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厉看那兽哭得伤心,从哭声中听出了他走投无路的脆弱,奢厉想想自己现在也是孤苦无依,不由得悲从中来。
奢厉本想下树,去一探究竟,然而却害怕再次招惹麻烦,可是他的好奇心又实在作崇,不知道该怎么办。
奢厉掰下半根树枝,向那兽扔了过去,他心想,反正他现在离得远,而且夜晚如此漆黑,那兽也不会发现他的所在。
梆——那树枝砸中了那怪兽的身体。
不要啊!——那兽像发了疯似的喊道,不要再来抓我啊!
这一声喊叫,声如洪钟,又似惊雷,吓得奢厉瞬间没有了疲倦。
奢厉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不应该招惹到伤心的怪兽。
那怪兽喊完之后,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只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四下看看,并无任何威胁,于是继续压低着声音哭泣。
然而在那怪兽回头的同时,爬在树上的奢厉看清了,那是一条身材庞大的龙。
具体来讲,那怪兽长着一个龙头,明显看出和睚眦属于同族,至于身体,由于那怪兽始终缩成一团,故仍然难以分辨。
知道对方是何族,奢厉心中便有了底,只要不是骇人的虎族,那么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那怪兽抱着树干,呜呜呜地哭着,嘴里不断地喃喃细诉,妈妈啊,我想你啊,为什么要把我丢掉啊!妈妈啊!
奢厉心中暗自发笑,这怪兽的个头抵得上六个他了,但没想到心智如此不成熟,竟然还抱着树干想妈妈。
梆——又是一个树枝掉落在了那怪兽头上,那怪兽又是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我错了!——那怪兽跪下来,对着上面磕着头说,我是真的想回家,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喂!你怎么了?——奢厉已经几个箭步窜到了这怪兽头顶上的树冠之中。
你是什么怪物?——那怪兽看到奢厉,又吓了一跳,说道,不要来害我!
我还想问你呢?——奢厉站在上面,可以仔细观察这怪兽,说道,你长得龙不像龙,鬼不像鬼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什么东西。——那怪兽摇摇头说,我是龙族四子蒲牢。
奢厉猛然想起来了,之前孤峙说起过,龙族第四子蒲牢,被六浊居士所捉,逃到了虎族,又被虎族护卫送回,所以导致了孤峙不得不和六浊开战,以表示虎族立场。
原来你就是蒲牢啊!——奢厉心中有了底,问道,你又从六浊居士那里逃出来了?
蒲牢听了,一怔,接着便号啕大哭,边哭边说,你果然是来捉我的!
别别别——奢厉对蒲牢摆摆手说,别哭啊!我不是来捉你的!
那你为何知道我是从那六个坏蛋手中逃出来的?——蒲牢不服气地质问道。
我……我瞎猜的。——奢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猜得可真准。——蒲牢竟然相信了,他抬起头来看看奢厉,说,你是豹族的?难道你就是豹族神巫?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你快告诉我,我娘在哪?
豹族神巫?——奢厉被蒲牢这么一说,心中暗自发笑,也不否认,心想,倒不如逗逗他,于是说,你娘是谁啊?
我娘就是北冥蜕部落丹熏山五毒二娘苦垄,请问神巫知道吗?——蒲牢问。
……——奢厉后悔刚才没有直接拒绝。
奢厉是是是是自己已经陷入绝望,千万不要给他兽希望。
奢厉怕自己直接说出真相,蒲牢会再度哭泣,连忙说,等天亮吧,天亮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方向的。
奢厉并非随口答应,从小在阳山长大的他,还是会用日光辨别方位的,他知道阳山在大荒的西边,而蒲牢说的北冥蜕部落,就在大荒的北边,等太阳出来了,让他往北走,准没有错。
奢厉这样想完,对蒲牢说,你不是被六浊居士抓去了吗?怎么逃出来的?
趁他们睡着,晚上偷偷跑出来的。——蒲牢说着,又哭了起来,说,可是这里好黑,我好害怕,我想妈妈。
别哭!——奢厉确定蒲牢没有危险,从树上跳了下来,对他说,长这么大的个子,有什么好哭的?
