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盘是她的啊,原来如此。夏丽双是我同桌,眼睛有着孩童般的纯粹黑色。
呃,有点吃惊忘了回话。现在,她已经专注开吃。两人真像,朋友?要说什么?“哦,原来是你”?“哈哈,你啊”?不对,不是这个问题,是时机太晚了……干脆不理?她只是调侃没关系?搭话不理,心里总不会舒服吧?
“你们认识了吗?”夏丽双面朝陌生女。
“没有,杨虎鹰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聊。”陌生女说。
“……”可恶,之前故意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夏丽双笑了一下:“有时候是很无聊,对别人也爱理不理,其实很好说话的。”
语文课刚讲的欲扬先抑就是这么回事吧,学以致用真厉害。脸皮有点发热,镇定镇定,吃点东西冷静下!我闷头扒饭。
“喂,杨虎鹰!”夏丽双说。
“嗯?”我抬起头。
“她叫谭晓,9班的。你可以叫她晓晓,我都是这么叫的。”
谭晓盯着我:“叫我谭晓就行。”
“好。”我说,她却仍然保持瞪视,我吸了口气补充,“嗯,谭晓,对吧?我知道了。”
目光的锐气散去,谭晓柔和地微笑。
“噗——”夏丽双一副想笑却极力憋住的模样。
“怎么了?”我问,跟她算是熟悉,稍微关心下喜怒哀乐。
夏丽双笑意满满:“没什么。想到个笑话,关于女生的,男生不方便,就不讲给你听了。”
“哦。”
“杨虎鹰家是哪里的?”谭晓回到刚落座时大大咧咧的神态。
“翼汀镇。”
“翼汀那里?”
“一组五队,跟冰桥挨着。”
“我家就是冰桥的。”她的眼中泛出一丝亮光。
“啊,真巧!”感觉有些高兴。
“你家后面是不是有条河?”
“对。”
“河挨着田对吧,田边上就是我家。”
“嗯……”我回想自家四周的景物,河流,田野,径直穿过大概一公里,然后便是北边那排房屋,“真近。”
“我们那里有个撑船的你知道吗?”
“知道,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撑船横渡的是南北走向的运河,三十多米宽,“我以前和我妈去外公家老坐他的船,可以抄近路,一个人才两毛钱。”
“是啊,两毛钱好便宜,我也坐过。”
十平米左右的铁皮船,竹篙推动,摇来晃去,每次我都紧抓边上的栏杆不敢松开。
“现在好像不撑了。”我说。
“现在附近修了桥,没生意。”
“这样啊。”
“杨虎鹰喜欢画画?”
“还好。”
“嗯,参加美术社怎么样?”
“我想休息。”
学校的社团有学生会文学社奥林匹克竞赛协会体育部音乐部和美术社六种,前四种得老师推荐,后两种可自由加入。美术社的活动时间是周六晚自习及周日下午。周六晚上若能进行喜爱的娱乐挺好,但这么做的代价是周日那仅有的半天的半天也得照常活动,报名时我稍微考虑了下便抑制住正要举起的手。每个月末我们会放假两三天回家,平日最长的休息时间是周日下午第二节课后到晚自习前,也就是半天的半天。
“你就参加吧!”一直沉默着微笑着吃饭着的夏丽双插话,“晓晓可是社长哦!”
“不要。”一年级就是社长?真厉害——嗯,真辛苦。我侧过头看到墙壁上的钟,四点五十,便问谭晓:“今天没活动?这么早?”
音乐部的活动一般六点结束,其他社团尤其类似的也不会太早才是。了解音乐部是因为宋雨潇参加了,我们的床铺相邻。宋雨潇在音乐部学美声,有次我好奇让他试唱,听后身心震颤几乎流泪,一瞬间想重新加入美术社。
“我是社长,交给部员就行啦!”谭晓说。
“真轻松啊。”我随口道。
她看了我一眼,说:“其实去也没什么事,把自己的画画完就可以走。有老师在。”
“哦。”
“不参加吗?”
“什么?”
“美术社。”
“……”得知她社长的身份再被这么问让我有些底气不足,勉强道,“不好意思啊……”
“嗯,没事。”
“你休息的时候做什么?”夏丽双说。
“睡觉。还能干嘛?”
夏丽双直翻白眼。
“很困呐,学习很辛苦的。”我说。
谭晓笑出声,夏丽双说:“就知道睡。那次黑板报画得那么好,真是浪费!”
