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响,此起彼伏,清脆悦耳。
黄金龙座上的妖王陷入沉默之中,看着洞中色有七彩的钟乳石久久不语。身处水帘洞内的他都未能逃过那裂云惊天的一击所带来的恐惧。
离龙座最近的石柱后面转出一位身着黑袍面带明亮笑意的青年,青年没有收敛的脚步声让妖王皱了皱眉头。
妖王一手按额,一手摩挲着座椅扶手,喃喃道:“你族王室血脉果然非同小可,区区小儿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青年摇头,轻笑道:“不是王室也很厉害啦!比如我,比如并蒂。”
妖王没反驳青年的自卖自夸,仔细瞧了他一眼,“并蒂号称不死如意,没想到,他竟真死在了你的手上”,说出这段骇人听闻的话语。
“妖王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这里面可有您一半的功劳”,青年捡了块干净地面径自坐了下来。整个妖族,也只有黄金龙座这一把交椅。
妖王无奈,转而问道:“圣族定会来此兴师问罪,我妖部该如何是好?”
“用得着‘兴师’吗?再者族长也不可能轻离涌定山,了不起就是少族长亲临”,青年双手一拍,想到了好点子似的,笑了起来,“大不了跟少族长拼了”!
妖王竟当真思量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盯着青年问道:“真动手时你会出几成气力?”
“妖王大人”,青年对上了妖王的双眼,认真地叹了口气,“您是在开玩笑吗?我是那种会对同族乃至王室成员下手的人吗?”
……
俯瞰大地,层林尽染,叠翠流金;仰望苍穹,天高气爽,灿霞漫天。狗尾巴站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纸质长剑上,长剑在罗子道掐诀下凌空飞渡。
狗尾巴闭上眼晴,打开怀抱,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眉梢嘴角净是笑意,“真想不到,你还有飞天的本事”!
“雕虫小技,不足道也。全赖小祖宗下赐的仙丹,小道得以筑基大成”,罗子道道袍飘飘,初具仙家气象,“待得去到郢都,小道买上一把一阶灵剑,那遁速,啧啧,要比这个只可用上三两次的符宝快多了。”至于快多少,罗子道目前还说不上来。
“我们脚下这东西叫符宝?郢都又是哪儿?一阶灵剑很厉害吗?”狗尾巴还没把“五文钱”跟“买”弄明白,这回又冒出这么些东西。
对于涌定山外的认知,狗尾巴只停留在一句话上,来自九岁时的星羽:“那是一面铜镜,因为镜里有个自己,所以每个人看到的都不同。只有亲自出去看看,才能知道属于你的世间是怎样的。别人告诉你的,都是错的。”
别人告诉我的,都是错的?狗尾巴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
对于“符宝”“郢都”跟“一阶灵剑”的提问,罗子道愕然,看来小祖宗也只是天分好些罢了,受年龄所限,见识不足也是正常的,咱也不是没有长处。想到这儿,罗子道清了清嗓子:“好叫小祖宗知晓,这符箓一道……”
“叽!”近在咫尺的一声锐啼打断了罗子道的话语,分心之下,谁也没注意到一只受伤的灰雀慌不择路,迎面撞了过来。符宝飞剑何其迅疾,罗子道反应不及,眼见是避不开了。
狗尾巴轻轻一伸手,将灰雀抓住了。
罗子道没看到先前狗尾巴怎样接住的仙丹,这一抓却看得真切,与胖娃娃捉荧火虫那一手足足有七八成相似。
灰雀自带几分灵性,在狗尾巴手中一动不动,背部灰羽凋零,雪白小绒毛间有几个浅浅的小血洞。狗尾巴手指在这些伤口表面轻轻抚过。
罗子道微微一笑,小祖宗动了恻隐之心,灰麻雀也是因祸得福,不知能得到多大的造化?
麻雀得了天大的造化,直接去往幽冥重新转生去了。只听咔嚓一声,灰雀短喙溢血,表面无恙,内里已成一团浆糊。
“这……”罗子道瞪大双眼,这还是那个屡次相护自己的小祖宗吗?
狗尾巴将灰雀随手丟弃,吹飞了手中的一片羽毛,抬头往云层之上看去。云层之上一只硕大无朋的苍鹰不顾坠往地面的美食,利箭也似御风逃之夭夭。
“有什么问题吗?”狗尾巴转身看向罗子道。许是罗子道念头杂乱的原因,飞剑遁光慢了许多,再慢下去就得像灰雀一样摔落了。
“回小祖宗,不敢有”,罗子道打了个揖手,勉强聚扰心神,掐诀调整好飞剑,速度却怎么也没法与之前比了。
“那就是有喽?有就直说,有什么好不敢的?”狗尾巴挥了挥手,那只手纤长白晳骨节分明,明明是它扼杀了麻雀,却没有沾染上一丝鲜血。
“小人斗胆,以您的本事,救它也不比害了它性命难,可您……”罗子道咬咬牙,豁了出去,“您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它杀了,作为强者的您,不予它变强冲天的机缘也便罢了,落在了您的手中,它就连活下去都不能够了吗?”
炼气期的罗子道,藉藉无名一散修,整日里幻想着的便是哪天能被某个前辈高人看中,随手指点一二,大道仙途便可一步登天一路无阻。现在幻想被狗尾巴这指节轻轻一用力彻底捏碎了,所带来的冲击比星羽的那句“大道没法指引”“庙宇亭台不会长存”大多了。
狗尾巴愣住了,问题上升到了这种高度,说什么灰雀有问题,云端还有一只老鸟之类的好像都没用了,“呐,我没想那么多,心情不好而已。如果有星羽在旁边看着,我肯定会救它,说不定还会顺手点醒它的灵智,激发它的血脉呢!”
“弱小便是罪啊”,罗子道双目无神,心魔丛生,辛辛苦苦修持的信念揺摇欲坠。
“弱小不是罪,否则全世间都是罪人了!一山更比一山高,又有谁能说自己强大呢?错就错在你将毫不起眼的自己,毫无防备地交到了强者手中。这只小鸟不比我差或者不撞在我手里都不会死,可如果它身具一两丝神兽荒兽血脉也就同样不用死了。毕竟,没谁会愿意看到今天费心费力栽培的东西,明日泯然众人或者干脆沦为别人的盘中餐下酒菜”!
狗尾巴身为暴君的继承者,圣族少族长,岂是易于之辈?无论是下河捞鱼,上阵杀敌还是剑上说理都难不倒他。
罗子道听着听着,眼晴渐渐亮了起来,等到狗尾巴意犹未竟地说完,顿时惊为天人,一把给跪了下来,“高人就是高人呐,不愧是小祖宗”!罗子道暗下决心:道爷我一定要做一个起眼的人!
“起来吧,这些道理都是星羽教我的”,狗尾巴被罗子道跪乐了,“我们商量个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小祖宗小祖宗的叫我,什么上仙前辈之类的也不行!”
罗子道心里想着星羽大概就是那位如画少年,血罗刹的主人,嘴上道:“那小道该如何尊称您呢?”
“不用尊称,就叫……叫……”狗尾巴这名字果然说不出口,“算了,你还是怎么顺口怎么叫吧”。
“那还是小祖宗吧”,不让跪还跪,不让叫偏叫,罗子道也是个有坚守的人呐,“小祖宗,咱这是要去哪儿啊?”罗子道觉着跟狗尾巴混熟了,终于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铜山水帘洞!”狗尾巴手一挥。
“铜山”?“水帘洞”?这回轮到罗子道摸不着头脑了。
……
云霞倒转,剑指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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