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地克己是个武术家。
若不嫌这种说法太过自矜的话,那么无疑还是可以接受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别人对克己的认知。
不过,愚地克己本人却时常对这种看法抱有怀疑————自己,真的达到了足以被称之为武术家的程度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
他着实认为自己还很不成熟,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一介武夫,一个战士。不过其他人似乎不这么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许人间之里的武夫有很多,不过有能力一拳击碎一尺厚的青石板的武夫,则实在是屈指可数。不用说,愚地克己就是其中之一。
锻炼武艺的家伙在人间之里有很多,不过能打到此种程度的人却实属凤毛麟角。这除了应该归咎于愚地克己的家学渊源————愚地克己是素有【杀虎王】之称的空手道家的儿子,愚地流的传人————也是因为他自身出色的身体素质。
在东方人种中算得上出类拔萃的身高,还有身穿白色道服也掩盖不住的厚重肌肉,他的确是个在战斗方面具有优越天赋的人才。
这本是足以自傲之事。事实上克己也的确为之自豪。
然而……
「克己!」
什么人的呼喊将克己从无意识中唤醒。
他定睛看去,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正一脸恐慌的看着他。那人是神心会空手道的学徒之一。
「怎么了?」
「在道场外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虽然对所谓的“出事”二字深表怀疑,但克己并不认为对方会骗自己,所以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
毕竟自家道场旁边的治安不好的话……他也会很难办啊。
「好吧……我就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着,有紧急情况就告诉清澄他们。」
在吩咐了行动方针后,克己停止了晨练,向着外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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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现在小兔姬觉得很烦躁。
她是个红发红瞳的美少女,身穿紫色和服的美丽女性,就算眉头紧蹙也依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小兔姬的心情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赏心悦目而改变。
作为人间之里警备队的队长,一大早就发现凶杀案现场这件事对她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
案发地点是在人间之里平民区的一个胡同里。虽然白天的人流将这条通向大路的胡同衬托的不怎么阴暗,不过只要到了晚上这里想必就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寂静场所。正是干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勾当的最好地方。
死个人什么的……似乎也不值得惊讶。
在幻想乡之中,人间之里可以说是最大的人类聚集地,在这里当然可以避免葬身妖怪之口的结局。然而若以为这里是什么与世无争的和平之地,那就大错特错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间之里也是个阶级分明的地方————毕竟这里汇聚了幻想乡内的二十万人类。除了平民百姓士绅贵族外,什么三教九流都是一应俱全。地痞流氓更是一个不少。
人间之里的黑暗面也不少。然而人类就是这种程度的物种,就算有着强大的天敌,只要大量群聚在一起,就一定要分出派别,高下这种其实毫无意义的差别来。
当然,小兔姬并不是什么哲学家,所以不会对人间之里的现状产生什么深刻的思考,她只是单纯的对倒地的死人感到麻烦,却没有任何的惊讶。
混混之间的私斗出现人命也不过是常有之事,根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小兔姬用无奈的语气向自己的副手问道。
她的副手也是个女性。
衣服的基调是红与黑,用斗篷上围巾一样的部分遮住嘴,无论春夏秋冬皆尽如此。不能不说是个奇怪的家伙。
但能力还是有的,而且比一般人强得多。所以小兔姬对自己的副手并无什么不满……虽然人有的时候的确是奇怪了点。
「查清楚了……就是个普通的混混而已。」
少女的声音虽然因为嘴部被挡住而显得有些沉闷,不过总体的基调依然是她这个年龄的外表所应该具有的音色。
但那只是一种错觉罢了,事实上,小兔姬直到现在也没能发现自己的副官不是人类的这件事。
混在人类之中,偷偷摸摸生活的妖怪,目前为止除了赤蛮奇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了吧。
她倒是用和小兔姬如出一撤的无聊口吻说道。
「可能是死于私人的械斗……死因是脖颈出的大动脉被切断,流血过多而死————至于凶器,就放在一旁,我想你大概可以看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完全没什么特别之处吗?」
听完这平铺直叙,毫无任何个人感想可言的报告后,环抱着双臂的警备队长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赤蛮奇所说的情报都是通过案发现场就能直接用眼睛观察出来的。
睁大着双眼倒在地上的男尸,还有脖子上的显眼伤口和因为时间流逝已经变得深沉的血迹,构成了一副在典型不过的凶杀现场。
然而小兔姬却始终面不改色。
毕竟,比这更残忍的场景她也不是没看过,姑且不论其他,凶手似乎只是单纯的想杀人,而不是以折磨为目的。这也导致案发现场虽然惨烈,却也十分的单纯,没有混入太多让人不快的东西。
「查查周围的人有没有什么目击情报,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可以收工了。」
面容端正的女性就这么说出了堪称不负责任的话语,她的语气相当轻松,看来是对这种状况十分满意。
不过抛开道德层面来看,她的行为不能说有错。
人间之里不似外界,侦查罪犯的手段相当单一,而且对方流氓的身份更是增加了追凶的难度……当然,请阴阳师招魂来询问死者灵魂凶手的情报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然而,小兔姬不认为这个死去的混混有让她这么做的价值……请阴阳师可不便宜,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值得惋惜。诸如此类的原因让小兔姬做出了最方便的选择。
「队长?」
