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改制！
千万职工下岗潮的时代？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父母的话瞬间激活古尘的某种回忆。
诚然，“停薪留职”“厂内待业”等现象主导的一段万千职工下岗潮史，一度在古尘幼小的心灵留下深刻印象，是无数普通职工的噩梦，甚至对许多家庭影响至今，不过，在这样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历史过程中，却也蕴藏着部分人莫大的商机。
就拿古尘父亲的工厂来说，虽然那时候职工们大部分选择了内退，在拿到一笔安置费后另谋职业，从此过上失业半失业的生活，不过，少数敢于迎难而上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接管改制的，却是最终或多或少都成了政策的受益者。
别的且不说，就是跟老爸经济条件差不多的几个好友李会计张主任等人，因为参与收购，都各自分到了一定的土地和设备，虽说此后一段时间同样经营不善，勉强收支相抵，不过，在若干年房地产异军突起之后，光是靠卖地就狠狠发了一笔，一跃成为当地津津乐道暴富人群。
如今机会重来，古尘自然明白机遇的重要——
假如一开始就是老爸而不是李会计等人把改制工厂盘下来，那么，很显然自己家也会非富即贵，绝不像向现在这样普通。
所以，在搞清楚老爸找自己谈话的动机后，前后许多事的经历在古尘脑袋里一闪而过！甚至有些事父母还没说出，他已经自动脑补出来！
……
“买下来？”
看到古尘态度如此坚决，古尘妈妈突然站起，颇为惊奇地看着古尘爸爸，一时震惊了。
要知道，虽然厂里一直也是鼓励职工们参与内部收购，不过，他们可从来没敢想过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在“领补贴内退”和“跟改制后私人企业继续干”这两条路上徘徊……
“呃，小尘！我和你爸只不过想和你谈谈下岗的事，没说什么入股收购啊——虽然目前工厂的内部方案也是投资入股，希望内部有职工联合起来接下濒死的工厂……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这样的穷人要考虑的事……事实上，我跟你爸所想的，不过是跟大多数工友一样，想拿到一笔安置费，提前退休罢了……你怎么会知道还有收购这种事！”
“呵呵……”
摸了摸鼻子，古尘也有些尴尬了。
刚才情势所急说出自己的心意，差点把自己穿越过来未卜先知的事暴露了。
“爸，妈……你们先别吃惊……”
古尘抓了抓脖子，这才转动着眼珠继续说：“国企改制也好，股份认购也罢……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这工厂肯定要转给私人了……我跟刘厂长的儿子刘小刚是同学，没事总一块聊，所以工厂的一些大事也是知道一些的……说真的，按照我们老师的话说，像你们这种计划时代的老工厂还真是早就该被时代淘汰了，按照国家的发展思路，以后高科技含量绿色产业才是国家发展的焦点……”
“绿色产业？啥叫绿色产业？”
古尘妈妈听了感觉儿子说的一套一套的，自然对他从刘小刚嘴里得到情报的事也打消了疑虑。
“嘿嘿，就是高附加值的无污染产业呗……我们课本上也讲了，以后几十乃至上百年年，什么旅游啊互联网服务业的高新技术产业才是国家扶持的重点……总之，像你们这种属于高污染低效益第二产业的小工厂慢慢淘汰就对了……”
“嘿！臭小子！还真是没白读书！看来今天把你叫过来还真对了，来，帮爸分析一下，看看咱们家怎么参与这个事……”
古尘的父母都没有什么文化，自然对古尘说的那些也不是很懂。
且不说互联网什么的，就是什么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之类的他们也未必说的清。不过，不光是他们的城市，推至全国，貌似像他们这种效益低下的厂子接连破产也是越来越普遍的事。
“爸，要我说，你们先别着急退休，领退休金什么的，听我先分析分析……”
见得到父母的信任，古尘沉思了一下，很快一本正经地给予自己的意见：“我知道，咱家里缺钱，你们都想着先退休领一笔钱解决燃眉之急，这样也能正好在别的单位再找一份工作……”
“对啊，这样不是挺好吗？我跟你爸都还年轻，还能继续干几年……如果选择退休，虽然领的遣散费少一点，不过，再加上另外一份工作可就不少了，说不定，咱们家很快还能买的起属于自己的房子……”
古尘妈妈见古尘一语就否定他们计划依旧的小算盘，顿时又是一阵意外。
“嘿嘿，妈！这您目光就短点了……每月几百块的补助，对咱家来说顶什么用啊……再说，一旦咱们离开这个工厂，租房的成本也上去了，还有，全国就业形势这么差，社会上到处是你们这种内退的职工，能保证顺利找到工作么……”
