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和漠王两人互不相让。每一句话里都带着讽刺。这一番唇枪舌剑。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两人却是斗得热火朝天。好像只要在口角让赢过对方就可以完全决定此次漠族同大梁这场战争的最后结果。
当然。慕容瑾从來都沒有指望过真的拿这微不足道的胜利來当作最后的决战。只不过。口角上若是胜了。其所起到的作用却决不仅仅只是这一场胜利。更重要的是足以打击漠族官军的士气。而一军的士气。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往往是交战双方致胜的关键所在。
“看來这个话題。你我只怕是谈不拢了。不如咱们來说说大梁如今的情势。如何。”漠王微笑着。突然停了下來。转而转换了话題。
锦天这个人果然有一张利嘴。如果不是有所防备。且及时制止话題的继续。在刚刚那一仗。他就几乎输的片甲不留了。可见。他先前确实还是小看了她。准备不够充分。
不过。经此一役。他也绝不会再有所松懈。要想再占据上风。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了。这个锦天。还真是让他越來越想要抢在手里了。
“大梁的情势。可是。人家倒是很想同大王一起分析分析漠族如今的情势呢。大梁方圆数万里。且一直占据着中原地区。地广人多。资源丰富。能够自给自足。从來都不需要靠着抢夺來保证百姓能不能过冬。漠族就不一样了。每到冬季便受制于人。若是大梁边疆的百姓将入冬的粮草藏匿起來。并且有数万将士把守。漠族的百姓只怕就难以存活了吧。”
慕容瑾勾着唇角。漠族是西北的少数民族。以打猎畜牧业为生。可偏偏地处寒冷。一到动机。草场就会干枯。直到來年春天才能长出青草來。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手里所养的养牛无法饲养。无法存活。于是。每到冬天。便只能來靠南一些的大梁來抢夺食粮。
若运气好。碰到个沒用的中原王。那么就多抢夺一些。若是运气不好。就如这几年。碰到梁王上官梁晨。他们的百姓就只能忍饥挨饿。他身为漠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子民一个个饿死在他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所以。这次。他才会大规模的出兵。希望能够一举拿下大梁。占据中原城池。这样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冬天的到來。也再也不用看着自己的亲人饿死在自己的面前了。
“话虽如此说。可我漠族子民却不是会畏惧的民族。我漠族生活在大漠。常年的风沙磨练着我们的意志。坚强着我们的躯干。我们漠族子民各个骁勇善战。上马即可为军。大梁可就不同了。大梁的文人居多。能够上马打仗的人实在寥寥无几。若是说起这次这一仗來。孰赢孰输。还是说不定的呢。只要我漠族占领中原地区。以后的百姓生活就决不会再受环境的限制了。”
漠王说得信誓旦旦。只要占领了中原地区。他们漠族的子民就不用担心冬天的草场退化。牧场的马牛羊也就再不会因为沒有食物而被饿死了。这些年來。他们已经受够了这样只能用抢夺來的食物來决定这个冬天是饥是饱了。他们已经厌恶了每年的冬天都必须进行几次抢夺的日子了。
每次抢夺之后。不管能不能抢到粮食。都会有亲人朋友逝去。用生命的代价去换粮食。最后的结果却往往是丢了夫人又赔兵。这叫他们如何能够忍心。
“是吗。如果沒有中原的种植技术。漠王真的肯定只要漠族占领了大梁的地方。占据中原地区。就一定可以保证子民们丰衣足食。不再因为冬日的食物而为难吗。要我说。只怕未可知吧。漠族的百姓这么多年來。代代相传下來的都只是畜牧的本领。马背上的功夫。对于中原百姓所熟悉的种植技术却是知之甚少。若是漠族强行占领中原地区。只怕依旧会引起战争不断。漠族的百姓们。不但无法解决冬日的问題。还得时刻担心着大梁的军队会重新踏足中原。更遑论沒有中原百姓的教授。漠族要想在中原的土地上种出粮食來。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中原和漠族的差别。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若论打仗。只要酒足饭饱。士气相当。人数相当。一般的民族是沒有办法同漠族抗衡的。马背上生活的民族。绝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打败的。
他们不仅有强健的体魄。还拥有着其他民族所沒有的民族凝聚力。以及坚强的精神毅力。而恰恰是这些。决定了这个马背上的民族能够生存至今而沒有被打倒。也培养了他们好战的个性。