这个时候,在外围将胡同围住不让平民闯入的警员中的一个,突然向自家队长征求起意见来。
「干嘛?」
「有人要进来。」
「让他走。」
凶案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小兔姬想也没想就让手下赶人,不过,向来听话的部下这次却没敢轻举妄动。
「可是……他是愚地克己先生。」
「…………好吧。让他进来。」
虽然刚说完的话就立即改口似乎面子上不太过得去,但小兔姬也没有任何办法。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兔姬的确是人间之里警备队的队长,不过这不代表她就能在人间之里的平民阶层中横行无忌。
如果说守卫人里秩序的小兔姬是强龙,那么愚地克己这号人物则就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还是超巨型的巨无霸级地头蛇。
说到愚地克己,就必须提到他的父亲,人间之里的传奇空手道家,人送外号【杀虎王】的愚地独步。
空手杀虎已经足够夸张,但愚地独步更是极少数能已纯粹的人类之身对抗妖怪的武术达人————不依靠任何的特殊能力,仅凭锻炼到极致,已经凶器化的双手来对抗妖魔并以之取胜。
空手与妖魔战斗不过是找死的行为,如此对人类来说不言而喻的道理,被愚地独步轻易打破了。
连小兔姬也不敢空手和妖怪正面作战,对于凭借特殊能力克敌的她来说,愚地独步无疑是个需要重视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在人间之里也是屈指可数。已经完全能与鬼府当中最顶尖的那帮非人者相提并论。
而且,愚地独步所设立的神心会空手道,其道场更是有近千人,完全不下于人间之里的任何一个帮派,甚至犹有过之。
纵然小兔姬与愚地克己不太熟悉,不过她还是能感觉……所谓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放在愚地克己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早上好,队长小姐……」
穿着白色道服的青年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越过人群走来,他留着干练的短发,相貌也许算不得英俊,却也是个五官分明,让人心生好感的堂堂男子。
他正是愚地克己,年轻的武人。
克己的面庞上带着礼貌的微笑,然而当进入现场后,他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
无论死的人是谁,但直面死亡总不是什么愉快之事。
「……这是……?」
他向女队长投向了饱含询问的目光。显然是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虽然作为警备队长的小兔姬在官方立场上当然要高于尚算“平民”的愚地克己,不过作为特殊人士,这点知情权还是有的。
————况且,事件的发生还是在神心会空手道场附近,小兔姬完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小混混私斗引起的事件,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当然,若是神心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的话,大可以私下里进行一番调查……不过我觉得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诚如小兔姬所言,人间之里的查案方式确实缺乏除了目击者证词之外的有效手段,毕竟指望警备队中出现一个明知小五郎那样的人物实在不现实。
但如果神心会要凭借自己的视力进行搜查,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不过小兔姬估计……
「我们没那么闲。」
克己环抱着双臂,说出了自己的方针。
「如果有人要挑衅,我们当然会打回去。但这不过是一次无关的事件罢了,我们不会有所行动。」
「这样吗?那太好了。」
听到对方的话,小兔姬放心的点了点头。
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神心会的调查手段会十分温柔,应该说这帮武夫会诉诸暴力是可以预见的事情。现在,愚地克己摆明要放弃插手此事,也让小兔姬免去了后续一些列的麻烦。
然而……
「————虽然你们似乎已经交换完了意见,不过我还有关于这个凶杀案没说完的事情。」
举起右手,努力彰显自己存在感的家伙,正是小兔姬的副手,赤蛮奇。
了解自己副官性格的女队长,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睛,用绝对不能称之为友好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副官。
「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要说的话绝对会让我刚才的轻松转眼间灰飞烟灭……不过我是个贤明的长官,所以你说吧。」
「那真是太好了……贤明的队长大人。」
「喂!」
无视了小兔姬对于自己讽刺的抗议,赤蛮奇接着说了下去。
「那么我接着刚才没说完的事情说下去了————虽然整个案件乍看上去和一般的私斗致死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有一点绝对性的不同。」
「有什么不同?」
克己用不那么愉快的眼神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然后如此问道。
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相信,愚地克己至今还没有品尝过杀人的滋味……所以死亡对他来说仍然是种值得敬畏的庄严之事。
「出血量不对……虽然地上的血液看似很多,但那是按照一般的伤口程度来看,如果是大动脉被切断了的话,他流的血实在是太少了。」
「……原来如此。」
小兔姬顿时了然的颔首。
不过愚地克己倒还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血液是不会突然消失的,那么突然消失的血液是去哪里了呢?」
「当然————」
是被什么人取走了吧。
面对小兔姬提示性的反问,克己也明白了事件的关键所在。
「是妖怪所为?」
克己的话让小兔姬的脸上蒙上了阴云。
那并非毫无可能的信口胡说,反而是充满说服力的可能之一。
要说在整个幻想乡中,渴求人类鲜血的妖魔实在是数不胜数。随便列出来的就有一大堆,吸血鬼狼人食尸鬼行尸……实在是多如牛毛。
如果真的是有妖怪混入了人间之里作乱……那将是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这就等同于将嗜血的饿狼放进了羊圈中一样。将会有无数的牺牲者出现。
「如果真的是妖怪所为……那么就应该让鬼府的那帮家伙出动了。」
小兔姬用少见的严肃表情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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