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槐举起水囊喝了几口,叹息道:“你何必执念太重,若你不是亲自来追我,也不至于有此之困。你纵然有再多设想,若是落于赵雍之手,也是枉然。”
芈月道:“人若无执念,与行尸走肉何异?”
忽然楼梯上有人大笑道:“说得好。”
芈月一惊站起,黄歇剑已经出鞘。
却听得楼梯上步履声响,赵雍独自一人,提剑一步步从楼梯走上来,笑道:“咸阳一别,秦太后安好?”
芈月一惊,耳听得楼下果然已经没了厮杀之声,想是赵雍的兵马已经控制了角楼。只是这楼梯狭小,只能容一人上来,赵雍自恃已经控制局面,所以才如此放肆。
但见他衣不沾尘,剑不染血,端的是风度翩翩,气派雍容。芈月想到此人之前种种所为,心中暗恼,冷笑道:“赵主父走得匆忙,害得朕来不及送别,实在深为遗憾。”
赵雍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微笑着收剑入鞘道:“太后实在客气,还派人在秦赵边境强留,使寡人差点不能回赵。太后如此盛情,令寡人常挂于心,得知太后来到边城,实是欣慰异常,也想请太后到邯郸一行,让寡人尽一下地主之谊。”
芈月冷冷道:“三年前主父趁我秦国大乱方定,夺我榆林之地,收林胡部族,致使我大秦失去东边的牧马之地;去年乔装入秦,窥我国政;今年与我争代地,夺楼烦部族;而今又困朕于此,桩桩件件,不敢相忘。”
赵雍却仍微笑道:“太后当年入燕,是我赵国一路护送。太后自燕国归秦,更是我赵国一力支持。这桩桩件件,太后也不要忘记才是。”
芈月道:“函谷关外,赵人撒手,使我孤身入秦;季君之乱,赵人趁火打劫,秦国亦已经付足代价。”
赵雍语带威胁:“太后有经略之才,若是秦国无太后,不知道将会怎样?”
芈月反唇相讥:“秦国经历变乱,肃清隐患,就算无我,国政亦将在我的预设之中步向辉煌。但主父执掌赵国,外盛内虚,新政旧人尚未理清。恐怕不等主父离去,赵国就将爆发大乱。主父此时来劫持我,岂不是本末倒置?”
两人唇枪舌剑,毫不相让,赵雍哈哈大笑:“楚主昏庸,齐主暴虐,魏主无能,韩国软弱,燕主年幼……这天下能与寡人对弈者,唯秦太后也。我赵国自寡人手中崛起,如今若论兵强马壮,也唯有秦国堪可比拟。若赵国去了外患,寡人厘清内政,乃举手之事!”
芈月却摇头:“错了,你和先惠文王一样错了。唯国有外患,才能够上下一心,若国无外患,内患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赵雍拱手道:“听太后一言,胜读万卷书。寡人真盼望从今日以后,能够与太后日日相见,时时交谈。今寡人特来相请,太后,请吧。”说着,将手一摆,便要将芈月带走。
芈月却退后一步,笑道:“我说过,没到最后一步,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黄歇适时上前一步,执剑抱拳道:“在下黄歇,见过赵主父。”
赵雍见状,微笑着拔出剑来,弹了弹剑,叹道:“真可惜,公子歇为人,文质彬彬而后君子,可是如今又何必负隅顽抗,徒劳无益。”
芈月冷笑道:“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所以不必跟你讲君子之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轻易认输。”
赵雍道:“看来,寡人也是需要向太后展示一下剑术了。”
说着,一剑朝黄歇挥去,黄歇迎上,两人交起手来。
两人均在剑术上有着深厚造诣,赵雍固然是沙场百战,黄歇也历经阵仗,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依旧不见胜负。黄歇虽然一路赶来疲惫不堪,然而存拼命之念,赵雍自恃胜券在握,欲要姿势好看,一时竟是拿他不下。
正当两人陷于胶着之时,忽然两名赵将冲上楼叫道:“主父,不好,秦国援兵到了。”
两人一惊,收剑跳后一步,形成对峙之态。
赵雍眉毛一挑,一指芈月吩咐道:“把他们都带走!”
那两名赵将却急了,叫道:“主父,不行,秦国兵马比我们多,我们得赶紧走。”
角楼狭小,楼梯只能一人通过,若是秦太后已经受擒,倒也无妨,可是此刻情势逆转,半点也延误不得。为安全计,只能以脱身为上,若是再图挟持秦太后,只怕秦兵赶来,自己倒脱身不得了。
赵雍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暗悔自己刚才过于托大,却彬彬有礼地向芈月拱手笑道:“太后的属下实是扰人兴致,今日看来请不得太后去邯郸了,咱们后会有期。”
芈月看着赵雍,冷冷道:“彼此,彼此。”
赵雍看着两人,长叹一声:“可惜,可惜!”深知今日事已不可为,干脆收起长剑,转身就走。
此时,大批秦兵已经源源不断地赶来了。
过得不久,便听得外面有人齐声道:“臣等救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芈月走下角楼,走到向寿面前,问:“今天是几号?”
向寿一怔,旋即会意,看向芈月的眼中有一种兴奋的光芒,道:“五月初一。”
芈月眼睛一亮:“五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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