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晚霞早已布满整个蓝色而辽阔的天空,金黄色的太阳慢慢走到山的另一边。天色也因日落和冬至节气,一刻暗似一刻。夜晚的温度急速下降,大街上吹起了又大又刺骨的冷风。厚棉袄穿在身上,而寒意却从脚底下传到耳根处,迎风吹过的脸颊和嘴唇一起濒裂,喉咙早已沙哑,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从远方传来。冬天能这么寒冷,让那些来不及过冬的人猝不及防。泗辉镇的蓬莱街是最繁华的地段,即使天气非常的冷,也与往常一样,小摊小贩充斥整个沿街小道,商铺不打烊,来往商车行人愈渐愈多,把整条街的寒冷风气驱除出去,暖和了刺骨的空气。这一切不像是屹立在冬天中的小镇。
当黑暗黯淡了整个天空和城镇时,天色才完全算是黑了。一幅机动水墨画活生生浮现在眼前。天空中挂缀起一闪一闪的星星与娇圆的月亮共同照亮这片土地。商铺沿着街内点起灯笼或是昂贵的电灯泡,这才是美的夜市;当行人与汽车渐多时,这才是完整无暇的蓬莱街。今天的日子是农历十五,也许人们总是遐想着嫦娥奔月,即便今天并不是中秋佳节。
街里的另一处,喜庆弥漫在冷空气中,夜空中的星星变得璀璨夺目。热闹的光复酒楼,划拳声掺杂着其他声音一起响遏行云。傅夙华拿到父亲从中国寄的邮信,随父亲的意思回到了中国。哲学系的留德毕业生瞬间成为了镇里的大名人,作为傅家嫡子,有权有钱有知识自然也不比徐志摩等等好。然而在色厉内茬的父亲面前一切显得很无奈,他不得不屈服,他的什么事一直都是父亲作主,受到限制便什么也做不了!这场婚宴也完完全全也为傅夙兴准备,他小时候早已定了婚约,与王家的大女儿王之文,他到今晚为止并没有见过这惨绿年华的女子,他心里为这个女子感到痛惜,怎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而今晚,傅夙华终于见到了这位悲惨的女子。她文静,螓首蛾眉,双目盼盼,眼睛就如暗夜的苍穹让人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一身束身旗袍,流苏披肩,阴暗的花纹里透着阴霾,椅子上挂着一件羊毛大衣皮草,这是旧上海的时尚,也是这个时代女性美的体现。这样水一般的女人无言已传的风情,久久挥之不去!过后的余温,傅夙华对眼前巧笑倩兮的女人毫无爱意。不想玷污了王之文的圣洁与美好,他想摆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们早已拜堂,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才有了今晚这沸沸扬扬的婚宴。而寒意依旧扑面,傅夙华看着王之文,她并不觉得冷,在厚胭脂下一丝干涸也没能映现。两眸对视良久,王之文脸上泛出红晕。“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王之文化解了尴尬,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给了傅夙花当头一棒。他想要摆脱地想法就更加的坚定了。他没有回答王之文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天气极冷,傅夙华的手已无知觉,他向手里哈气以求一时暖和。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傅王二位大老爷的法眼,谈笑鸿儒,迫不及待都想抱孙子,似乎两家的情谊很高。而那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坐了,你可以不可以到对面去?!”丰巧巧刚坐下,就受到旁边浓妆艳抹的贵妇的呵斥,丰巧巧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走到对面的椅子重新坐下。也难怪了会被这样对待,她是本镇工厂工人丰子絮的女儿,是傅老爷的养女,也给家里人省来了一些麻烦。丰巧巧没有胭脂或者其他化妆品的修饰,一切显得穷形尽相,人朴素聪明,傅老爷资助了她到城里读国立大学,成绩优秀,再有一年便会有毕业学位证。今晚她被这样百般欺凌很平常,丰巧巧早已习惯,然而傅老爷还是浑然不知,至少傅老爷不会是那种会欺负穷人的地主,只耐太古板,保守旧的一套不愿敞开心怀接受新的一套。傅夙华更加讨厌这样的父亲,他想要自由不被父亲所束缚。但他现在并没有采取行动。
时间过得飞快,室内温度随时间流逝愈来愈低。傅夙华习惯了这样温度,而婚宴还在继续,八仙桌上满汉全席,傅家的手笔也着实可以。王之文披上了那件羊皮草大衣,可以看出来她很冷,而在席的其他人哪知寒冷是什么?一晚上的酒喝得酩酊大醉,也因为酒的缘故欲火焚身了。气氛犹如两重天。傅夙华想离开,他想远离这个酒楼回府里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他寻找机会。王之文看出他的心思,她也早已待不下去,温度让她直打啰嗦,回到家里才是最温暖了,而今晚她回的就是傅府,成为了傅府的人。
酒楼外的温度比室内冷得更彻底,路上的小摊小贩早已消失殆尽,商铺有的已经准备打烊了。车水马龙的情形已不复存在,街道上留下的只有吹啸而过的寒风。傅夙华与王之文经过了傅老爷的同意,起身准备回傅府。傅老爷当然希望他们早点回去,因为他急着要抱孙子。两人走在蓬莱街的道上,迎风吹过这寒意的风,只是静静地走,没有交集,又很尴尬。傅夙华不想看王之文,一看到她的脸心里的惭愧便又会增加,自己也在自责,他非常想很快回到家,王之文只是默默随着他。
