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晚下雪,空气为之一新,天气恢复本色,再也看不到雾霾的痕迹了。那些屋顶都个个雪帽子,地面白花花的,再不见灰尘和浮土。一个银色的世界看来那么美好,再不是尘土飞扬的小城了。这让人们长出一口气。
路两边的杨树,都光秃秃的,象在寒气中裸奔。树下的小商贩们,早早就来了,比老王上班还早呢。
老王沿着百货大楼旁的大道往南走,到了路口,一拐弯上了市场路。大河镇的市场就在这里。两边的楼房和平房夹条东西道,那些商贩聚在这里,夏季顶烈日,冬天冒受寒流,挣点辛苦钱。他们的脸都是黑红黑红的,是生活留下的印记。
所卖之物,无非是吃的,用的,常用品。
老王走在市场路上,瞅瞅北边长长的白色家属楼,自然想到了老靖。老靖就住这个楼区的。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奔波在上班的路上。想想老靖真不容易,既要忙于工作,又要忙于补课,庞大的压力使他早早秃顶,看起来比别人都老。有什么法子呢,挣钱也需要付出代价的。
走到市场中央,朝南边一拐,便是三十八家的夹道了,挺宽的道,一点也不平。那些地砖坑坑洼洼的。下雨天可见一个个小水泡中水花开了又谢。
往右边楼区转时,迎面碰到了白莹。都过了这么多年,老王每次见她,仍觉得又酸楚,又不自然的,好像自己负了她似的。
白莹倒是落落大方,停步微笑道:“尔滨,上班啊?有些日子不见你了,你比以前胖些了。”她还是那么迷人,高佻的身材,穿着黄色的喇叭形羽绒服,一张瓜子脸一如从前,那么红润,那么动人,一双杏眼还是那么灵活。若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眼睛不如当年明亮了,红唇也不如当年那么青春了,眼角也有了些皱纹。可在中年女子中,仍是出色的美女。当年老王迷恋白莹,主要是她长得好看。
老王望着昔日的恋人,感慨万千,也说了几句客气话,双方便擦身而过。走了几步,老王回头看时,白莹也在回头看他。双方几乎是同时转回身走路。
老王心里怦怦乱跳,心说,我怎么还放不下她呢?当年没成,也怨不到我的身上。我有什么错啊。不过听说她这两年过得一点都不好。这第二次嫁得虽是个煤贩子,非常有钱,可是白莹在家是受气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儿,可不象老王那么宠着她,
想想白莹和自己在一起的日子,想想那她那时象个女王一样的姿态,老王心里又酸又苦。他痴痴地想,若是当初我和白莹成了的话,那会是什么样呢?我们会不会得到幸福呢?可是历史是不能假设的。
他老婆所说的老王旧情人,当然也包括白莹一个。另一个应该是许芸了。唉,这都是陈年旧事儿了,想起来多么遥远,象发生在别人身上似的。
一到单位,就被叫到主任办公室开会。会不长,十几分钟结束。主题只有一个:放假。
由于单位效益不好,今年又亏了多少万元。为了减少开销,按照上级指示精神,单位今天开始放假。除了部门经理之外,余者通通回家休息,拟定于明年四月上班。
老王听了,大感意外。前年和去年,冬季也放假的。不过事先还是有征兆的。这次放假太突然了。昨天还风平浪静的,今天就放了。
同事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点欢喜,有点惆怅,也有点不知所措。老王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象是猛然间失去了家,成了流浪儿。
把工作交完,把有关钥匙交上去,和同事们打过招呼,老王一个人下楼了,离开单位。回头望望这座三层黄色大楼,觉得有千头万绪绕在心头,又说不出来。他不想直接回家,想去看看父母,有一周没去了,还是挺惦记的。平时只是打打电话,这样不好。
他还是穿市场走。市场比刚才热闹些了,人多了,小摊多了,行人也多了,顾客也多了。
老王走在聚星楼下(老靖家所在的那楼),在那些店铺的门口走,踩着地上雪,脚下格支格支响。扑通一声,不是老王倒下了,是老王前边的一个老头倒地上了,是仰躺着。
那老头使劲挣扎着,四肢动着,想爬起来,就是不能如愿。他身下是一片冰,很滑的。他身体胖胖的,又穿着大棉袄,大棉鞋的,显得很臃肿。老王见了,想都不想,快走几步,上前就把老头给拉起来了,还把老头把身上雪打扫掉。
老头活动活动身体,伸展伸展四肢,没什么不适的,向老王说:“谢谢你了,小伙子。”
老王笑了,说道:“谢啥谢啊,小事儿一桩。”
老头也笑了,说道:“小伙子,你就不怕我讹你吗?”
老王很自信地说:“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的。”
老头问道:“你就那么相信人吗?报道上好多次都说了做好事被人讹上了。”
老王说道:“我也看过这种报道,可我相信你不不会的。”
“为什么呢?”
老王回答道:“咱们大河镇的人都非常讲究,没有那种人渣。”
老头眯着眼笑了,说道:“说得好,说得好。”
老头想让老王留下姓名,老王没留,说这是件小事儿,微不足道,不需要人家感谢他。人家太感谢他,他会吃不消的。
在老头的再次感谢声中,老王快步走了,心说,这也就是在大河镇吧,我的家乡。要是我在外地,我还敢扶老人起来吗?真要是被人讹上,可比被毒蛇咬上一口厉害呢。被人给咬上,后患无穷。
老王的父母住在气化厂医院附近的家属楼,是去年年初买的,到去年的国庆节才搬上去。老两口住了一辈子平房,住得老有感情了,故土难离,是在儿女的反复做工作下才搬上楼的。搬上楼也不常在家,老往平房跑,似乎那里才是自己的家,弄得儿女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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