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无心越想头越疼,这完全不合常理,得到的所有线索既矛盾又非常有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当十方这个年纪不大的和尚说他已经清楚事情的始末,炼无心仍然很不相信,哪怕那个小和尚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可是,姑且听听倒也没错,说不定能从中得出一些结论,或者,他话中所隐藏的一些破绽。
而郭达的意思也是如此,既然事情毫无进展,那何妨听听看呢?
于是,在靡靡的绯红之雨中,近百豪杰围成了一个密集的圈子,中间的一个小和尚带着平静的表情,向大家解释了他所推断出的事情始末。
十方并没有怯场,如今也不再害怕,哪怕他境界不高,哪怕灵力还被师父设了禁制,但自己终归是修士,毕竟和他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看着围着的好汉,他们的神色已不再像来时船上一般充满了幻想或者希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惧,哪怕是一个其实刚刚满十五岁的小和尚,也有了让他们安静的权力,他们如今的希望是活着离开吧,可惜,自己做不到。
怀着他们不懂的歉意,十方向着四周行了一礼,因为他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不过是断绝了他们的希望而已,再一次看着周围众位豪杰的脸,十方心中忽然一酸,对自己无端痛恨起来,如果,如果自己的修为再强上一些就好了,而他的话语也在此时合着这濛濛的绯红细雨,带着一些无奈飘扬开来:
“我所说的虽然匪夷所思,但即便不是真相想必也离其不远了。”这是十方的第一句话,他收拾起了心中的哀伤,继续平静的说道:
“从哪儿说起呢?就从我们这些进入‘人’字洞穴的人说起吧,天地人三才之道无需多言,但想必如果仅仅只有一个人的话,我们恐怕选择的不是天便是地吧。的确,在进入三个洞口的人中,进入‘人’字洞穴的队伍实力和人数都是最弱和最少的,但为什么出得洞穴之后,反而是我们活着的人最多呢?想必炼大哥和郭将军都会有这种疑问吧,这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但我想说的是进入‘人’字洞穴的人所遇到的凶险并不比其他人弱,这点容后解释。”闻听此处,许多出自“人”字洞穴的人挺直了脊梁。
“接下来便是大家汇合,摆在我们三方面前的死亡自此而始,猜疑也随之而生。但这些死亡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声无息。首先问一句,如何才能做到无声无息的杀死一个人?”十方问向大家。
炼无心说道:“很简单,一是趁其不备,二嘛,自然是两者之间武艺相差甚远。”
“很显然,除了炼大哥和郭将军这些极少数的人之外,我们大家的武艺水平想必就算有差,也相去不远吧。”看着众人认可的点了点头,十方继续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再大胆的问一句,炼大哥,如果换做你,让你一个人在石林中无声无息的杀死十个人,而且不留下丝毫痕迹,甚至不惊动任何人,你能做到吗?”
炼无心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那其他几位一流高手呢?你们,能做到吗?”十方侧头问向郭将军等人。
郭将军等也摇了摇头。
“既然连你们也做不到,那要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人,就只有一种方法了,就是趁其不备。但什么情况下死者会没有防备呢?这点大家都很清楚,要么死者完全不知道凶手的存在,要么他没想到面对的人是凶手,比如这个人是熟人。”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
十方说道:“大家不用惊慌,那在石林中死的人多半就是前者的原因,况且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要想混到一点儿也不戒备的情况,这短短几日,想必还是很难做到的。接下来我就演示一下石林中十位兄弟的死因。”
说完,十方从怀中掏出了五块下品灵石,简单的摆了一个小迷幻五行阵,激活阵法之后,他身前的方寸之间忽然变得朦胧起来,十方也不多说,拿过房刀的兵器只身迈了进去。令众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十方的身影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如果不细心观察而且知晓刚刚有人进去的话,根本不能发现此处的异常。众人瞪大了眼睛,希望从中找出一些破绽,但是,只有一些流动的光与影还有那淅淅沥沥的雨滴而已,试想一下,如果是在石林之中,视野狭窄不说,加之其间弥漫着的白雾,一股寒意抹上心间,想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杀人,而且轻而易举吧。众人试图发现其中的破绽,却忽然为一抹冷冽的寒光所颤栗,如果这片寒光落于自己的身上,那……
十方走了出来,他先将房刀的兵刃归还,然后默默的收拾起地上的五块灵石,给众人留足了思考的空间。