“今…今晚开心吗!?”王之文率先打破了僵持。傅夙华只顾着走,不知道这低声低语的是什么。脚步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周围又开始死一般的寂静。街道上的行人商贩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阵又一阵呼啸而过的寒风,咄咄逼人。王之文只得跟在傅夙华后面,两人蜷缩着身子御寒,然而风无情地还是打在了他们身上,直打哆嗦行走在蓬莱街头。娇圆的月亮绽放出柔和的月光照映在傅夙华与王之文的脸颊上。而月光下,没有娇艳的花,没有青翠的叶,没有五月的温暖,有的只是寒冷,萧瑟,沉寂,没有蝉声来修饰夜晚中凄凉。黑暗没有完全笼罩,因为月光显得温柔。在黑色夜空之下,出奇的耀眼,光彩夺目。仿佛是瑰丽的宝石,正在飘落一地的雪花,白鸟如蝉翼的羽毛……
“你不觉得后悔吗?现在的你本该有自己的权力去恋爱!”傅夙华开始耐不住寂寥,脱口而出。王之文答道:“父母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只能顺从,今天看到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了,我算是又可怜又很庆幸,庆幸遇到你。小时候总觉得一直被父母束缚,直到现在我明白了自己手无寸铁之力,我知道我悲惨但是这就是命运,即便可以改变,那也只是一部分!”傅夙华想缓和气氛,这种尴尬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即便自己讨厌,也不能去冷落她,这是起码的尊重。但是王之文的回答让他惊之又惊,在他的眼里富家女或是那个时代有钱的女性总是比较桀骜不驯或是蛮横无理的。他并没有想到王之文竟会如此的通情达理,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即便是这样,傅夙华的心一刻也没有为王之文加速跳动过,他对这样的女人没有丝毫爱意,他喜欢那种向上自由的,犹如他的思想或者学科一样。傅夙华与王之文走出了蓬莱街,离傅家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路上他们聊到各自小时候的事以及傅夙华留学这段时间内镇里发生的大事,直至到了傅家。似乎他们的关系情深潭水,而傅夙华只想跟她做好朋友,他要为自己的恋爱而战。
光复酒楼里,这里的狂欢与痛饮还没结束,比起外面的寒冷,酒楼里面的冷根本不算是啥,婚宴的那些自己的亲朋好友总是划拳行令喝得烂醉烂泥,寒风吹过的脸颊哪懂得什么叫寒意?丰巧巧只顾着桌上那些佳肴,别人再怎么醉都与她无关,填饱了肚子才算是重要的,比起平时在傅府吃的这些是她有可能这辈子都吃不到的。贵妇人的抽烟味也使她厌恶,简直不能忍,但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她动手肯定只会被欺负。傅老爷并不敢喝酒之前喝酒差点被酒呛死不在人世,他学乖了,酒杯上永远是铁观音,所以他倒很清醒。傅兴民很开心,他终于圆了傅夙华的终生大事,心里的一块积石消散而去,剩下来的就只有他的女儿傅民真和小儿子傅夙人!当然了,作为前者傅兴民也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28岁的傅兴民就应了父亲的要求娶了王世珍过门,他并没有逃避,他爱上了王世珍。几年后女儿和两个儿子就相继出生,王世珍的命运是悲惨的,产后因为体虚就撒手人寰,香消玉殒,留下傅兴民和三个子女,傅兴民并没有因此而续弦。而至今的傅王联姻,又把这层关系提上了新的高度。养女丰巧巧就是在其身上可以找到王世珍的那种影子性格和感觉,傅兴民收为养女后很是疼爱,傅家本来也待她不错,相处非常的融洽,傅兴民更是把丰巧巧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傅兴民突然有点沉思,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想着准备明天之后也把正在上海三闾国中教书的傅夙人安排婚事,然后才是大女儿傅民真的。傅兴民的想法总是随变化涌现而出,他觉得自己的在世期限已经不早了,把子女的婚事安排妥当好,自己死后才能死得明白,死得无憾!
一切佳肴美酒已成空盘子空罐子后,婚宴就是这样结束了的!客人在酒楼中离去,只留下一堆“废墟”和凹凸不平地面上的一坨又一坨不明的粘稠状液体,掌柜与小儿们正合力收拾着,并没有半句怪罪于这些客人的意思,想必可能是赚足了钱正在乐了吧!傅兴民与丰巧巧坐上汽车,傅兴民突然记起还有丰巧巧一个养女,直喊该死,因为他根本没有顾及丰巧巧的某些事婚宴上也没有和丰巧巧打招呼或是与她寒暄几句,今天他就是这样无视了丰巧巧,丰巧巧没有生气,他知道傅兴民在喜悦中,这是常理事并没有怪罪于自己的义父!而汽车正缓缓地向傅府驶去,街道上只留下一群在婚宴上喝得烂醉如泥的正在发酒疯的客人,有的已经颠倒,而有的竟还会唱那首霸王别姬,声韵控制得有声有色,街道上又呈现出一副不一样的情景。傅兴民只冷笑看着窗外的一切,寒冷也给他带来一丝的寒意,他叫雇佣司机加快驶进的速度,也许是太累了,丰巧巧早已进入了梦乡…。。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