漠族生活在沙漠草原之中。不像中原地区大多数地方是适宜种植五谷的土地。况且中原百姓经过代代相传下來的。恰恰是漠族子民所不懂的种植技术。这门技术是通过先辈们一代代地总结出经验。然后传给其后代的。若是漠族打入中原。就只能从头开始。而这从头开始却还要时刻担忧着这些土地会不会被大梁民族要回去。如此日复一日地生活在恐慌和焦虑之中。只怕漠族就算再强大。也终究敌不过自然的风霜。以致无法承受而渐渐沒落下去了。一如当年西汉时期曾一度兴盛的西域诸国。如楼兰。那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古城。
“锦天姑娘似乎忘记了在战争中最经常出现的一种人。俘虏。只要有这些中原俘虏的存在。我漠族的百姓就不愁不会种植。不愁吃不到粮食。”
虽然他知道。事实一定会朝着锦天所说的方向发展。但是。今日的唇枪舌剑。却绝不允许他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向敌人。而且是如今必须看他的脸色行事的敌人。做出丝毫的妥协和认同。
况且。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漠族就不至于沦落到她所说的地步。那些中原人。各个奸诈狡猾。可是他们再聪明。也敌不过他们漠族百姓的拳头。他们手里的马鞭。
“那大王可以试试。”
沒有再多的言语。却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话。看似好像妥协了。却夹杂了的自信和骄傲自豪。看似只是极其冷淡的话语。却体现着那个民族的坚韧不屈。
漠王心里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为了能够让她明白。如今的局势是由他们漠族占据着主导。让她知道孰强孰弱。自然也能够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可是这个女人最后居然只那么平淡的扔出这么一句话。可明明只是一句极其普通。毫无威胁性的话语。却让他觉得心惊胆战。如此的平静。如此的坚定。这样的意志。明明看上去那样温柔随意的一个人。却偏偏那么的坚定。偏偏说出这么一句让他不敢再有丝毫动作言语的话來。
......那大王可以试试......
若是真的去试了。只怕他的目的也就彻底落空了。她这一句话。所表达的似乎仅仅只是中原百姓的集体意志。却又让他明白。她身为中原人中的一员。也同样拥有这种“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气魄。
他不敢试。这一点是她拿准了的。也是他们彼此最为清楚的。他不会拿漠族子民的生命开玩笑。也不会拿漠族的将來开玩笑。
身为漠族的首领。身为他们的王。他绝不能让他的子民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也决不允许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触怒中原百姓。甚至激起民愤。到最后得不偿失。
“难道姑娘不想救梁王了吗。不想救沙煌镇的百姓。不想救沙煌镇驻扎的几十万官军了吗。据说。姑娘的朋友好像也有生病的呢。不知道在姑娘跟本王聊天的功夫。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呢。”
漠王再次抛出手中的另一个筹码。很显然。在他心里。这是他最大的一个筹码。也是最具有威力的一个筹码了。
在不清楚他的目的的情况下。她当时做出那么周密的安排。将自己的朋友一个个调离。而她自己却反而留下來面对一切未知的变数。可见。在她的心目中。那些人的重要性。不过。这次他可也绝沒有手下留情。既然要拉拢她。或者说难听一点儿。用别人的性命威胁她。那也是因为她有把柄。她有弱点。有可以让他捏在手心里。当作蝼蚁一般掌握在手心里。掌控她的生死的致命之处。
慕容瑾却沒有如漠王所愿。脸上沒有露出丝毫的异样。仅仅只是冷冷地瞥了漠王一眼。整个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冰冷。让人一时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一股从心底泛起的冷意。和一种沒有办法用言语來完全形容的恐惧。
那种恐惧來自于心底。蔓延在四肢百骸。即便是在权力中心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君王。都不由得感觉到全身的毛孔都集中了起來。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无法言喻的恐惧就如同薄卷袭來的狂风。肆虐地钻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能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这股奇怪的寒冷之下。任由阳光曝晒。大雨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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