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苓再无动静,然而体内起伏的情绪依然搅得她有些不安。
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乔苓与杨令元都被惯性狠狠摔在了这个金属囚笼的墙面上。容器骤然间被打开——不是从上面,而是从下面,乔苓和杨令元还未从被摔的剧痛中反应过来,就已经失重下落。
空中的杨令元惊恐地向乔苓伸出了手,乔苓握住了它,二人携手跌落,乔苓却是前所有的冷静。
“不要怕。”
杨令元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听见乔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从心底里凭空升起一股力量,他紧紧咬牙闭起了眼睛.
两人重重地落在绵软的黑色流体中,这流体触感如同凝胶,将二人身上所有的金属制品全部腐蚀殆尽。二人挣扎着,迅速被从流体中潜伏而来的未知事物再次禁锢了手脚。
被紧束的双手被紧紧固定在了身前,乔苓奋力扭动着肩膀,却依然于事无补,脚腕也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紧贴在一起,无法动弹。
陷在黑暗中的杨令元再次呼喊,“乔……乔苓!”
“我在呢。”
黑色流体中的两人看不见彼此,但乔苓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乔苓自己也觉得诧异,尽管眼前种种如此诡谲,但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恐惧。
身体正在迅速下沉,经过大约五秒左右的屏息,他们终于从黑色的流体中跌落,像是穿过一片浑浊的水域,然后落在了一个不那么奇怪的平台上。
这时候,两人的手脚已经被束缚起来——脚腕和脚腕上各多出了两个钢圈,钢圈与钢圈之间紧紧贴合,吸引在一起,根本无法挣脱。乔苓试图从这个圆形的黑色平台上站起却只能徒劳地蹬腿,她抬头四望,周围只有苍白的投光,光滑的墙壁上什么也没有。
“你没事吧?”乔苓回过头去看杨令元,他的眼眶略红,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你呢?”
乔苓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忽然,一阵诡谲的电子杂音响起,两人立刻望向前方,一道门自下而上缓缓开启,门口站着一个蓝色头发的男人,他穿着紧身的驾驶服,一看便知刚从ri上下来。乔苓认出这是那双胞胎中的一个。
“上午好。”他举起手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带着略有些机械的动作,“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比佐。”
“……你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比佐淡淡道,“候选人之间,不是也应该偶尔联络一下感情?”
乔苓微微低头——对方果然是候选者。
比佐看起来气定神闲,他绕着这个圆形的平台缓缓踱步,这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衣,短发,左耳戴着一个银色的耳坠,垂下的银色流苏让他看起来略有些阴柔,那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隐隐闪着微蒙的光泽。与那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相比,这个人的一切都是冷的。
比佐走到乔苓身后,乔苓静静地凝视着眼前比佐的影子,他挺拔的身姿看起来冷静又透着狡黠。
一旁的杨令元颤抖着开口,“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们抓来?”
“你们猜?”
乔苓刚想努力起身,却发觉身体已经使不上力,四肢绵软像是不属于自己,“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
“用了一点药,现在会有些麻痹,过一会儿可能会有些痛苦。不过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会自行恢复。”他缓缓走到乔苓身旁,“嗯……没记错的话,你是……乔苓?乔易铮的私生女……?”
“你们……调查得很清楚啊。”
比佐一笑,“你在帝中一直是吊车尾,这次乔家让你顶替乔芙来参加七执,没有被吓坏吗。”
“还行。”乔苓看着比佐的眼睛,“这不是还活着吗。”
“没有ri也能活到现在是你的运气,能活着从演练场里出来,未必以后还能活着继续在七执的赛场上走下去。”
听见“运气”二字,乔苓有些自嘲地低喃,“是吗?”
话未说完,她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她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哪里想到这一阵刺痛感像一条在体内被惊醒的毒蛇,瞬间蔓延到了小臂,她手腕被束,连去抚碰疼痛的机会也没有,而这刺痛感也迅速由外及里,深入骨髓。
“已经开始了吗。”比佐喃喃低语,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乔苓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
比佐微笑,“很痛苦吗?”
