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跟着季逸在场院中溜达了几圈,微风和阳光都刚刚好,正如她此时的心情,躁乱之后,风平浪静。
季逸问:“你找我有事?
她答:“没事。”
季逸声音中都噙着笑意:“没事你大老远跑来?”
“嗯。”她点点头,语调亦含笑:“就是没事闲的。”
这样没营养的对白讲出来,心中却有说不清的闲逸舒适之感。
正走着,迎面从医护楼出来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十*岁的模样,齐耳的短发,一身干净的棉布白裙,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一直将她送出来很远。
女孩走到他们身边,轻声喊了一句:“季医生。”
季逸点了下头,说:“回去好好休息,下个月要按时来做康复。”
女孩点点头,又前看了南风一眼,便离开了。
“病人?”南风问。
“嗯。”
“看着不像。”
季逸笑了一下:“和你一样。”
南风瞪他一眼,却不由也笑了出来。
两个人走过石拱小桥,来到小凉亭里,凉亭四周种着茂密的鹅毛竹,竹节疏白,风拂过,像是一片飒飒白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南风坐在亭子里,季逸走到她面前,附身看她,问:“你一直傻笑什么?”
南风扬眉:“我笑了吗?”
“笑了。”
“哦。”她眉眼中的笑意更像是藏不住:“那你又笑什么?”
季逸怔怔看她两秒,然后微微躬下身子,在她清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剪影。
可不是一直在笑么,比她笑的还要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有些暗藏不住的喜悦,如蝴蝶柔软的羽翼一般,一寸寸,一点点,从心房破茧而出。
南风的眼神笔直而柔软的盯着他沉邃的双眸,轻声警告说:“再看,我就亲你了。”
季逸‘唔’的一声,离她的脸又近了几分:“让你亲。”
南风心中微微一悸,而季逸的手机铃声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季逸站直了身子,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南风看着他的挺拔俊朗的身姿在地上拉成一道沉默而坚韧的侧影,忍不住再次缓缓笑开。
季逸拿着电话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字,电话很快挂断,他走过来,略带抱歉:“有位患者......”
南风说:“你去吧,我等着。”
季逸低笑一声:“乖。”
南风微微眯起眼睛,本是想警告他,哄小孩子那一套她今天没兴趣,可他眼眸弯弯,眼瞳中溢彩的流光闪烁的她微微发晕,她不由喃喃一句:“真是不懂事电话铃声啊......”
若不是刚才被电话打断,此时眼前的这个人,她一定已经亲上去了。
季逸明白她话中深意,轻声笑道:“没事,给你留着。”才转身往病房楼走去。
季逸走后,四周重新安静下来,静的能听到细小的流风摩擦竹叶的沙沙声响。小溪两边栽种着成片的白色十里香,花香被风吹散开来,呼吸间满溢着芬芳馥郁。
十里香,南风知道它还有一个温婉却*的名字,野蔷薇。
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惬意与安静。
等待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久,她翻出烟来,点上一支,抽完时,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这么快?她以为是去而折返的季逸,回头才看见,是一个女人。
身材高挑,可爱型的娃娃脸,白色的工作服下,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裙,南风将她的样子从脑海中过滤一遍,想起来,这是上次见过的季逸的助理,方怡。
方怡走上石阶,在她面前站定,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秦小姐?”
南风点了下头:“方助理,你好。”
方怡在她身边坐下来,脸上的笑容不变:“好巧,又见面了。”
南风说:“不巧啊,我来找季逸,见面很正常。”
方怡的笑容僵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如常:“你的病怎么样了?来找他做心理康复的?”
初次见面时,方怡称呼季逸为‘季先生’,这一次再见时,她却直接称呼季逸‘他’,少了两个字,但是浮于表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样细腻到有点蠢的心思,南风只觉得好笑。
她没回答,再次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缠绕的烟雾,又将烟盒往方怡眼前递了一下:“要不要?”
方怡笑着摇摇头,说:“我不会,季逸也十分反感女孩子抽烟的。”
南风又慢条斯理的深吸了一口烟,淡淡道:“他毛病还不少。”
方怡:“......”
南风悠然自得的吞云吐雾,丝毫没有继续和她攀谈聊天的意思,方怡看了她几秒,再次笑了起来:“我听季逸说,你是个画家?”
