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不论你在意或者不在意,它都是那般不急不徐的流逝。
太沉稳了,太沉稳!沉稳的让你心烦意乱,紧紧张张的。
朱风大病初愈,没有乱跑,就是在自家院子的前后左右转了几圈,然后就蹲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上,看着忙忙碌碌的村子发呆。
一天,就这样过去。
当太阳的余辉变得通红的时候,父亲几人才从田中归来。母亲早已经把晚饭做好,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大家洗了手,整齐的坐在了桌子边,显得很有默契。
晚饭是香喷喷的米饭和一碟咸菜一碟炒花生,朱老太太虽然人偏心,腌制的咸菜却是十分的好吃,基本上作为了朱家一日三……,一日两餐的主菜之一。
另外朱风的母亲还炒了一盘土豆丝。
照例,朱老爷子吃了第一口饭,大家才忙不迭的吃起来。天色渐暗,再不吃得快一些,入夜时就看不见了,说不得就把饭菜送进了鼻子里。至于油灯之类的就不要想了,浪费。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干活干的累乏了,或者是因为是在太饿了,没有人说话,都是只顾着吃着眼前的饭菜,一时间昏暗的堂屋里只有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对这种情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啊,我想想啊……)
饭毕,大家又做鸟兽鱼散,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母亲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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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高挂,深草虫啼。
木桌上那盏油灯摇曳的烛光下,母亲正在皱着秀眉给朱风缝制一件百家衣。
百家衣,顾名思义,是百家布料所制。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也就是村里几十户凑出来的。百家衣多用于给新生的婴儿缝制,辟邪驱鬼,图个好兆头。虽然朱风年方七岁,已不再是婴儿,但是百家衣求的是镇邪祈福之意,近来朱风出了掉进河中的事儿,所以母亲特意给朱风再缝制一件。
父亲朱贤德则在另一旁,拿着个耙子还是铲子模样的农具正在修理维护。
‘啪’
油烛爆出的火花。
朱风的母亲从专注中醒过神,瞥眼看着蹲在地上的丈夫,用女儿家那种糯糯的慵懒的声音,对他小声的道:“今日你就回来睡吧,回头我帮你把铺盖凉席收拾了。”
因为朱风的生病,怕一起睡挤到他,这几日朱风的父亲是在柴房里打着地铺睡的觉。
听到娘子的话儿,正在低头摆弄的父亲朱贤德抬起头,稍顷回过神来,于是这个木呐的庄稼汉子开始嘿嘿的傻笑,没有回答他的娘子,就是用那种带着三分傻气的嘿笑模样看着他的娘子,或许他已经回答了。
朱风的母亲一时间有些局促,带着一点娇嗔:“看什么看,干你的活吧。”然后低下头再次缝着手里的衣服,只是在那朦胧的烛光中,脸颊仿佛有点发红,好像,白脂一样的脖子上也染上了粉色……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如释重负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活动僵硬的身子,揉了揉干涩发酸的眼睛,唤道:“风儿,快过来,看一下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朱风这时正躺在木床上闭目休息,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两个记忆融合的缘故,总是昏昏欲睡。
打着哈欠,朱风走到了母亲的身侧。母亲抖开了手中的百家衣,亲自给朱风套在了身上,一边还说:“莫要嫌它丑,这衣服是娘从村子里所有的人家要的布角,一家也没有落下,愿力重,阳气强,小鬼儿见了都要远远的避开。再加上缝在衣服里,前些日子在镇上寺庙里求的平安符,定能保佑我家的又帅又懂事的风儿健健康康的。”
说这话的时候,朱风的母亲语气中带着丝自豪和心中那期望。
本来还惺忪的睡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朱风心中有一种感动的情绪喷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以前记忆的影响,让他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母爱,温馨入怀。
朱风低下头,用手摩挲着这件说的上很丑的衣服,有些凝噎。
它很丑,但是它很温柔。
抬起头,朱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娘’。
眼角有着细微的皱纹,有些发黄的脸上隐约有着年轻时光彩夺目的美丽,头发没有变白,但是也失去了青春时的那种光泽。身体因为为人妇,有点发福。如葱纤指也生出了茧子,朱风肉嘟嘟的小手放在上面,有些刺挠,似在倾诉着它的饱经风霜。
朱风的眼泪滴落趴着进‘娘’的怀抱中,是不是他灵魂的娘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受到前一个灵魂的影响也已经不重要了。
在记忆中他知道,她的娘亲对他是如何的好,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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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风的母亲是另一个镇子的人,姓宁,至于叫宁什么,朱风不知道,哪怕是前一个灵魂的记忆中也没有半点印象。只知道有过人叫他娘宁氏,叫宁氏的女人村中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哪怕就是死了,墓碑上也不会刻上她的名字吧,也就是带上她男人家的姓氏,告诉别人,她生是这个家的人,死是这个家的鬼,最多是‘朱宁氏’这样的墓碑。天下虽大,雷同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宁氏本是出身于小资家庭,家境殷实。年幼的时候家里还有两个丫鬟婆子。她父亲还是个秀才出身,放在现在就像是清华北大出来的教授。出身书香,虽然没有念过学堂,可是跟随父亲学过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念得几首曲。琴棋书画略通皮毛,针织彩绣也缝过几件,按理说根本就不可能跟朱父这个粗鄙的农家汉子相结合。
可是自从她十九岁那年,父亲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什么别的事情,突然就被抓进了大狱之中,母亲心中焦急下得了重病,不久就一命归天了。虽然最后父亲出来了,可是却被削去了秀才的名头,家中钱财也尽数贿给了衙门,上下打点。
母亡,家败,几个下人也遣散个干净,一时间宁氏由一个白天鹅变成了丑小鸭,虽然她不丑,可是境遇也差不多。
宁氏的父亲一个人也照顾不了她了,索性就找了个人家把宁氏嫁了出去。
这个‘女婿’就是朱风的父亲朱贤德。
十九岁的宁氏应该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少女,在闺房内幻想着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书生,然后过着你读书我研磨,没事游湖赏花,你侬我侬的生活。
可是突然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嫁给了一个斗大字不识一升的农家汉子,每天刷刷洗洗,侍前伺后,为柴米发愁,为两文的菜钱和小贩争个半天,为刚出生的孩子忧心,和村中的懒婆闲妇聊着趣事儿,抱着孩子在怀中毫不避讳的喂着奶……
渐渐的她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妇,没有那些曾经白马王子的幻想,然后结束了一生。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生为女人,这便是命……
PS:女人如花,落在泥中,开于春风,凋于秋风,欲诉欲泣,无人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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