“唉，实在不行，老爸就去支个摊去看修理铺，怎么说你爸在工厂里也积累了一定经验，修个自行车补个车胎什么还不在话下……”
听到很现实的问题，古尘爸爸也是一脸悲怆地补充了一句。
“爸，那怎么能行！干这个能挣几个钱啊，再说整天风吹日晒的，我也不忍心你做这个不是……”
摇了摇头，古尘明确表示反对。
“唉，难道说，这工厂一倒，咱们还真没办法了？要知道，目前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职工都希望领导把厂子卖掉，然后领一笔钱回家，照现在这个形势看来，工厂的销路越来越差了，就是我们以后跟着私人干，工资也会大大下降……”
眼里流露出两道沧桑，一片哀愁又爬上古尘老爸的额头。
“也不是到了绝路……”
古尘微微一笑：咬了咬嘴唇道：“爸，您为何总是想退休或者跟私人干呢，难道说，就从来没有想当小老板的愿望？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收购不仅价格低廉，而且还有厂房土地设备等无偿相送，要我说，不如咱们就相应号召，也试试当小老板的瘾，说不定只要经营得当，会……”
“唉，难啊！工厂亏损这么严重，厂房设备又有什么用，而土地就更不值钱了……”
一声苦笑，古尘爸爸看上去十分无奈地说：“儿子啊，你年纪尚小，不知道厂里的情况——我跟你说，虽然上面的领导也希望内部能职工参与认购，日后以私人的方式继续带着大伙干，也给出了一定的优惠方案，比如免费赠送材料设备什么的……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厂里已经亏损的这么厉害，大家心里都明白谁接手都是个赔……就连副厂长他们都缩头缩脑闭口不谈，唯恐上面给予压力，强行让他们带头……”
停顿了一下，古尘爸爸摇了摇头继续说：“坦白地说，三万块一个股份价格倒也不是很贵，毕竟厂房土地设备还有部分材料也是附庸的，只是，社会在发展，咱们砖瓦的销路实在是越来越不行了，就算再精明的人接手恐怕也无力回天……况且，你知道，老爸这几年也没挣到什么的钱，大部分的钱还供你上学用了……所以，就算有当小老板的想法，只怕也……”
说到这里，古尘爸爸显得十分惭愧。
“爸！这有什么！钱少可以少买点股份吗？再说了，谁说接手后就得继续生产砖瓦啊！以后经营权就在几个新老板手里了，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改行干点别的！”
“别的？”
听古尘这么一说，古尘爸爸也是眼前一亮。
说真的，古尘这小子就是比自己脑子灵光，关于收购，他的脑子里始终涌现的是负担，可从来没想到能有什么其他的点子。
“呵，就算能做其他的吧，也总得用资金，咱们家没钱也白说不是……”
摇了摇头，古尘爸爸最后一丝幻想很快也熄灭了。
要知道，现在他全部的积蓄只有三万来块，一部分是给老人预备养老，另外一部分是留作古尘将来读大学所用，现在又面临下岗的考验，他可不敢轻易下赌。
“爸！钱的事情就先别担心了……要我说，就拼上一把赌赌看了——辛苦了一辈子，难道你就不想有出头之日吗！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虽然现在的情形看似困难一些，不过毕竟国家的政策是鼓励私人企业的，将来的反战肯定错不了……虽然咱们家没有实力把整个工厂买下来，不过，可以先只收购一两个车间啊，刘小刚可是说过，考虑到一个人接盘会有压力，工厂是允许部分分割的……”
“倒也是，就算无法全部收购，买一两个车间倒也可以。我算算，一个车间大概三亩地，换算成股份……古尘，你小子真建议老爸拼一把？”
说到这里，古尘爸爸的目光已经闪出光来。
“当然！老爸！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自然也是明白英雄大多是产生于困境的！”
“行！既然儿子都这么支持，老爸我发一次狠了！明天就去找各路亲戚朋友借点，豁出去赔他个倾家荡产——老子现在不过三十多岁，就算输又能输到什么程度呢，大不了后三十年从头再来……”
“嘿嘿，老爸，我对你有信心！我敢说，只要敢干，肯定是一次机遇！”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简陋的工厂宿舍内，古尘一家三口却是越聊越多，激烈讨论起有关一家人怎么参与入股改制废工厂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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