南风稍稍皱了下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方怡此时似乎不再理会她颇为冷淡的态度,自顾和她闲聊了起来:“真的啊?我其实一直特崇拜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性情洒脱不羁,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奉献一切,不图金玉,不为名誉,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才是自由纯粹的,不像我和季逸这种,生活和工作像是被按了反复键的老唱机,来来回回都是一个调调,又累又枯燥,不过也是没办法,谁让我们当初入了这一行呢。”
方怡说完,习惯性的瘪瘪嘴,天真稚气的像个小女生。
南风眉头蹙的更沉了一些,不为她那些明褒暗贬的说辞,只是刚才那几个字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爽。
方怡说:我和季逸,我们。
南风不愿意搭理她,只是安静的抽烟,任她继续唱独角戏。
“其实啊,你别看季逸这个人平时闷闷的,私下里他爱好也广泛的很,只不过他欣赏的东西往往是传统又复古那一类型的,什么茶道啦收藏啦哦对了,他还喜欢下围棋,书房里不知道有多少珍世棋经,平时宝贝的不得了,就连我想翻一翻都不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研究的学术专业明明是高端精神心理医学,偏偏要把自己的兴趣爱好搞得像个古代老头子一样。”她说完一大串,转头冲南风笑笑:“听上去就觉得无聊,是吧?”
南风冷笑一声:“是挺无聊的。”
方怡愣了愣,好半天才暗暗的反应过来,她这句‘无聊’说的到底是谁。
方怡脸上不免有些讪讪,但哪怕已经在察觉到尴尬的氛围下,依旧能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南风看她一眼,心想今天也算是开眼了。
方怡笑着说:“可不是嘛,哪像秦小姐这样,喜欢油画,热爱艺术,这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生活状态,阳光而又充满朝气,在这一点上,你和他可真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我也总对他说,不要......”
“方助理。”南风轻声打断她,方怡收住了后面的话,有些意外:“啊?”
“你和我东拉西扯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方怡愣神片刻,笑的愈发甜美:“没什么啊,就是怕你一个人闷,随便聊聊天嘛。”
随便聊聊天?十句话中有九句实在说季逸,剩下的那一句则是在提醒她,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南风忍不住心底冷笑,她这聊天可的确够随便的。
说了这么多,方怡的小把戏她早就洞察,无非是女人间的小心思,没意思。
南风不想再听她继续聒噪,吸了下烟,然后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这个人最不爱聊天了,尤其是和陌生人,您没别的事的话,请便吧。”
方怡望着她神色淡淡的脸,瞬间就冷了场。
许久,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声问:“方助理?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季逸的助理?”
南风转过头看她。
方怡短促的笑了一声,说:“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人也是你吧?那时候,我就和他在一起,我们......”
“一起加班。”南风笃定道。
方怡彻底变了脸色,怔了半天,还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
她的确是猜的,那天的那个电话,她不曾也不想对季逸提起,一部分原因是她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那时的潦草狼狈,另外就是觉得,不重要了。
她已经来找他,他愿意下楼来接,所以,就都不重要了。
方怡却开始憎恨她此时的冷静与淡然,一时控制不住早已凌乱的情绪,冷声开口问:“猜?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南风已经觉得不耐烦,却仍旧把持着思维的稳定,她将手里的烟蒂熄灭,说:“没兴趣。”
“你没兴致听,我却很有兴致告诉你,我不是他的什么助理,我和他......”方怡朱唇微启,清晰无比的吐出四个字:“青梅竹马。”
南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偏头看她一张认真坚定脸,不由挑眉问:“青梅竹马?”
方怡已经对她略有戏谑的笑意厌恶透顶,这个女人,她凭什么,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她凭什么?!
南风长长叹息,无限惋惜的说:“方助理,这已经是老掉牙的戏词了,如今早就不兴这个说法了,现在是‘情义千斤不及胸脯四两,青梅竹马不敌一夜风流’,不过......”
她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方怡几眼,接着说道:“我看您这纤细的身材,恐怕连四两还不到吧,至于风流......”南风冷笑:“我估计更是没戏。”
方怡:“......”
南风虽然面上清冷淡漠,心里其实早已经烦死了这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纠缠,见方怡不再吭声,也不管她此时眼光阴冷,直接站起身来,往亭子外面走。
刚走下两步石阶,身后的方怡忽然扬声问:“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南风腹诽:你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南风头都不回,冷着一张脸走到院子中间。
身后有脚步声追了过来,她已经有些烦闷的到了极限,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几分。
可身后的人却比她更快的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尼玛没完了是吗!
南风骤然转身,脚步收的急,与身后还在迈步的人没有拉开时间差,鼻子冷不丁的一下撞上来人坚实的胸膛,大力之下她向后趔趄了两步,幸好手臂被人拉着,才没有跌在地上。
“唔!”酸涩的疼痛瞬间就由鼻子传至大脑,南风来不及多想捂着鼻子就蹲了下来,慢慢的感觉指缝间有些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卧槽!真是‘哔—’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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