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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黄甲乙醉上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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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财狗这日办酒,不过就近请了几个乡邻,到正午时勉强凑了两桌,他内眷带了巧儿同瞎婆婆在厨房收拾,也不用出来陪席,小诺则在房内照顾小天远。

    财狗忙着上菜,招呼众人开席。

    却有那张寡妇从门前路过,见了院内这般光景,也不避嫌,抹了进来笑道:“王大哥这里好热闹,却是办什么喜事呢?”

    桌上众男人见张寡妇来,都轻轻把脸撇开,各自攀谈。财狗才端过一坛酒,回道:“原是起了新房,又娶了个小。”

    张寡妇道:“娶什么小老婆?如何不见新娘?我来这站了半日,也没个人请坐的。难道我家没了男人,便贺喜之事也不该来了?”

    财狗忙在靠东墙的桌子左横匀出一个位置,这里原是赌坊跑堂的李山一人坐的,如今要给张寡妇坐旁边,他索性去下座挂个角,把这位置独独让给张寡妇,张寡妇冷笑一声,也不客气,大步大摇的坐了过去。财狗赔笑道:“原是要请嫂子的,只是嫂子总不在家,既然这回在了,就多亏赏脸了。”

    张寡妇在那桌上抓起一只鸡爪子,一边嚼一边说:“你看你们这些大男人,白天里见了怎么反倒像个小鸡儿一样害起羞来了?”

    原来席上众男人皆是张寡妇裙下客,只是各自哪敢声张?一个个正颜厉色,私下里还议论这张寡妇不守妇道,因此青天白日下都躲着张寡妇。如今张寡妇这样一说,席上没人敢答嘴的。

    张寡妇见一句话制住众人,颇感得意,又自满了一碗酒一口灌下,问道:“既然添了新人,今后彼此多要见面,何不带出来大家认识认识?”

    财狗故意住了口不说,众人正愁叉不开话头,忙催着财狗来引见,够的众人急了财狗才道:“本该是要领出来给大家请安的,只是也有些难处。。”

    众人忙问有何难处,财狗道:“竟是些不好说的难处,若说了出来,还望各位高邻高风亮节,多多包涵。”

    张寡妇不耐烦道:“有什么要包涵的?还要高风亮节?你这烂人今日说话也这德性?倒不像平日那个傻子了。”说罢她自己已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众人又想笑,又不敢笑,怕薄了主人。财狗也不生气,正待要说话,却听到门外一阵笑声。却是一个青年公子哥,高大身材,胖圆的白脸,身穿灰白夹纱直裰,摇着一把花纸扇,后面跟了一个青衣小厮。众人认得,这是本村黄元龙保正的独子,平日大家都称他黄少保,最是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因家底子厚,外朝廷上又有做宰相的亲戚,因为众人见他来,都忙站了起来,笑着。西墙下桌子上原坐着上席的两个长年都悄悄挪开碗筷,挤在横席里站着。

    那黄少保进来便问:“憨公公的船怎么不见?”

    财狗忙道:“原是是少保,大热天怎的出来耍了?快请用杯粗茶。”说罢忙拣了个干净酒杯倒下一杯茶递了过去,道:“憨公公前日在渡口接了个长单,这两日都不曾回来,怎的少保要用船?”

    黄少保接了茶一口喝了,吐了茶叶渣子,道:“正是呢,这村里的船家只有憨公公能走远路,我正想着要去海边耍耍。不知憨公公几时得回?”

    财狗忙又去倒满两杯,一杯再递给少保,一杯递给他身后的小厮,答道:“怕还有两日呢。少保急着现在要,还是等过两日要?”

    黄少保又喝了个净,接过小厮递来的方巾揩了嘴,道:“既如此,我过两日来,还要劳烦大哥帮俺与憨公公说定了此事。”

    财狗忙道“哪里,哪里。”小厮取出一锭银子交予财狗,财狗退让道:“少保用船,哪需银子,想黄老爷为咱村费了多少气力,大家心里都是感恩的,少保要用船,我们不过还个情谊,哪里就要钱了?我便收着憨公公也不敢要的。”

    黄少保道:“这不过是个订金,不必多讲!”一时才注意两桌人都站着,问道:“老哥今日做什么喜事?”

    财狗忙回:“原是娶了个小,既然少保来了,不见弃的话吃两杯浊酒消消暑,也是小的尽个孝。原是不敢去请,因想着黄老爷时常忙着,少保正该上进之时,也怕不得闲,哪能为我们这些小事分身的,因为不敢来请,还望少保恕罪。”

    黄少保大笑:“放屁!哪里就有这些个虚话!你便天天请我喝酒,我也有空来。今日天让我撞到,正好吃个白食,老哥莫怪!”

