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瞪着一双因为憔悴而熬得血红的眼睛。她就那么看着太子冷漠的模样。觉得温暖如春的太子怎么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如同二皇子一般的人。不。二皇子只是让人觉得寒冷。而此时的太子却让人觉得疼。
原來他也是会伤人的啊。而且他伤人伤的还是这么深。这等深厚功力。让余香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原來还是太嫩了。
余香试着站起身。但她却觉得下腹酸痛。腿也无力得很。想要站起來怕是不大可能。所以。她就用双手在地上蹭着。将自己移到了床边。而后靠着床榻。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听到声音。太子回头望着余香的举动。想要上前扶她。却到底忍住了脚步。“天宁。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博得本宫对你的同情。本宫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余香听见太子的话。冷笑出声。心里喃喃念着:我需要博得你的同情吗。你的同情是能用來当饭吃。还是保我不伤不死。
此刻。余香忽然懂得了萧芊芊当年对待子欢的感情。当爱你爱到死心塌地。就是等于将一个完完整整。毫无保护的自己交给了你。在我赋予了你爱我的权利时。便也赋予了你伤害我的权利。
所以说。太子殿下。其实你在意的原本就只是这个凭空出现的孩子。并不是我。对吗。
故而在听到这老太医随口一句。我根本沒有怀上孩子时。你便是觉得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浑身上下再无可信之处。
我不必问。你不必答。结果不是已经了然了吗。
“臣妾要见年太医。否则宁愿太子殿下赐臣妾一死。”余香抬起头与太子四目相对。缓缓开口。却语调清晰地说出了这句话。
太子望着余香眼神里的倔强。是。这的确是他爱的模样。可是此时此刻余香执着的念头却是令他痛心不已。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你还要见年太医做什么呢。纵然你说服了年太医。胆敢犯下欺君之罪來欺骗本宫。又有何意义呢。更重要的是。“天宁。你是在威胁本宫吗。”
“是。臣妾在以性命作为要挟。太子殿下可以听。也可以不听。选择权在您。”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肯定沒有力气走到太医署。更何况。她沒有出入储宫的腰牌。正值这个关口。福子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将他的腰牌借给自己。所以。只能自己以身试险。赌上一把了。
如果赢了。她就能见到年太医。就可以知道自己怀孕一事是真是假。也可以摆脱他将纸条转交给周子欢。
可如果赌输了呢。不知道。余香沒有设想过自己会输。输人不能输士气。任何一场赌局在未开始以前你都不能认为自己必输无疑。否则老天看到。必然不会帮着你。你得认为自己一定会赢。且必须要赢。而后拼尽全力。
太子凝望了余香一眼。而后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绣梅馆。
余香的心落了地。砸得心坎里生疼。这一局。是自己赌输了吗。她低头望着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肩上的头发因为沒有束起。早已披散下來。不需照镜子也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么狼狈。
屋内转瞬又空无一人。靠不了她便靠自己。这么些年她也是一个人熬过來的。这又不是头一遭。有什么了不起。
她双手扶着床沿。胳膊一使劲儿。站了起來。就这么一下。便有冷汗从额头渗出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身子怎么会这么虚。余香不懂医术。自己虚弱成这个样子。却是一点办法也沒有。
她扶着屋内一切可以借力的东西。桌子。椅子。而后蹭着步子走到水盆前。她伸手探向那盆里的静水。唇边咧开一个笑容來。这水盆正对着房门的位置放着。这一上午被太阳晒得温了。刚好可以來用。
余香将帕子放到水盆里。沾湿了。而后擦干净自己的脸。然后她走到衣柜里。找出了一条新衣裙。
不管到什么时候。就算是死。你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狼狈來。万一沒死呢。万一置之死地而后生呢。你日后总还是要抬头见人的。你若是想成为高高在上。低头见人的那一个。就不能留给别人那么多话柄。
今日变成这副模样。并非出于她的本意。既然自己还有力气可以动。就该让自己干净一些。
换下衣裙的时候。她望着裙子上的血迹出身。她肯定那不是月信。可是血又不多。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怀了孩子。小产了吗。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便觉得堵得慌。
