?”
蛟女点头:“当然了,因为他们通通被我吃入了腹中……”
话音未落,一道泛着蓝光的锁链迅速的朝她扫来。
蛟女反应也快,腾地一下飞身而起,化作蛟龙扎入湖底。
乔莞正待要追,却见她突然从湖面上冒出了一颗“蛇头”。
“吐出来!”她顿时心一沉,指尖夹着一道黄符,染了鬼火便朝它打去。
蛟龙鼻腔里重重一哼,巨尾掀起的刹那,卷出的水花顺势将鬼火浇熄。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吐?”蛟龙腾空而起,娇滴滴嗔道,“他身上的阴煞我已经驱除干净,如今你该信守承诺,将戴明明带到我面前来!”
乔莞心头沉着,论修为,她本就不如这头千年巨蛟,更何况它如今煞气缠身,假如真的动起手来……她毫无胜算。
乔莞咬咬牙,直到手心里传来凉意,这才收起锁链威胁道:“除非他恢复如常,否则我不会替你寻人!”
此话一出,空气似乎静默了数秒。
蛟龙不怒反笑:“我就知道,你们人类是最不讲信誉的生物!”
乔莞眯起眼与它对视,本以为蛟女会因此而发怒,但它却并没有向她动手,反倒格外冷静的睨着她,良久之后一转身,重新扎入了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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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一只小奶喵,于是豆腐就天天血槽爆满的撩猫,一撩就玩物尚志,颓废了一周,跪地,我老老实实回来填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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