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即所谓的太阳花。
一片望不到头的太阳花海在微风的吹拂下就如同黄金的浪涛般灿然夺目。
在这片花海的中心屹立着一栋精致的洋馆。不用说,洋馆的主人亦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其名为————风见幽香。
“————”
时至盛夏蝉鸣声不绝于耳,更是给空气中的热度增添了几许烦躁。
但风见幽香不为所动。
她当然是个出众的美人,绿色的微卷头发,华丽的五官,还有衣服也掩盖不住的窈窕身材。她应该是个受到爱戴的存在而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孤独的待在花海之中。
然而,她也是人不能只看外表的典型范例。就算露出温和的笑容,也要仔细观察她那红玉般的眼睛是否隐藏着凶光……因为她的凶残个性实在是人尽皆知。
不问缘由就将进入花田的人全部消灭,这是何等的残暴。不允许辩解亦无宽恕,有的只是一视同仁的杀戮。
她不愧是大妖怪。
可是……就是这样的风见幽香,却带着微笑看着一个人类在花田里呆着。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现在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风见幽香正坐在洋馆前方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的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花田里劳作着。
两者的距离有上百米,不过对于大妖怪的视力来说,这段距离根本就算不上事。
在靠近太阳花的位置,有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能够看出他体格非常强壮不过现在却趴在地上,对着土地挖来挖去……他是在照料花朵吗?
似乎是的。
幽香从台阶上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那个身影走过去。没有用任何特别的理由,摆明了就是要去找对方。
「有什么事情吗?大妖怪。」
她收到了随意的问候。
是因为脚步声的缘故吗?她的靠近被对方察觉到了。但即便知道大妖怪来到自己身后也依然头也不回的保持着手上工作的家伙……真可谓是好气魄。
「要说事情的话……我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想过来说说话而已。」
「……就这个?」
「就这个哦。别看我这样,总是那样一个人呆着我也是会感到孤单的。」
「哈————孤单?你吗?」
听到幽香的话身影发出了露骨的嗤笑。
即便用恭维也很难称得上是友好的态度,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十分傲岸。
但风见幽香对此却毫不动容,依然保持着柔和的微笑————这也许是因为,哪怕言语是如此的桀骜不驯但对方还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转头站起身来面对着她。
「那么……大妖怪,你有什么要说的?」
幽香的身高以女性而言算比较高的了,但这个家伙明显要更高。凭借着一头的身高差俯视着幽香。
「什么都好。来随便说点什么吧。勇次郎。」
完全不在意那居高临下的视线,风见幽香依然保持着平和的声音。
考虑到她的本性,哪怕用破天荒来形容这种情况都有所不足。为什么风见幽香的心情会如此之好……这绝不可能仅仅只因为对方是个美男子吧?
诚然,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被成为勇次郎的男子的确是个少有的英俊人物。无论是拢到脑后的黑色长发,还是锐利的剑眉亦或是冷峻的脸庞,无一不彰显了他的气宇非凡。
不过……并不是一定长得英俊就会受人欢迎。他可谓是是这一说法的最好范例。
他有着强壮而不粗俗的身体哪怕是黑色的浴衣(简易的和服)也无法看出其肌肉轮廓,堪称是一个精悍的美男子。但是从裸露的双臂却能看到骇人的伤痕……右臂仿佛被野兽撕咬过后才留下的伤痕还有双拳很明显积累着伤疤————那无疑是历经战斗的证明。
直白的说,他是个会让人不安的存在。
不光是因为战斗留下的痕迹,他的相貌气质也是如此。
虽然英俊,但是稍嫌轻薄的嘴唇和利刃般的眼神却让他的相貌本身就带着一种威势。在面无表情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肩膀沉重,而就算是微笑也很容易变得十分凶恶。
他就像是由久经磨砺的钢打造成的年轻野兽,那么的不易近人,那么的让人害怕。
但是在风见幽香的眼中,如此具有威压的勇次郎,恐怕和一只无害的小猫一样没有区别。
「说点什么……我看上去像是巧舌如簧之人吗?」
「一点都不像。不过我觉得对于男人而言,连跟女性聊天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实在是太差劲了。小心将来孤独一生哦,勇次郎。」
「孤独一生。那和也没什么差别。况且,我又不是找不到女人。」
「喔……还真具有自信呢。」
听到勇次郎充满不屑的发言,幽香不由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感叹声。
「那么,你怎么找呢?」
「想跟她做就去做啊。」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喂。你不觉得你的话有点问题吗?」
由于勇次郎的回答的太过干脆太过理所当然,连风见幽香也被跟着带到了歪路。但大妖怪也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想做就做……那么对方的意志呢?可不是让所有女性都会想做这种事情的。」
「那么,用力量让对方屈服。」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在人类的概念中似乎是叫做**的犯罪行为吧。」
「大概是吧。」
面不改色的给出了回答。勇次郎那太过淡然的反应不由让幽香发出了某种惊叹。
「你没有任何的愧疚感吗?而且做出这种行为是要被问罪的吧?」
「愧疚?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绝不后悔,至于问罪————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制裁我的力量了。」
说着,勇次郎露出了狂野的笑容。让人不禁联想起嗜血的野兽。
幽香无言的注视着这足以让寻常人心生惧意的笑容,终于也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你不愧是被鬼养大的孩子。」
并不是不知道人类的道德伦理观,即便如此还是蔑视着这份规则————就因为自己的强大。
只忠于自己**的年轻凶兽。粗暴直率不喜欢骗人,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就会去做,再没有比他更像鬼的人类了吧。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还是人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是,对于这样的勇次郎,幽香却温柔的说出了否定他的话语。
无疑,这是让他极为不快的话语。