个子大又怎么了?——蒲牢哭得更伤心了,说,我才一昶又两旭的兽龄。
奢厉一听,说,十一旭了,比我大,我才八旭,你看我都不哭。
可是我是龙,按照龙的兽龄来讲,我还小呢。——蒲牢辩解道。
奢厉无奈地摇摇头,说,别哭了,再哭把六浊居士招来了。
蒲牢立即收住了哭声,只是哽咽。
忽然蒲牢转过来对奢厉说,你才八旭,你怎么可能是豹族神巫?我听说豹族神巫都是成妖的。
奢厉被当众识破,有些尴尬,说,我又没说我是,是你把我认错了。
而且你是男的,豹族神巫明明是女的。——蒲牢有些生气地看着奢厉说,哼,你这个大骗子!
奢厉无奈地摇遥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定睛看着蒲牢,这蒲牢虽说长着一颗龙头,然而身体却不像一般龙那样长,而是像一团泥一样摊在地上,四肢粗短,身后的尾巴倒像是龙尾,高高扬起。
奢厉问,听说你是青龙之子?
我的样子,还看不出来吗?——蒲牢说,都怪我娘,一时糊涂,和青龙在一起生下了我。要不然,我才不会去龙族呢!
你排行老四?——奢厉又问。
恩,我是青龙最小的儿子,所以他们都欺负我。——蒲牢气愤地撇着嘴说,就大哥对我好一点。
你大哥?——奢厉问。
大哥为人可好了。——蒲牢说,大哥名叫囚牛,温文而雅,是东海三牛之首,平时喜欢弹琴作曲,经常让我唱歌给他听。
你二哥是不是叫做睚眦?——奢厉问道。这个兽,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对啊,你怎么知道?——蒲牢说,难道你是豹族神巫的儿子?
不是啦。所以欺负你的人就是你二哥喽?——奢厉问。
二哥整日不在东海,满天下跑着给他亲生妈妈报仇。——蒲牢说,他欺负不到我。
那欺负你的人一定是你三哥喽?——奢厉说。
三歌嘲风向来独来独往,早就跑回老家犬族去了。——蒲牢说,他也不欺负我。
你说来说去,那欺负你的到底是谁?——奢厉纠结地望着这个心智还不成熟的龙之子。
欺负我的,名叫鲸鲵,是鲸族的一只水妖,可坏可坏了,经常吓得我大吼大叫。——蒲牢说。
所以你就偷偷跑到大荒来玩了?——奢厉问。
嗯。——蒲牢说,可我没想到,大荒里的兽更坏,竟然……
竟然怎么样?——奢厉连忙问。
竟然……——蒲牢说得委屈,索性又哭了起来。
你快说呀,哭什么呀?——奢厉郁闷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在眼前哭,掉下来的眼泪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他们把我……当作坐骑……呜呜呜呜……——蒲牢说到伤心处,号陶大哭。
唉呀,别哭了。——奢厉回想起阿蚩,连忙说,龙族没有宿脉的,都会被用来当坐骑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蒲牢依然哽咽着说,可是我又不是化龙,我是青龙的生子,这样做……也未免太耻辱了……呜呜呜……
那你怎么不打开宿脉,和他们干一架?——奢厉问。
我……我才一昶又两旭,我打不过他们嘛。——蒲牢哭着,接着又忿恨地说,我要报告给父王,把六浊居士全部吃了!还有那虎族,竟然还把我送回去,也要让父王把他们都吃了!统统吃掉!
蒲牢的声音强烈,树林中发出阵阵回声。
一番话从一直哭泣的蒲牢口中说出,奢厉这时才感觉到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丝恐怖之处。
有时候,实力不仅仅是能力,还是地位。
那你为什么要逃到虎族呢?——奢厉说,你往你妈妈那里逃嘛!
我……我就是不知道我妈妈在哪嘛!——蒲牢哭着说,我是想问豹族神巫我妈妈的下落时,把虎族当成了豹族,跑错了嘛!
奢厉哭笑不得,他觉得此时此刻幸她是黑夜,否则他脸上的表情将会很难看。
然而很快的,奢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因为从远方,传来了一声长而闷的兽嗥。
这声音不像是虎啸,而是奢厉作为羊族最害怕听到的狼嗥。
与此同时,蒲牢也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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