而同样的,关注着十方的还有此岛地下石厅中的那截断手,气团微微起伏间,传来了他那嘶哑的声音:“那是下品灵石?应该不假了,莫非这个小和尚竟是一个佛修不成,难怪身体对洗髓阴风没有丝毫的反应,据说佛修对于身体的打磨也非常重视,记得很多年前,好像大佛寺一家独大,但如今吗,嘿嘿,想必一个境界如此低微的佛修,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历练,应该不是什么核心弟子才对,既然如此,这幅不错的身体本座就笑纳了,哈哈哈……”
看了眼众人的神情,十方继续说道:“我刚才摆的只是一个初级阵法,只能用于方寸之间,而且也很局限,其中的人不能随便移动,否则便会被发现,比之石林中的阵法,却又相差远矣,但我相信,这就是那十个兄弟悄无声息被刺的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他们确实没有办法防备。”炼无心竟然表示了同意。
十方朝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昨夜死的十个兄弟我们弄清楚了凶手的方法。那外围站岗的五个兄弟死因其实也不外如是了。可大家身边发现的三具尸体呢,他们又是如何死的呢?这一点我刚开始仍然非常迷惑。”
“不错,夜是很深,雾是很浓,但这么多人身在其中,凶手就真有万全的把握,在丝毫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这三人一一刺杀,然后安然抽身而退?”看大家集体陷入思考的神情,十方又抛出了一个尖锐的推断:“所以我认为,凶手恐怕不止一个。”这句话又引起了一阵骚动,凶手不止一个,这种鬼魅般身手的人不止一个,那大家这次当真是凶多吉少了,一片愁云笼罩在众人心间,他们或许没有想到,等着他们的其实并不仅仅如此。
“先说那个暗红色衣衫的汉子,他是一剑穿心而死,人在熟睡中确实无法防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杀他的人就是他身边不远之人,比如,柱子。”说道这里,十方歉意的看了一眼房刀,轻轻的叹了口气:“但柱子,恐怕已经不是原来的柱子了。”
“人已经死了,你是如何确定的呢?”炼无心好奇的问道,这十方的推断好像很有道理。
“伤口,想必炼大哥已经知道,暗红衣衫的死和昨夜十名兄弟的死以及今晨五位站岗之人的死,都系同一人所为吧。那这个人就是柱子。”看着炼无心还待发问,十方继续说道:“我问过进入‘地’字洞穴的兄弟,柱子使用的兵器是一把软剑,而这十六个人死亡都是一剑穿心不错,但伤口又细又窄,想必兵器应该非常独特才对。”
炼无心分开人群,径直走到柱子的尸身旁边,取下了他腰间所缚的软剑,轻轻一抖,寒光毕现,炼无心比对了几个人的伤口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个人怯怯的说道:“这,这好像是裴天运的青锋,没错,剑柄处应该有个青字,我记得他好像是第一个尝试走上台阶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好像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并没有进入洞府。这把剑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炼无心察看了一下剑柄,果然,一个小小的“青”字在剑柄之上格外显眼,看来,这个柱子手下的人命又多了一条,或许不止如此,炼无心隐约记得,好像在洞府外受伤的人还有两个。
事实显而易见,但十方仍然继续说道:“他们的死已经找出了凶手,至于柱子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们稍后再说,今晨死亡的还有两个吧。”
“不错,还有我手下的一个弟兄。”房刀配合的说道。
“这位兄弟的死相信炼大哥和臧大哥都已经清楚了,我就不再多做赘述,他显然是自杀身亡的。但他的自杀却又和他本人没有关系。”
炼无心的脑袋有些晕,奇怪的问道:“他是自杀的,他的自杀和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自杀的我可以保证,种种迹象证明,他确实是自杀的没有错,但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错,他是自杀这一点我也同意。”臧天峰说道。
以炼无心的在现场众人中的地位,他的话显然不假,更何况有臧天峰做保,臧天峰在江湖中口碑向来不错,可谓说一不二,所以大家对于房刀手下自杀一事儿并没有丝毫怀疑的意思。
“是啊,他的自杀和他没有关系,那是不是就是说有人逼迫他死的。”刘玉达显然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放到了房刀的身上。
“起初我二人也是这么想的,但好像又不是如此,房兄弟,先前确实是我孟浪了,还望你担待一二。”炼无心开口说道,刘玉达吃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有人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那既然如此,好像,好像杀人的凶手都死了啊。”
“是的,杀人的都死了,但真正杀人的恐怕连面儿也没有露出来吧。”十方黯然的说道,死了这么多人,得出的这个答案,其实还是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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