绣梅馆外。太子突然停住了步伐。站在那儿。许久沒动。
达公公上前一步道:“太子爷。奴才要帮天宁姑娘请年太医吗。”揣测主子的心思。是身为内臣要学习的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叫做“服从”。
太子长叹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而后。他快步走向了正殿的方向。将达公公一个人甩在身后。
安明殿内。二皇子摆弄着手里的香炉。听着來人对他一一汇报储宫的日常。
“天宁被安阳请去喝茶。安阳那丫头心高气傲。无端端的哪里会请天宁喝茶。只怕是有求于她。说白了还是为了卫婕妤的事儿。此外呢。可还有别的稀奇事儿。不是说天宁的孩子流产了吗。最后保住了沒有。”二皇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对余香的事儿如此好奇起來。他安慰自己。也许就是因为她即将成为太子妃吧。其实皇上寿宴已过。莎罗又顺利安插进储宫。他此时大可全身而退。继续出宫戴上他的那张银色面具。做一些急需他做的事儿。可偏偏他此时此刻还真就不想离开这宫里。宁静了许多年的未央宫。忽然就被这一个莫名跳出來的小丫头搅了个天翻地覆。这事儿不是挺有意思吗。这样的故事。可是他身在宫外瞧不着的。所以宫外面的事情。就暂且拖一拖吧。交给赤鹰绿豹他们去做就好了。
“回主子。今日太子请了方太医过去把脉。方太医说天宁姑娘并未怀孕。裙子上的血迹不过是來了月事造成的。”那人垂着一张脸。俯首着。事无巨细的回答着他所知道的储宫所有大事小情。
二皇子听了这话一声冷笑。“方太医。谁出的馊主意。那老头早是一条腿迈进棺材的人了。他把的脉也有人相信。天宁若是想要假孕。那大可以在父皇寿宴之前说出來。那岂不是更有利于巩固她太子妃的位置。她怎么会蠢到在父皇已经钦点她为太子妃之后。寻了个假孕的借口。不过。就凭借太子的脑子。又相信了方太医的话吧。”
那人愣愣地望着二皇子的神情。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主子不是一直非常讨厌余香吗。他不是一直将这个女人视为背叛过他的人吗。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个女人被人误会的时候。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悦呢。“是。太子对方太医的话无比相信。当前便认为是天宁一直再欺骗他。故而已经跟天宁处于冷战的状态。由此來看。天宁未來的地位不会牢固了。”
二皇子望着自己手中香炉内的香灰逐渐落成了十字形。就像是两条线。相遇后又各奔东西。他脑海中竟然闪过了一个诡异的念头。他要不要此时出手。帮余香一把呢。
可是下一秒。他便决定收回这个愚蠢的念头。自己为何要插手到她跟太子之间呢。无论是太子除掉余香。还是余香除掉太子。这不都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吗。他们应当自相残杀。而不是携手相爱。不是吗。
二皇子将手中的香炉放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浮灰道:“你可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笃定道:“奴才不曾隐瞒过主子什么。”
二皇子眯起眼睛。唇边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而后道:“那就好。你回去吧。出來久了。免得被太子发现。”
那人“喏”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安明殿正殿。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太子拿起手中的银勺在香炉里胡乱划着。他当然知道那人隐瞒了自己什么。余香手中有一块丹书铁券。这么大的事儿他竟然沒有告诉自己。
多有趣。一向听话的狗。如今竟然也要换主人了吗。他倒是觉得这宫里的戏。越來越精彩了。
“主人。接下來您需要我做什么。”莎罗从正殿的屏风内走了出來。乖巧地站在二皇子面前。
“除了盯紧太子。还要盯紧他。看看他到底在跟本宫隐瞒什么。”二皇子看也不看莎罗。只顾低头拾掇那捧香灰。可别小瞧了这香灰。这可是整个汉王朝都寻不來的香料。
莎罗点头。声称明白。而后留恋地望了二皇子一眼。自安明殿后门离开了这里。
二皇子敢让莎罗替她办事。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莎罗钟情于自己。女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所以沒有奴才会比莎罗更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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