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不久,也就是御前献艺后,蒙毅遣人送来的。
叶惊箬本不想要这么贵重的物件,那送琴来的人却说:逸染大将军说了,如若将琴再带回去,必将要他的脑袋。
呵,她是不会相信蒙毅那么温文儒雅的一个人会因此要那人脑袋的,他只不过是以此来表决心罢了。最终,在彩莲的劝说下,叶惊箬欣然接受。
当时在琴囊里,附了一张小笺,上面只短短的以隶书书写了七个字——宝琴赠予知音人。
只是,她算是一个知音人吗?或许,这“知音”二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吧?!
说话间,御黎岛已在眼前。
叶惊箬特意等在那羞怯的女子身后下了楼船。
没想到看起来这样一个乖巧胆小之人,竟是独自赴会。
碍于玉漱在身侧,叶惊箬传音道:“彩墨,盯牢了她。”
“是。”彩墨是叶瑾歌安排的人,只听从叶惊箬一个人的命令。
这御黎岛,不愧是皇帝的御用小岛,被打理得不见一颗杂草。放眼四处,单单只栽种了牡丹花卉。单瓣的重瓣的重台的,夜光的蓝田的赵粉的姚黄的豆绿的……可说是花色繁多,种类齐全。
许多从来不曾见过的牡丹花卉,在这里都可以见到,堪堪就是一个牡丹花展。
宝岛之上,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鳞次栉比,错落有序。
那些个刚才还叽叽喳喳不顾形象大笑的女子,自踏足御黎岛时,个个都变得端庄淑雅起来,竟是对这许多名贵的花色与别致的精致,表现得目不斜视。
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行到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广场。
众人踏上这广场,看着脚下的白色琉璃地板,个个唏嘘不已。那地板之下,引了水流,竟能看见游鱼在脚下嬉戏;阳光洒在地板之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再反射到众女子身上,隐隐镀了一层霞光。
在广场的东面,搭了一个三尺高两丈宽四丈长的木头高台,大约就是众女子用来比拼才艺的地方;在高台的后面,是一个毡布搭建的硕大的棚,应该是用来让这些个官家女子化妆整顿的地方;而在高台的前面,亦是呈半弧形状的毡棚,毡棚又被毡布隔断,分为几个小的空间,里面摆了桌椅,桌椅上已是摆满了茶果糕点,毫无疑问,这是供那些个男子观客观礼的地方。
不远处,一众官家男子已陆陆续续向广场走来。
有的女子并未见过这许多男子,斜睨了一眼之后,已是满面红霞,娇羞不已。
呵,还真是不经世事啊!
看着这些个女子,早已失了刚才的从容,一会还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自己?叶惊箬摇摇头,心里腹诽着。
宫人将一众女子带到了高台后面的大毡棚里。
叶惊箬这时才粗略数了一下,来参加此次比拼的官家小姐,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或端庄,或贤淑,或高贵,或娇媚……在这百来人中,无不被尽显得淋漓尽致。
甫一坐定,一个看上去温柔大方慈眉善目嘴角噙笑环佩叮当的高贵妇人在几个宫婢的簇拥下,款款来到了棚内。
一宫人尖细着嗓子叫道:“这位便是今日的主持,胡姬娘娘,尔等快快见礼。”
一众女子连忙起身跪了一片,高声唱诺道:“娘娘吉祥。”
胡姬淡笑着以极尽温柔的声音道:“各位小姐,我有幸得皇上抬爱,主持此次盛会,实在是我这做嫔妃的前世修来的福气。实话道来,此次盛会,实乃相亲大会,汝等的父亲都是我大秦的能人之士,皇上为了答谢汝等父亲数十年来忠君爱国,为国为民,劳心劳力,特此举办此次盛会。汝等得了此等良机,一会儿比拼之时,万万要尽力展现自己的才艺,觅得如意郎君,倒也是美事一件。汝等实在该感谢我大秦天子的恩德。”
众女子再次唱诺道:“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胡姬虚扶一把,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
众女子恭敬有佳,拿捏有度,不愧是官家女子。
接着,有宫人端着一个盛有纸团的托盘过来,一一抓了阄,确定一会上台的顺序。
待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胡姬微微点头,便走向外面的高台。
但听见男子见了礼,胡姬又是一番歌功颂德之词之后,接着便宣布此次盛会开始。第一个上台的,居然是那吴家小姐!
当三十多岁的司仪——奉常的从官,报到“吴丽娇”时,她一个箭步便冲上了高台。
哈哈,她居然叫“吴丽娇”!棚内的好些女子无不是掩嘴窃笑起来。
而棚外那些个男子早已是目瞪口呆,与扶苏坐在中间一个棚内的寻夜离欢公子将闾公子高等,那张大的嘴巴更是合不上了。
扶苏更是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跟着身边一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清雅温和的男子聊着天。
那男子非是别人,正是始皇帝最小的一个皇子,十八皇子胡亥,不过十六岁光景,还不曾纳妃,是以扶苏便将他也拉了来。在大秦众皇子中,胡亥是唯一一个与扶苏交好称兄道弟的人。
这胡亥的母妃胡姬,甚得帝宠。她起先本是云嫔身边的一个婢女,十七年前的某日,轮到云嫔陪寝,始皇帝那日到了毓秀宫后,因着喝醉了酒,为一些小事,与云嫔闹了个不愉快,当即不欢而散。在退出云嫔的寝殿时,差点跌了一跤,幸得值夜的胡姬手快的搀扶住,才不至于摔跤。
当时昏暗的烛光下,始皇帝醉眼朦胧的看着胡姬的眼睛,恍惚间,竟是觉着是才去世没多久的先皇后回来了。情难自禁之下,便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寝殿。
只此一次,便有了胡亥的存在。之后这个机灵的侍女便晋封为胡姬,赐了宫宇。
闲话少说,再转向那高台之上,那吴丽娇广袖一甩,便在台上舞了起来,就像是一只七彩的水桶,在上面滚啊滚的,那个兴致高啊,不说也罢。
台下男子极有教养的没有对她作出评论,其实是没有人再看她第二眼,任由她自个在台上自我感觉良好。
那吴丽娇一曲舞罢,站在台上,举目四顾,似是在寻人。须臾,含情脉脉的对着台下中间那只大棚,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朗声道:“扶苏公子,丽娇非你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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