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帘洞内。
熠熠生辉的黄金龙座下,铺着一张方圆三丈许的雪白毛毯,毛毯上放着一条长木几,金丝银边的木几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青铜器皿,仙浆瑶草奇珍异果美馈珍馐数不胜数。
一手捉爵,一手持箸,狗尾巴高踞主位,两眼微眯,腮帮鼓鼓,也不顾那嘴角边滴沥着的金黄色液体。
妖王跪坐在下手边,有一粒没一粒地摘吃着离他最近的那一串水晶葡萄,目光须臾不离狗尾巴手中的酒爵。
黑莲箕坐于妖王对面,盯着洞顶最大最圆润的那颗夜明珠,哈欠连天。
罗子道敬陪末座,被满木几的美食晃花了眼,不知从哪个吃起才好,只得一口接一口地啜着如膏似玉的酒浆,已然喝得舌头都大了,兀自嘟囔着:“好酒,好酒……”
苍翎持着酒斗上前,替罗子道将酒爵斟满了,笑道:“道长有所不知,此乃陈年猴儿酒,为我妖族独有,除了涌定山跟我铜山,别处是万万品不到的。”
罗子道喝得迷糊了,闻言没有半点反应,又喝干了青铜爵里的酒。
“哦?猴儿酒?”狗尾巴当即睁开了眼睛,仔细地打量起酒爵,猴儿酒香气清悦,闻之静心。
妖王眼睛一亮,抢着回道:“铜山美酒颇多,猴儿酒堪称绝冠。得了道行的猴头们春夏采花,秋摘百果,冬置树洞,秘法发酵,其中这花果和树都是极有考究的。何时取如何存又大有说道,错了时辰或是存放不当,便顶多只能算是百花酿了。最为难得的是,今天这份猴儿酒足足存了有五百年。便是那新酿的猴儿酒,凡人饮之,亦可增添气力,洗经伐髓,改善根骨。少主难得来我的铜山,不妨多饮一些。”
“是嘛”,狗尾巴听了妖王的话大为意动,“那我尝尝,在家里父亲大人还不让我喝酒呐!”说完,他抓着酒爵就往嘴边送。
“狗大人!”黑莲得了苍翎的眼色,站起身来拱手打断道。
狗尾巴放下了酒爵,侧头看向黑莲,问道:“怎么了,黑莲大哥?”
“狗大人,我今日身子有些乏了,这便先行回去休息,赶明儿起早来向您请安。”黑莲说是累了,两眼却极为明亮,嘴角的笑意也极为明亮。
“去吧”,狗尾巴点点头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并蒂大哥殉职,想来黑莲大哥很伤心,一个人去静静也好。过段时间就好了,一开始我也很难过呢”。
听着“并蒂”两字,妖王心下一颤,手里一颗晶莹的水晶葡萄滚落,嘴里的话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直到清脆的脚踏石板声远去,妖王才端起酒爵,遥敬狗尾巴,道:“少主远道而来,小王不曾远迎,难赎其罪,先干为敬,先干为敬啊。”
……
大女妖侧卧石床之上,一手支头,一手扶腿,尽显体态婀娜,“哟,老二啊,这回我们三姐妹里,你可是出了大风头了,玄鸩毒羽,啧啧,了不起,怎么得来的呀?说给我这个当姐姐的听听呗?”
二女妖叹了一口气,将一根五彩斑斓,以青黑色为主的羽毛从酒壶里取了出来,彩羽上不沾一丝酒痕。
“这还用问嘛,肯定是勾搭上羽部的人了。能拿出玄鸩毒羽的,在羽部里也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啊”,小幺儿坐在石桌上,圆润的长腿搭到地面,把玩着几颗亮晶晶的宝石,抚摸着托盘里叠得整整齐齐的狐裘大衣,“这大衣缝制得好极了,可惜人家不领情啊,碰都不碰一下”。
“姐妹们,既然演了这场戏,就把它演好吧。像你们这个样子,待会儿怎么应付我们的夫君呀?”二女妖蛾眉轻锁,淡淡道。
“哟,夫君喊得真顺口,小心改不回来了,人家叫的可是弟弟呢!”大女妖扭动了一下身体,“话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姐妹一起去主洞,圣族少主我可是没见过呢!想来比黑莲弟弟本事大些吧?”