    财狗赔笑道:“哪里,哪里。”又把少保带去入坐,少保也不逞让,坐了下来,又对小厮道:“运来,你去买两坛黛曲来,我最爱那个酒。”

    那小厮正要去,一个汉子忙拦下道:“小哥别急,小哥跟了少保半日也该渴了,坐下一起吃酒,那黛酒我家正好还有一坛,我去提了过来先吃着,不够了再说。”说罢急急出去了。那小厮在众人拉扯下只好入座,因不敢跟主子一桌,便在坐在张寡妇身边,这小厮年纪尚小,因此也不敢看张寡妇,倒是那张寡妇看着这小孩儿细皮嫩肉的,直流口水,不觉便挨的近些坐着。

    黄少保又问:“为何不见新娘?”

    财狗道:“正待要说,但说了出来,还求少保恕罪!”

    少保道:“我阿爹是官,我又不是,老哥左一句恕罪右一句恕罪,真是臭屁连天,你索性说出来,不要憋坏了心脏!”

    财狗道:“说来话长。我娶的这个小,原是我瞎婆婆的远房表亲家的独女,她这家子人丁稀薄,她娘体弱多病,生下她后,一家人在原籍支不住了,才搬去西边的路林州,怎奈她十分命苦,一家人刚住了下来,他爹却生了一场大病竟先去了,留下她娘苦苦过活,到她长到十五岁时,她娘也去了,独剩她一个在异乡,怎能过活?又可恨那路林州的人土风情,哪似我们这里相亲相爱,那些本地人见她家是外来的,如今落了难又只剩她这一个,正是青春年少,因此都起了邪念,做起那丧尽天良的禽兽之行来,过后她苦苦逃了出来,一路漂泊也没个着落,又不识路,好在记得她娘说我们这里还有个亲人,因为一路问了过来,不料身上又怀了孩子,到了瓜州时,已经破了羊水了,到了渡口时人事都不知了,幸而被我憨公公遇见,也是我瞎婆婆在船上给她接了生,竟救活了,再一问,才知是亲。因此悄悄带到我家里来养着,本是应该的,只是这孩子逐日长大了,却没个来头,却怎么说?日后长大了又怎么说呢?因此我才想着娶了她,认了这个儿子,也是做了一件善事,救了两条性命。但此事却要诸位高邻谅解,更要少保在保正黄老爷面前说个请,不求入族谱,给个挂名也是件极大的功德。”

    只等财狗说完,那张寡妇便一手撑着运来的肩头站了起来道:“不曾想你这呆头傻脑的,竟能一口气说这么一大篇?不知是谁教的你,我还以为你只会叫‘六!六!六’呢。”

    众人大笑,黄少保也笑着,又叹道:“若按我说,这匕湾村再来一千一万人也安的下,只是我那老爹向来铁面铁心,近来又发生几件大案,各处都对外来人查的紧。”

    旁边便有人应和道:“正是呢,今天刚从京里传出的消息,说前日抢官粮的那个天远州犯人,死在天牢里了,正有许多人去京城看热闹呢。”

    又有人道:“真是便宜那犊子了,真该活剐了下油锅的,好大胆子,竟敢来犯我南国!巴掌大的天远州,也不用朝廷出兵,便聚我们百十个渔船过去,也能铲平他!”

    那人说罢对桌又有两个汉子一齐站起来起哄,少保也笑道:“正是太平日子过腻歪了,早该来点大戏了,或大闹一场也好,不然这日子越发难过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说的火热,突然听的里屋一阵哭声,却是那巧儿在哭,众人也不在意,财狗正要进去看看,刚跨进门,便吃了一脚飞了出来,众人急忙扶住,往门里看去,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走了出来,穿着鹅黄的半袖对襟,肩上挎着一个旧的亚麻巾包袱,眼角带着泪痕,眼珠子却射出一道寒光,这姑娘正是小诺。

    小诺大步跨了出来,走到众人面前道:“我便是天远州的人,你们倒是来铲平我试试!”

    众人尚在惊异,小诺一把将黄少保那张桌子掀翻,那少保吓的退了两步,运来抢了过来扶住少保,财狗勉强直起身来道:“还不快进去,该是你抛头露面的吗?你这疯颠犯的不是时候,你只顾捡了个话头就胡编起来疯说,却要害死我一家人了!”

    那张寡妇在一旁听不便不自在,抢着道:“抛头露面不该么?难道要臭死在窗檐里?你们这些男人说的好正经的话,既然能装一辈子仁义道德,便可知没一个好的!”

    那李山也忍不住了,生怕张寡妇再说出什么话来,又瞧了一眼众人,都不敢吱声,那些位都是有妻儿的,唯李山是个光棍,因此稍微大胆一点,便起身去揪张寡妇,揪住便往院门外带,张寡妇一面大嚷,一面乱抓,小诺抢上去一脚踢中那李山腰上,李山吃痛一个踉跄跌出门外,把那张寡妇也带着撞在门斗上,张寡妇气的使力往李山命根子上跺了一脚,那李山痛的翻过身去,动弹不得。

    那众人见小诺一个女流如此放肆,便一窝蜂围上来,喊着:“拿住这疯女人!”