乔苓咬着牙没有回答,身体的疼痛几乎让她无法开口。
“当然很痛苦了,要是不痛苦,我们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终于切入了正题,比佐走到了乔苓的面前,微微俯身,“……呐,有时候,不会觉得有一点不甘心吗。”
乔苓一怔,她抬起头,竟在比佐的眼中意外地看到了一点同情。
“我这几天一直在看你从前的人生,”比佐单手举着摄像镜头,低头说道,“明明从一开始就输了,可为什么不屈服呢?”
他半蹲下来,与乔苓平视。镜头微旋,给了乔苓的脸一个特写。
“你说谁一开始就输了!”
乔苓用手臂紧紧挡住脸,却随即被比佐以暴力掰开,乔苓听见左臂的骨骼传来清脆的响声——她的左臂似乎是脱臼了。
但是还没有完,比佐紧紧按着她的肩膀,不由得她用手遮挡。他们之间的姿势有些暧昧,乔苓倒吸着凉气,只觉得那一股蔓延在身体里的痛苦感觉越来越强烈。
比佐的声音清冷,在乔苓听来却如同隔着千万重山峦,“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安于现状不是也很好吗,你的机械直感那么差,越努力就越是个笑话,为什么不停下呢……屈服,顺从自己的宿命,然后去过你应该过的人生……”
比佐笑了一声,“不过你没有那么做,真好。”
“放开,”乔苓忍着痛,有些恼火地推开比佐,“用不着你对我的人生评头论足。”
“评头论足?不不,你误会了我。”他依然举着镜头,将乔苓的表情尽收眼底,“我是为你不平,你顶了你姐姐的位置,金枝却连一架ri都没有给你。我也奇怪,你的努力……到底给自己换来了什么?”
大约录了一分钟左右的视频之后,比佐神情淡然而温和地揉了揉乔苓的头发。
“不过我懂,就算处于地狱底层,也会挣扎着往上爬,你就是那种人吧。”
乔苓一怔,却觉得有几分被理解的苦涩。
“真可怜啊。”比佐轻叹,“好不容易终于遇到景策这样的靠山,可是他却要倒了,我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忍心。”
听到“景策”二字,乔苓略有些清醒过来。她听见比佐收起摄像的声音,像是转身要走,乔苓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声,“等等!”
“你们的目标……是景策?”
乔苓知道,这就是废话,自己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候选者,谁会为了袭击自己而这样大费周章?
比佐静静地站在那里,既不回应也不离去,不知在想什么。
乔苓接着开口,“是想……用我做诱饵?”
“……很聪明啊。”比佐轻声道,“你觉得,景策看到了刚才的画面,会过来吗?”
“卑鄙!”
“再怎么「卑鄙」,也好过「无能」。”比佐轻轻理了理衣领,“我们知道你是景策的人,会觉得我们卑鄙也不奇怪。”
乔苓冷笑一声,“这和我是不是景策的人有什么关系,你们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
“大家好不容易成为候选人,可不是来给上届执行官打杂的。”比佐冷声道,“而且你应该站在我们这边才对,毕竟你也是大河之舞的受害者,对景策,你难道就不觉得愤怒吗?”
“我相信他们没有渎职——”
“那更糟。”比佐再次打断乔苓的话,“不是他们渎职,就是他们能力太差,根本无法胜任七执的工作。”
“所以就想除掉他,自己上位?”
“你说呢。”
“……你们不会成功的。”
“那很难讲的。即便不能除掉他,把他的羽翼都给减掉,难道金枝能让一个孤零零的愚者去做七执?”
“那么多个候选者,你们把他们全部除掉,以后还有谁会支持你们这些——”
“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乔苓。”比佐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他靠近捏住了乔苓的下巴,“我们不需要其他人。”
“什么意思?”
比佐一笑,“我们已经有七个人了,除了自己的同盟,剩下的都是敌人,会一个不留地统统杀掉,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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