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宁萧接过时蜂递过来的水，微笑着道了声谢：“还有，很抱歉在18小时31分钟前欺骗了你和你的伙伴。”
“那你不为了杀了那么多人而道歉么？”钟尘站在时蜂身边，皱眉问道。
“我只为我认为‘我’做错的事情而道歉。”宁萧喝了口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想喝点果汁或咖啡，我的身体需要补充一些糖分。”
时蜂点点头：“基本要求我会满足的。那么，你现在还是要坚持你的第二人格理论，把你犯过的错误都推在另外那个已经消失的人格上面？”
“我已经说过了，这并非人格分裂，虽然听上去非常相似但概念完全不同。如果你不想跟之前5个小时一样浪费你自己的时间，还请接受我的说法。”宁萧看上去十分淡然，说话的语气神情和动作完全不似之前那样疯狂。
但时蜂和钟尘知道，这完全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们把宁萧带到这个位于星碎主楼地下楼层的“审讯室”里问询已经超过5个小时，在这5个小时里宁萧颠覆了包括他们之内的所有SUFA成员对于哲学脑科医学生物学进化论等等相关知识。
见钟尘的表情，宁萧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从头再解释一遍。首先，我的名字叫宁萧，春城人，今年26岁，大约在3年前，我在浏览某盗版音乐网站的时候，不经间下载了一首无法试听的音乐，播放大约20秒后我就因为这音乐陷入了深度昏迷。当我醒来时，我的脑海里回荡着这曲子里的每一个音节，并非单曲循环式的播放，而是无限乱序播放，曲子第一便刚放出两个音节就开始重新播放，有时还会把曲子倒过来播放，相信我，那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时蜂和钟尘没有插话，因为这是宁萧问询一开始就交代了的事，他们两只是仔细地听着，想从宁萧的话里找出破绽。
“不可否认的是，在那种脑子里回响着噪音的时候，我并没有患上精神疾病，而是保持着一种极亢奋的状态，且固执地认为自己拥有掌握那种声音的能力。我做了很多测试，从没有生命的物体到小型生物再到人类，我最终得出有一种结论：我的身体能发出一种奇特的声波，从而控制一些没有智能的生物，而在智能生物由于受伤而导致精神力不集中的情况下，我也能控制，且可以让声波在这些生物的体内不断扩大，让其自爆。”
“就像一个获得了超能力的普通人那样，我开始实行我的计划——是的，残杀同类和造成混乱是我在获得能力前就已经想要的了。我在春城大开杀戒，杀了无数普通人，也在警察的围捕中一次次逃脱。每一次的破坏杀害毁灭都能让我获得极大的快感，同时我脑子里的声音也在不断告诉我‘你可以做得更好’。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现在想来，我想要的似乎只是人类在受伤后和死亡前的尖叫声，那种声音好像可以中和我脑袋里那令人作呕的曲子。”
“之后的事情，这位自称盾的小哥基本上都知道了，”宁萧继续：“我策划了一起地铁袭击事件，原本的打算是将惊恐的人类挤压到最后一节车厢里面，看看他们到底会不会为生存而互相残杀，毕竟，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就说明从本质上来说，他们跟我一样，而我依然是个人类。”
“分歧就从这里出现。”时蜂道：“我认为你这样的做法，是为了潜意识中的恐惧，因为你恐惧自己不再是人类，恐惧自己成为异类，所以急迫地需要认同感，所以才会袭击那么多人类。”
宁萧道：“是的。而我认为，我并不需要什么作为人类的认同感，我就是我，人类也好怪物也好变态也好，我这个个体是不会改变的，作为拥有超能力的物种，我为何要急于追求作为人类的认同感？这根本说不过去。诚然，我承认你所说的潜意识是存在的，而且它在无声无息中控制着每一个人的细节行为，但如果我已经不是人类，那潜意识还会存在么？就算存在，还能轻易控制我的行为么？”
“因为我觉得你之后的做法符合我的推测和猜想。”时蜂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钟尘：“你发现了一个和你同样有别于人类的存在，而你却赶不及想要杀了他，这很能证明问题。因为你的潜意识告诉你，如果有的同类或相似的存在，你就更像个怪物。”
“这我不敢苟同，因为我很有可能是因为被同类的气息所吸引，这是生物的本能，与是不是人类无关。”宁萧道：“在脑内回响的影响下，我失去了冷静下来的能力，在被某些东西吸引时，我最大的**就是破坏和毁灭，所以才会紧追不放。同时，我也发现了那种声音给予我的真正力量。”
说着，宁萧把自己袖子往上拉，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两块颜色与四周皮肤颜色明显不一样的皮肤，显得非常兴奋：“在第一次遇到盾小哥的时候，我意识到我自己的能力虽然很强大，但依然无法从根本上毁灭他，所以，我使用了自己的能力，让我的身上长出了这种东西。”
宁萧再次表演了让自己的指甲变得又硬又黑又长的绝技，饶是已经看过一次，钟尘和时蜂都还是感觉到说不出的诡异。
“所以，你就推断你的能力是‘进化’？”时蜂把宁萧之前的话复述了出来。
“是的，因为见识到了猎物的强大，所以猎手进化出了更有效的武器。”宁萧笑着，笑得十分灿烂：“人类因为要空出两肢使用工具所以进化成了直立行走；长颈鹿为了吃到更高处的叶子所以进化出了长脖子；海豚和鲸鱼为了要适应水下生活所以进化出了鳃；这些东西都是在小学《自然与科学》课本上学得到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呢？”
“这只是推断，你知道一种生物为了更适应环境而进化需要经过多少代多少年么？”时蜂道：“声波的本质也是一种能量，你体内的声波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能量，这种能量赋予了你身体改变的能力。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更符合逻辑么？”
