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装个类似助听器之类的东西吗?”将迟轻声道,“降低你听到的声音音量,这样就算离开了波塞城也不会怕吵闹。”
“……试过了,没有用呢。”
杨令元小心地回应着乔苓与将迟的话,这似乎是他头一回成为他人聊天时的中心,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小的欣喜。只可惜路程太短,并没有聊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二楼的议事厅,推门而入,里面已经坐了三人。
景策拉扎勒斯贝尔摩德三人同时将目光投过来。
乔苓眼尖,立刻看见眼前的圆桌上放着五张红色的硬纸——是请柬,而且是如今极少使用的纸质请柬,一般只会在极隆重的场合使用。
“坐吧。”拉扎勒斯拍了拍桌子,他今天还是穿着一件敞胸的黑色皮马夹,尽管在城堡中待了一宿,他依然没有修剪自己的毛发,散乱的长发让拉扎勒斯看起来像一头黑色的狮子,一旁的贝尔摩德沉默而清瘦,那双眸子机敏冷清,让乔苓不由自主地想起健美而高冷的豹子。
“……这是什么?”将迟拿起桌上的请柬,打开后递给了乔苓,乔苓接过,看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剩下的四张则分别写着景策将迟杨令元和贝尔摩德。
在阅读完全篇之后,乔苓微微颦眉,“朗斯洛公爵的晚宴?”
“而且邀请的,都是候选人呢。”杨令元轻声补充。
乔苓这才注意到,朗斯洛的邀请唯独落下了拉扎勒斯。
“也不尽然,星尘也在邀请名单上,他自己把请柬拿走了。”景策回答,“朗斯洛……我记得他就是站在比佐背后的人,至于他此番邀约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暂时还不知道。”
“也就是说,比佐应该也会在?”,贝尔摩德捏起请柬,“……要去吗?”
“去自然要去,即便这次宴会是私人性质的,也可以借机去探探虚实。”将迟低声回答——按照请柬上的内容,宴会将一直持续三天,三天的时间确实能够做很多事情,不过很快,他略一沉吟,又道,“但裴菲柯特星域还没有撤销对乔苓的指控,这种时候乔苓在宴会上现身,对她会不会不太好?”
贝尔摩德点头,“……是呢,而且是在维尔京这种地方。感觉会被一些人拿来大做文章。”
“……明明是我救了他们。”乔苓皱着眉低喃,她再次打开请柬,反复阅读着里面的内容,“我才不在乎那群绵羊怎么写我,总有天他们会知道那天在漠城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清者自清。”
景策摇了摇头,“还好,我是觉得,大概没什么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因为这算不上什么污点——你是被星尘保下的。以星尘在帝国的名望,你只要与他同时出现,就没有人能在这件事上为难你。”
“太好了~”杨令元笑起来。
“不过——”景策的转折适时响起,他依然看着乔苓,“朗斯洛的做法很奇怪。比佐在漠城的行事,多半是他的授意,他为什么要毁掉一个星域,毁掉你?”
将迟并不很明白景策的话,于是大家坐下来,乔苓再一次讲述了她在漠城的际遇,将迟则接着叙述了他是如何与比佐在帝中对峙,并一路追着杨令元来到监狱的事。事情这时才真正串联了起来,每个人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像是摸索到了某个阴谋的线索。
“杨,你真的没有ri吗?”乔苓看向他,“那是怎么做到进攻狱守的?”
“……其实,很早就有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
杨令元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的ri就是我的第二人格……我的身体就是……我的机甲。”
“竟然……”乔苓的话没有说完,但脑海中已经接二连三地浮现起往昔的蛛丝马迹,杨令元徒手打开狱门,解下手铐……即便在直面机甲进攻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人站在战场上默默地划着十字。
“难怪考官没办法褫夺你的ri。”将迟突然笑了笑,“我当时有点多管闲事了。”
“哪里!当时多亏有你在——”
将迟摇头打断了杨令元的话,“你和你ri的关系是怎样的?你能控制你的第二人格吗?”
杨令元一怔,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我不是很能对抗得了那个人,但金枝选择了他。”
“从前只是一些杀戮的念头,在我耳边说一些煽动的话……但他有了ri之力以后,已经能开始行动了,用我的这副身体……”
“什么意思?”拉扎勒斯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你是两个人?”
杨令元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没办法确保ri听你号令?”拉扎勒斯皱紧了眉。
面对众人的震惊,杨令元一言不发,乔苓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他谨慎地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又迅速地收回视线,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的,不安地盯着地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景策想了想,“也许你呆在城堡里比较好。”
乔苓又是一怔,将迟也没有表示反对,似乎大家都同意将杨令元留下。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杨令元也笑了笑,“好的……那我就和拉扎勒斯先生一起在城堡里……”
“单方面拒绝公爵的邀请,对他是不是也不好?”乔苓看向景策,“那个人知道我们现在都在维尔京上,杨令元没有借口不去的——”
“乔苓……”景策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公爵那里才比较危险,这不是一个单纯晚宴。”
乔苓突然脸红起来,她感到自己的心思似乎一眼就被景策看穿了——她不愿看见大家将杨令元留下,就像她不愿让自己一人落单——她在杨令元身上看见了自己。
“我留下没关系的,我也……我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杨令元眨了眨眼睛,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是真的,然而不愿落单的愿景也是真的。杨令元很惊讶乔苓的反应——她好像知道自己的想法。
“其实可以让杨令元也像我那样和金——”
“乔苓。”景策突然抬高了音量,阻止乔苓继续说下去,他双眉微凝,眼神严厉。这是乔苓第一次被景策厉声以待,她身体一震,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原想说,也让杨令元与金枝订立契约,这样就能够控制ri了。
但景策的反应分明在告诉她,这件事,不能说。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了乔苓和景策身上——很显然,他们之间有秘密。乔苓扫了议事厅里的所有人一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头道,“抱歉,我们继续吧。”
景策也不作任何解释,而是直接将话题切到了比佐身上,开始与众人商讨如何趁机挖出他背后那个团队的计划。
而那之前的对话,每个人都像没有听到一样。
议事结束,大家各自回屋,乔苓笑着与所有人道别,却并没有回房间,她隐隐觉得心里压着一些说不出的郁结,于是毫无目的地在城堡中游荡,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早晨邂逅那位公爵的钟楼天台上。
踏在窄窄的旋转楼梯上,她听见身后有足音。
“谁?”
“……是我。”
景策的声音和人一起出现,乔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隔着五六级台阶站了一会儿,景策大步跨了上来,“抱歉,刚才……我可能语气有些重了。”
“哦,没事……”乔苓连忙错开目光,窄小的楼梯里她和景策靠得有些太近了,幸而灯火昏暗,他大概也看不清自己的脸色,“是我有些想当然了,你是……对的。”
“有件事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景策又靠近了一些,他在乔苓的耳边低声耳语,“关于你和金枝的契约,不要告诉任何人。”
乔苓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景策那双金色的眸子。他的眼睛在楼梯闪烁的火光里泛着橘色的柔光,平静又温和地看着乔苓。
“……为什么?”
“既然有契约能够让ri彻底听令于驾驶者,就必然有契约能够反制,这些事情都是说不好的,所以最好能够谨慎一些。”景策顿了顿,“你,还有关于你ri的一切,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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