我想起那件事,情绪低落下去。
“什么黑板报?”谭晓问。
“就是……”夏丽双滔滔不绝起来。
听到“两幅一模一样”时我实在忍不住,决定离开。饭已吃完,自然地站起:“我先走啦。”不等回话,端起空盘,转身便走。
“喂,杨虎鹰!”夏丽双大声喊。
这么近的距离假装没听到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会以为真的失聪引发关心,我暗恨自己加速度不够大,停住准备迈出的第三步,转身问:“干嘛?”
“你回宿舍吗?”夏丽双问。
“对。”
“等下一起,我们快吃完了!”
我想了想,并没有需要赶紧回去的急事,有段路确实可以一起,便道:“我们又不住一块儿。”
夏丽双又翻了个白眼,这让我突然想到日向雏田。如果真的雏田在此,并且有越前龙马的性格,一定会对她说“还差的远呢”。
“哼,你想跟我们一起住我们还不想呢!”她说完眉头蹙起视线瞄向一边,没有合住意愿的我正要解释时她又开口,“我要给舍友带吃的,有点重,帮我拿一下。”
想想平时处得还不错,我不好意思再找借口,只有说:“好吧。”望了一眼餐具回收处,抬手示意饭盘,“我先把这放过去。”
“嗯!”夏丽双点头。
此刻的耳朵似乎特别好使,已经十步开外,还能听到她们谈论内容的七七八八。“他之前的画好一些吧”,飘忽得犹如幻听,我微微一滞,心中化开些许暖意。
众所周知,每一年级的学习分为上下两学期。我们学校每学期会有四场比较正式的考试,所谓会考,依次为模拟一期中模拟二期末。期末考试结束后再上两周课便会放假。
会考过后的周日下午,各班会出黑板报,出黑板报的地方是本班教室后面及户外的宣传栏。每个年级在宣传栏有四块版面,模拟一时排名第一的班级独占四块,之后十二个班级按班级号顺序各占一块,四个班一起,三次恰好完成循环。
模拟一,一年级(6)班排名第一,也就是我所在的班级。我们班的黑板报由考试排名前十的学生负责,这算是一种荣耀,也许不强制执行也无人推辞。从上学期模拟二开始,我的名次便保持前十。
“杨虎鹰!”我正在教室做黑板报,赵军杰在门口喊,“来外面帮我们画个画。”
每次黑板报,提到画画,自有女生争先恐后;至于文字,我写的字实在——好吧,有点难看。一直以来,我只负责打线分框。
“为什么找我?”
“你的画很好啊!”
我露出微笑,习惯性地说:“没有吧。”
“别谦虚啦,上次老师只收了你一个人的。”
他似笑非笑,讨厌的表情。
我蹙起眉,吸过一口气,说:“好吧,我去看看。”
放下手中的尺子粉笔,我跟他走去。
学校把语文数学历史等称为主课,美术音乐体育等称为副课。我们每周有一节美术课,偶尔会被主课老师借走,就像刘备借走荆州。美术老师是位四十左右的胖乎乎男士,寒假作业估计是他心血来潮布置的:木版画创作,刻刀已发,木板自备。最后交到他手上的木板不到十块,最小学生证一般,最大A4纸规模。
我刻的是我家楼房后:有门有窗的砖瓦小屋,高高低低的树木,草地,花朵,一只跳跃的猫。花朵与猫很卡通,图案源于邻居小孩的衣服,其他写实风格。木板是装修用剩的三夹板,手感不是很好,本来还有些竹枝芦苇,刻的时候一大块翘起,于是刻掉算作天空。
美术老师拿出24开作业本大小的一块木板,看了看背面——班级名字写在那里——喊道:“杨虎鹰,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少数完成作业者之一,我本有些得意,现在看到老师手中的污黑物件,又看到讲台上其他的原色木板,不得不苦笑着站起:“我弄好了想试下效果,就倒了墨汁……”虽然不太想还是忍不住加上,“不怎么样。”
“哈哈,”老师笑道,“要用油墨才行,你这板子……”他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又翻了翻讲台上的,接着手一挥,“其他人都上来拿下去吧,没这个好。”
赵军杰是班长,成绩优异,与人交流厉害,好像遇到任何事都能应付自如,稳重可靠。这样的他被喜爱也是理所当然,比如现在。几个女生仍在黑板前比划涂擦,赵军杰拨开她们时,她们虽然不舍却也笑盈盈地应承;看到我的接近,以眨眼般的速度变换为冷眼旁观的面容。我当作没注意到,一边看递过来的画稿,一边听赵军杰讲解详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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