从勇次郎扭曲的嘴角,还有紧绷的双拳就能看出这一点来。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年轻的野兽还是勉强的维持着自己的理性,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被怒火控制,就会不由自主的向面前那张美丽却自大的面孔挥拳吧。
然后,他就会被杀死。
不是害怕死亡,但是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他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少年。」
少年……这称呼当然是指勇次郎。虽然外表看上去已是成熟的男人,但实际上他刚满十七岁,所以称之为少年也不算错。
「……」
「因为我很清楚啊……」
勇次郎的衣襟被女性的双手拉开了,只穿了一件浴衣的他,立刻露出了精悍的上身。
足以让女性眩目夸耀机能美的男性躯体,不用说上面也布满了伤痕。
但是,却都不很深。如果说用小刀去割铁球的话,当然也只能在表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不过,有一处伤口却不是那样。
风见幽香的右手正放在上面。
在腹部的一处伤痕,哪怕有着强健的腹肌,在那里却有着鲜红的伤疤,其形状……就好像一个人把手插进腹部以后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温柔的摩挲鲜红的印迹,明明是如此暧昧的动作,却不带任何的色情。
「因为我记得很清楚啊————你内脏的触感,还是和一般人没什么去别的。」
幽香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手,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洞穿了勇次郎的腹部。
已经不记得曾经有过多少次的触感,温暖又鲜艳的感觉,那正是生命的脉动。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个更具生命力。
“啪————”
「什————」
勇次郎把幽香放在自己腹部上的手拍开了。
「我也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身体里混入异物的感觉很恶心啊。大妖怪。」
欣赏着风见幽香惊讶的神情,勇次郎任由沸腾的怒火在胸中燃烧。
这种愤怒,这种耻辱……只要不忘记的话,总有一天一定可以能够重新取回胜利。
「所以尽管高兴吧……我希望当未来我打败你的那一天,你还能露出像现在这么从容的笑颜————那样我肯定会十分的高兴的。」
这番话并不是伴随着怒吼说出来的。语气不激昂,吐字也十分平稳,仿佛不容置疑的宣言。这也意味着勇次郎对打败风见幽香这件事毫不怀疑。
何等的傲慢……这份自大无疑会招来大妖怪的愤怒吧。
……真的是这样吗?
「嘻……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番话说的很有志气嘛!少年!」
别说动怒了,连一丝一毫的难堪都没有。虽然她曾一度想要保持严肃,不过最后这份努力还是以失败告终。风见幽香愉快的大笑起来。
宛若听到了最无稽的笑话那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恶意的嘲笑————她对勇次郎的豪言,先别说相信与否,而是从最初就当作一个笑话。
风见幽香记得很清楚,哪怕时隔一年也是一样。
那一天,来到花田里向自己挑战的人类少年。
的确很强……以人类来说,哪怕以妖怪的水准来看也绝不一般,即便如此想要向她挑战也是用自大都不足以形容了。
对于哪怕无意中闯入自己领地的家伙都会无情的杀死对方,这种傲慢的挑战者更是要处以死之极刑不可————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到最后她却饶过了对方一命。作为代价,要对方把之前战斗中破坏的花朵再重新种下,照顾到盛开为止。
只有神才能知道,这个大妖怪到底展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慈悲心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改变……只有幽香自己清楚。
向大妖怪挑战的愚者,想必能给她带来不少的乐子吧。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不过……勇次郎啊。」
勉强忍住了笑声,她如此说道。
「对于向我出手的人,我会给予他们怎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当然,你是极少见的例外,但是……不要期望有第二次。」
如果再次向我挑战的话,那么就做好死的觉悟。花之暴君的慈悲……其珍贵可谓举世无双。
「别太自大。你并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我可没打算死在你的手上。」
「……你说什么?」
对于勇次郎的针锋相对之言,幽香第一次露出了险恶的表情。
虽然只是只鳞片爪,但是这初露峥嵘已经足够止小儿夜啼了。
「我要成为地上最强的生物……仅仅只打倒你。怎么可能让我满足。」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终于对风见幽香失去了兴趣。穿上了被拉开了衣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花草上。
然而,看着转过身去的勇次郎。幽香却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你要成为地上最强生物?自大也要有个限度啊,少年。」
这就是这个人类所渴求的事物?星球上最强的生物,区区一个人类?
幽香不由对此感到了滑稽。
因为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绝望。在幻想乡的众多超越种也不敢说自己是行星最强为何一个短生种居然敢如此大放阙词?
「————战斗从来都是绝望的。没有一个敌人是容易对付的。知道吗?大妖怪。我也会沮丧。为你的强大而沮丧,为我的弱小而沮丧,不过我不会放弃。」
勇次郎如此说着。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也不透出冰冷。有的只是无限的平静。
只有这一瞬间,他是在单纯的对风见幽香倾诉着什么。
「————因为我爱逞强。」
因为我爱逞强————对于风见幽香来说这是足以扰乱她内心的一句话。
然而,为什么呢?
————哪怕是到现在,风见幽香依然不得而知。
夏日的蝉鸣已经消失了,现在早已不是夏季。
花田里也早已没有勇次郎的身影……再次向幽香出手,这一回幽香很好的展现了自己的矜持。结果了他的生命。
明明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就算认识了四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就过去的光阴。
可是,现在却有一种微妙的丧失感缠绕着幽香的内心。
看着空旷的花海,幽香感到了后悔。
不是对于杀了他后悔————而是后悔应该在第一次就杀了他。
这样的话自己现在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从来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孤独也决不承认这一点的大妖怪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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