“我知道这很难相信，我曾经也认为这个能力给我带来的只有一些便利而已，直到我被……你所说的那个组织抓捕，并囚禁在一个充满奇怪液体的容器里。”宁萧指着自己的脑袋：“在进入这个审讯室之前，你已经对我的全身上下做过扫描分析，你应该相信得出的结果，不是吗？”
时蜂沉默了。之前对宁萧身体的扫描分析结果显示，他的身体大部分还是人类，除了那些硬块和指甲外，与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只有一样东西，宁萧与人类根本不同，与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物种都不同。
宁萧的脑容量和一个成年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的大脑结构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范畴。大家都知道，普通人的脑袋上有很多深度不一的沟裂，这被称为大脑沟。而宁萧的大脑表面非常平整，根本没有大脑沟。除了这一点外，他的大脑形状也与人有着微妙的差别。
除了这些表面不同外，宁萧大脑内部的结构也十分怪异，怪异到时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脑袋中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这个空洞连最先进的仪器都无法分析其存在的原因。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宁萧现在的脑回路与人类完全不同。
“这就是进化的力量啊。”见时蜂沉默，宁萧叹道：“被囚禁起来的我，认为依靠自己本身的力量是不可能脱离枷锁的，所以我的进化能力全部集中到了大脑，只有丰富的知识和敏捷的思维，才能让我抓住一起机会逃脱。我不能说我在被囚禁其间和之后发生的事情里意识是保持清醒的，但我的确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
“所以你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并且假装失忆？”时蜂打断了宁萧的话。
宁萧点点头：“我醒来后没有逃跑，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从你们手中逃脱，而我如果突然出现在你们面前，无论我说什么都无法100%的避免你们不听我解释直接攻击我的可能，所以我选择了欺骗。从结果上来看，这的确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但你似乎没考虑到后果。”钟尘道：“你难道没有想到落到我们手里后自己的遭遇么？你的白痴脑袋没告诉你可能会死？”
宁萧摇摇头：“只有我思考了，大脑才会告诉我答案。现在的我，因为大脑的高度进化，已经可以非常娴熟地控制那种声波，它现在影响不了我，所以我可以十分冷静的做每一件事，这就是我与我之前不同的地方。但是，现在我并非第二人格，只是因为在大脑进化后觉得以前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法律当中任何针对精神疾病的条款对我都不适用，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你们是要把我扔进监狱还是直接执行死刑，我都可以面对，因为我的确犯罪了。”
“为了屠杀一种在你看来是低等动物的种族而死，你不觉得浪费吗？”时蜂问道。
宁萧想了想，道：“觉得，我觉得我不应该为此而死，但我现在是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这是无法躲避的。就好像你突然穿越到一个被猪统治的世界，你吃了猪肉，你也会被它的同类杀掉，这是无可避免的。”
“你似乎在把我们往圈套里带。”时蜂道：“以你现在的思维能力，真的会在乎法律这种东西么？不会，但你认为我们会，毕竟我们在我们自己的心中还是普通人类，而既然是人类就要遵守规则。法律这种由高层社会建立的规则是我们需要遵守的，否则就会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虽然在一些极端事件中，我们会无视法律或是绕过它，但遵守法律已经成为了我们默认的一种做法，在考虑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一下这件事是否会触犯法律。你认为我们会按照法律来处理你，而你认为这样可能是你目前最大的生路，所以就不断暗示让我们这样做。对吗？”
“是的，我曾经这样考虑过，以这个考虑为基础，我还希望你们把我送去美国。”宁萧并不否认：“毕竟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我可能会被扔进监狱住个三千年五千年的，但我会依然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离开囚禁我的地方。”
“我想我不会让你如愿。”钟尘突然道，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枪：“没想到我会带着这个东西吧？”
一直在隔壁房间通过单向玻璃查看问询过程的杨静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看了一眼钟尘，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在我们这些人中，盾是最有权利处置你的，死在他手上，相信你也不会喊冤。”
这话看似是说给宁萧听，实际上是说给时蜂听的。时蜂笑了笑，没有作声。
“我不觉得我是最有资格杀你的人，因为有资格杀你的人都被你杀掉了。”钟尘深深吸了口气：“我也不是那些人的亲属，我只是一个亲眼看到你酿成的惨剧并被你袭击过的人。老实说，看到你残忍杀害他人的场面时，只要是个人，都想亲手把你捏成杂碎然后拿去喂猪。”