“那当然了!”小幺儿将宝石抛回了托盘里,“他整天笑眯眯的,能有多大本事?就连个主使都不是,被爹爹削首的并蒂特使的手下而已。我看呀,不如我们直接去主洞,灵族少主扎手的话,我们姐妹三个联手将他拿下”。
二女妖默然收起了毒羽,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并蒂死因的大妖,想着苍翎反复告诫的话语,心情颇有点沉重。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清脆而又有节奏的脚步声从洞外由远及近而来。
“哥哥回来啦!”小幺儿一副甜腻腻的答容,轻脆地叫道,蹦蹦跳跳地跑到洞口。
黑莲普一进洞,手臂便被小幺儿一把抱住了。他一眼看去,洞里焕然一新,洞顶新添几颗夜明珠不算,地面上赫然多了一座香熏炉,浓浓的花香暖意充斥洞府。
大女妖正在收拾床铺,坚硬冰冷的石床上面多出了一床厚厚的褥子。抚平了褥子上最后一丝褶子,见黑莲正盯着香熏炉,大女妖妩然一笑,道:“弟弟好眼力,熏炉美则美矣,这其中的香料可是姐姐亲自调配的呢!”
“怪道我闻着香得很呐”,黑莲笑得灿烂,在小幺儿的搀挽下坐在了床边。看着立在远处,低眉顺眼的二女妖,黑莲道:“你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我怎么闻着也香得很呐?猴儿酒吗?快来让我尝尝!”
二女妖应了声是,磨磨磳磳走到了跟前。
“有酒无乐怎么行?姐姐欲献一曲歌舞以助酒兴”,大女妖走向石桌,拿起了托盘里的翠绿虫笛,一曲仙音一支妙舞。与前次不同,此番一边吹一边舞,另有一番趣味,配着那浓浓的花香暖意,就着大女妖那窈窕的身姿,引人入胜,勾人魂魄。
小幺儿见黑莲眼神迷离瞳孔微张,难得的放轻了声音道:“奴家为哥哥松松肩,解解乏吧!”小幺儿松开了双手,爬到床上,跪坐在黑莲身后,轻轻地揉捏了起来,一个劲地给二女妖使眼色。
二女妖却一动不动,魂灵儿似乎随着黑莲一块儿飞走了。
大女妖亦曲亦舞,还能转动着别的心思:平日里老二做事最为干净利落了,这回是怎么了?莫不是这死丫头对他动了真情?还好,看这黑莲现在的样子,我与小妹就这么动手也有**成的把握,就算是老二敢出手横加阻拦,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于是,大女妖向小幺儿眨了眨眼睛,舞曲之威顿上一个台阶,将猝不及防的二女妖也罩笼在内。
小幺儿解开了自己的银白色腰带,轻柔的纱衣散开,露出了一具还未发育完全却又让人感觉完美无瑕的玉体。她用腰带一圈又一圈地缠住了黑莲,明明看起来只有几尺长短的腰带,却能将黑莲从头缠到脚缠得密密麻麻结结实实。摘下头顶金冠,一头柔顺乌黑浓密的齐臀秀发散乱开来,金冠在小幺儿手中化作一把金光灿灿酷似两蛟相缠的剪子,小幺儿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向黑莲剪去。
就在此时,大女妖瞪大了眼睛,突然木木地停了下来,曲终舞罢。
临死之时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一张带着明亮笑意的帅气脸庞,只是那笑意里得带着多大的讥讽啊?
……
咣当一声,酒爵摔落在地,狗尾巴一脸砣红,“奇怪,我喝了这酒,怎么头晕晕的?”
“哈哈,你就快要死了!哈哈,本王就要名垂千古了!哈哈,有几个亲手杀过灵族少主啊?”妖王状若疯癫,使劲拍着木几,打翻了不知多少美食佳酿。
“呵”,苍翎一声冷笑,不管那钻进木几肚里鼾声震天的罗子道,走到妖王跟前,一脚将妖王踹翻,“快要死的是你!”
妖王脸色青黑,须臾间肉身腐蚀殆尽,现出一具黑漆漆的蛟龙骨。虚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的蛟灵,从骷髅龙头独角中飘起,传出一段茫然的意识波动――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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