    小诺本是跟着钟老学过些武艺,打这几个庄稼人倒是也不难,三两下踢翻两个,其他人便不敢上前了,只道:“反了!反了!快去报官!快去报官!”

    小诺见没人敢来,便往门外去了,财狗追出门喝道:“小娼妇!你敢走!你那孽种却不要了?”

    小诺头也不回的去了,财狗忙回里屋去,只剩他老婆在那里扶住肚子笑,女儿巧儿在那里擦泪。原来瞎婆婆已把小天远带走了。财狗一气之下,一脚将巧儿踹翻,在门口摸出一根扁担,又赶出院门外,却哪里还有小诺身影。

    众人在院门口正嚷着将张寡妇先绑去送官,黄少保整了整衣衫出来道:“你们这群窝囊废也只好欺负孤儿寡母!跑了个厉害的,却好意思捏软柿子?”

    众人又气又不敢言,那张寡妇趁势溜开了。远远的又见一个老倌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却是黄保正庄上的管家名叫方促头的,见面便道:“少爷,不好了!”

    少保道:“何事惊慌?”

    方促头道:“老爷正攥着鞭子到处找你呢!”

    少保问:“老爷有几分气?”

    方促头道:“有十二分气,这要是寻着你,非要打个半死不得!我因知道你来王家租船,瞒着老爷没说,如今偷偷过来报的信。”

    少保道:“既如此,真是多谢了。你把运来领回去,就说我上京城舅老爷家去了。”

    方促头道:“正说呢!你那表兄正在庄上,上回你在瓜州闹了事,回来说去舅老爷家,不料今日你表兄来的突然,一时问起,提前也没个商议,便捅穿了,因此老爷才动了肝火。”

    少保道:“这可如何是好?眼看要出大事了,我若挨了这顿打岂不是要躺个三五个月?一时竟也想不起还有哪家可以躲躲?只怕那家面子不够大,我那老爹硬要拿我也无法。”

    方促头道:“老夫人已给你想到了,那瓜州城西有个老先生,以前跟你舅老爷同窗,如今在那里馆学,教十几个学生,老夫人写了一封书子,又拿出来一包银子,叫少爷去那处躲几个月,等老爷气消了,再回来认个错,这事还能了。”

    少保转愁而笑,道:“还是我娘亲把我当块活肉,不似我那死老爹!”又问:“怎么端端的我那表兄就来庄上了,竟一点信息也不知道?”

    方促头道:“好像舅老爷接了圣旨,去中原做什么要紧事去了,那季三少爷一路送出关外,回来便顺道下来拜访老爷。”

    少保道:“只怕又有什么勾当。我也不管,如今正好出去快活些时间,也强过天天缚在这里。”

    方促头道:“老夫人教嘱咐少爷,去那老先生处千万老实些。你上回在瓜州闹的那事还没平下来,我也一直兜着,要是再吹到老爷耳里,更不得了了。不是我老头子多嘴,老夫人也说了,少爷这回正好去那老先生处学些仕途文章。。。”

    不等老倌说完,少保便不耐烦道:“简直糊涂!难道我是读书的料?哎!我这老娘也是空有一颗慈悲心,却不知爱护我!”一时接过那包银子,向众人问道:“烦哪位老哥送我一程?”

    一时便有两三个打渔的出来,少保便随便点了一个跟他去了。

    这方促头谢过众人,又教了几句,便领着运来回去。

    那运来忍着笑道:“我们这少爷,真是生生糟践了这福禄,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方促头道:“你才跟了少爷不过数月,更稀奇的你没见过,没听过呢。”

    运来笑道:“多亏老叔,小的才得了这美差,还要多蒙老叔照顾呢。”

    方促头道:“你以后跟了久了便知道了。就说那读书做官的事,我们这少爷便有一番怪谈。你猜怎的?他说‘这世上做官的,连他爹在内没一个清白的,原来也有几个,终做不长久。那明白人骂这清官呆傻,还排挤陷害他;那不明白的人,依然当他是个伪官,不过会做表面文章罢了。既如此,是好是坏都成了坏,不如索性就坏到底,因此这做官竟不如做强盗,明明白白的干坏事。’你说这话怪不怪?若在平常人家说出这话,真要问起罪,也不能轻了。”

    运来道:“果然是怪!只怕不是好事。”

    方促头道:“说的正是,那时你还没在少爷跟前伺候的时候,他就犯了事了,在瓜州结交匪类,闹了瓜州一场,我看他这番多半不去那先生处了,只怕事情要闹大,且看他怎么个收场。真是可怜了保正老爷了。”

    运来道:“也管不了那许多了,老叔也尽了情分了,只怕少爷是煞星下凡,生来便注定要作恶的,我们怎能奈何?黄老爷这边厉害的人教出这样一个后人,若不是煞星下凡怎说?”

    两人一路闲说着回庄上去了。这黄少保坐了船直往瓜州渡口去,却说这黄少保在江湖上又有一个名号,叫“花扇子黄甲乙”,他这番再去瓜州,果然又引出一段公案,究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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