钟尘的手放了下来：“但我现在做不到。如果你现在戴着该死的鸟嘴面具，用成群的蟑螂攻击我或我的朋友，我会毫不犹豫地向你开枪，但现在的我，无法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是的，我还没有接受到应有的惩罚。”宁萧道：“虽然你说得很好听，但实际上你认为我不应该带着微笑死于一颗手枪子弹，你认为我该被千刀万剐，认为我应该在受害者家属面前三跪九叩声泪俱下地认错，然后被他们踩死，你认为我……”
宁萧还没说完，就被时蜂抓住了衣领，脸上也挨上了一记老拳：“闭嘴你这个杂碎，不管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残疾，你他妈别给我用你的思维去想其他人！我现在强烈怀疑你在成为现在的低能儿之前也是个******的混蛋，你的脑袋根本不正常！盾现在会在这里，就是因为不想有人遇到你这样的混蛋！他为了你，情愿待在这个与他人生毫无关联的地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其他人！”
“你似乎是这里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宁萧挨了一拳，脸颊马上肿了起来，但他似乎完全不感到疼，抓住了时蜂的双手：“你敢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吗？作为一个不需要考虑生活困境的人来说，你的思维也早就不属于普通人类！否则我为什么会做在这？否则为什么这帮比你更不像人类的家伙会跟你站在一边！法律？你对法律的长篇大论似乎很有意思，但全都是废话！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为了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身边所有人的生命都可以牺牲！”
“妖言惑众的杂碎！”时蜂抽回手，推翻桌子，上去就要踢人，却被钟尘和杨静一起拉住了：“我告诉你，在这里的所有人的生命都比我的更重要！我不会牺牲任何人的生命去达到你的目的！”
“是吗？那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珍惜的人，又何谈珍惜别人的？”宁萧也站了起来，虽然双脚被铁链捆着，但还是试图走向时蜂：“否则你为什么会制造出一个随时能代替你甚至超越你的人工智能？！那不就是为了你在达到你目的之后，代替你的存在吗！”
时蜂一时语塞，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会用事实告诉你，你用你那残疾的大脑推测出来的事情，全他妈是错的！”
说完时蜂边推门而出，正遇上Annallee：“很抱歉，这个家伙你不能带走。”
Annallee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没有马上与时蜂辩论：“你想怎样处置这个人？”
“暂时还没有想到，但我不会杀了他。”时蜂冷静了一下：“对不起，也许这会让你难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跟你所属组织的上层人员谈一谈。”
Annallee点点头：“如果事实真像鸟变自己所说，那么GTH的推测就是错误的，那我就没必要带他回去了。只不过……如果组织上层无论如何要这个人，恐怕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了。”
“什么，你要离开？”宋薇颇有些舍不得Annallee这个前女友：“打个电话回去的事嘛，不用来回跑，很累的！”
Annallee也有些无奈：“不是那么容易能说清楚的事情，我还要把在天朝发生的所有事回去详细报告高上层。”
“那……那你还能来么？”卢羽小声问道。
Annallee有些惊讶，脸也些泛红：“我会试着争取的。”
眼睁睁看着NTR剧情发生的Alex却像个没事人一样：“GTH的国外事务并不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偶尔来天朝也是可以的。”
唐冰儿笑道：“你们弄这么伤感什么？美国人那么讲究人权，你就算是猎魔人每年也能拿到不少休假吧？没事就来看看嘛，机票钱这个土豪会出的。”
“嗯，我们没事也能去美国看看，看看帝国主义是如何亡我之心不死的。”时蜂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Annallee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下午的飞机。”
“这么急？”宋薇搂住了Annallee：“别啊，我们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我来天朝已经两周了，超过了任务预计时间，要再不回去，GTH该派人来增援了，那会很麻烦。”Annallee也很舍不得：“避免夜长梦多，越快回去越好。”
“宋薇卢羽，放你们半天假，去送送她吧。”时蜂道：“路上买点特产回去，我报销。”
“好好好！走走走！”宋薇拉着Annallee就走：“我告诉你啊，我们这有种特产叫切糕，可好吃了！”
卢羽看了时蜂一眼，也跟了上去。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将Annallee和Alex送到大门口。
“这是要吃穷我啊。”时蜂翻了个白眼，把杨静和钟尘从审讯室里喊出来。
“这个人到底怎么办？”钟尘出来后见时蜂低头沉思，以为他在考虑钟尘的事情便问道。
时蜂道：“准备个牢房先关起来吧，他目前还没有什么威胁，赫莱森会好好招待他的。对了，有件事我要说一下……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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