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阳晒遍了整个小山村,在这个小山村偏僻的一角,一间整洁的小院儿静静安立在溪边。
小院左角有棵大树,茂密的枝叶覆下,给小院带来一片荫凉。
一片绿茵中,一桌小菜,两方矮凳。
一位绝美的妇人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锅粥,笑得合不拢嘴。
仔细摆好碗碟筷子,她坐在那方凳上又笑了一下。
“扣扣扣……”
有人敲门,妇人有些疑惑,她儿子回来是从来不敲门的。
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人的说话声“阿锦,是我。”
“刘大婶?”夜锦有些惊讶,这时候这么热,又是中午,刘大婶过来做什么?
刘大婶望了望周围,有些严肃地看着夜锦道“阿锦……你家小宸也十多岁了,你也知道,真正修炼的年龄就那么些年。别的孩子都是九岁开始,小宸这孩子勤快,虽然晚了些可始终是能补起来的……”
刘大婶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可是夜锦能听懂,刘大婶的意思是要她送小宸去基础院学习——学习真正关于这个大陆的东西。
可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小宸,别无所有!而且她也清楚小宸一旦开始学习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会失去这个孩子,以后这个孩子就不是她的了……
刘大婶看夜锦犹豫不决,又劝道“要是小宸以后有出息,你也不用待在这种地方,况且这些年来,你连生活都要靠小宸……刘大婶不是说你无用,只是小宸不该再这么耽搁下了。”
刘大婶看到夜锦呆呆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了,小声补了一句“我回去了……”便离开小院。
刘大婶走了很久,夜锦靠在门边好久没有动,只是盯着夜宸每次回家的方向,视野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对……”夜锦转头看着那一桌温馨的饭菜“小宸被我拖累太久了……”
两行清泪落下,夜锦慢慢走进小屋里。
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孩儿,看上去只有十二岁的模样。
他收拾完最后一个猎物回家,背后能够装下半个他的竹筐被装得满满。除了刚逮到的两只野兔,还有一筐药草和一小篓鱼。
他有就是夜宸。夜锦的儿子,刘大婶口中的小宸。
他从小心性就沉稳,脑子灵活得不像话,眼疾手快更是让他别人学都学不来的好技术。
谁也不会知道他这一手好技术是怎么练出来的,不过你也可以拥有。
方法很简单,拿着手术刀在战场上跟阎王抢命,顺带加两颗炸弹做调味剂习惯习惯就可以了。
夜宸是军医,不是打酱油的那种,是专门儿给别人动手术的那种。
不过这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谁让他走奈何桥忘记了喝孟婆汤呢?估计那时候孟婆太忙了吧。
不过他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军医,合格的军医不会跟自己拯救的战士一起并肩作战,因为一个合格的军医会留着自己的命去救的人。
夜宸不合格,所以会死,才来到了这里。
看着烈日当空,中午了,该回家了。
山路崎岖,走了一阵,到了山脚下,老村长站在回村儿的小路上,似乎有意等待。
今天不能把这小兔崽子搬回正途,他以后走路就倒着走!
看到夜宸老村长眼前一亮“嘿!小家伙,过来!”
夜宸跑了过去。
老村长看着夜宸背篓里满满的一筐,有些欣慰“这么勤快……对了,三年一举的学院招生又到了,你要不要去?”
夜宸摇摇头“不用了,就这样也好。”
老村长却说“这么蹉跎一辈子,实在是很累。你现在小,年轻有力,等到老了之后呢?也这样吗?”
夜宸没把握“就这样也好。”
老村长立刻变得如同一个爆发的火山“你这小子就这么没出息?你知不知道人的一生是很长的?整整一千岁!一千岁!你以为是想挨就能挨过来的吗?无知!不修炼你就跟我这个老匹夫一样,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被你们这个小兔崽子嘲笑!”
两人有半秒的静默,夜宸完全不理解老村长为什么生气,老村长被欺负的事儿不是经常的吗?怎么今天笑吟吟地跑来骂自己?
不过那个一千岁是怎么回事儿?一辈子有这么长吗?
“呼呼呼呼……”老村长骂完正在喘气,估计是想等着夜宸反应过来再骂。
夜宸小心翼翼地试探“村长……你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挫折?”
老村长胡子一翘,眼睛一瞪,那神情不就是在说是那?只是有点儿傲娇而已。
都这么大岁数了,装逼有个限度。
夜宸又问“是不是谁又惹你了?”
老村长转过身,“哼!”地把胡子翘得更高——你说呢?
肯定是有人惹了他,不会又是自己吧?
夜宸望望自己家的小院,突然很想就这么溜之大吉,这老头儿实在太无聊了!还不如自己的瓶瓶罐罐工具箱。
走就走吧,估计老村长也不会在这里傻站着。大不了等他跑到自己家去,有那个绝世老妈挡着,雄性动物之中除了自己都进不了。
夜宸扭头就跑,才跑了不到两步。身后就传来老村长的声音“小家伙别跑啊!一定要去报名啊!”
然而夜宸只管跑,什么都不想理。尤其是,这种无聊的老头儿。
什么报名不报名的,去不去都无所谓,只要在这个小山村好好过一辈子就行了。不过老村长说的一千岁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个世界的人可以活一千岁?
管他呢!问老妈!
“砰!”一脚踹开门,果然和以往一样没有锁。
夜宸一进院子就锁门,后面可是有个老魔头追着的啊!
呼呼地喘了两口气,夜宸才扯开嗓子叫妈“妈妈,我回来了!”
平时不都爱在院子里坐着等吗?这次怎么没人影儿了,难道还在煮饭……
夜宸往厨房走,还没走几步,小屋里就穿出了一阵略带沙哑的声音“小宸,你进来,我有事儿和你说。”
不会是……村长说的那事儿吧?
等夜宸走进来,夜锦抱着一个盒子,对夜宸笑着说“今天小宸满十二岁,我想给你一个礼物……”
夜宸皱着眉头,他看到夜锦脸上有哭过的泪痕,就连声音也是掩盖不住的沙哑,为什么还在自己面前笑?
“这大陆上,总有些东西是你不知道的……一点光芒可以穿石崩山,一滴水可以引水成江,星星火光可以燎原——一个炫元可以杀人无数!”
夜宸望望母亲有些严肃的脸,放下背篓,仔细聆听。
夜锦说“存在于无限的,是炫息,无论时间空间,超越所有力量的一种东西。人只要吸收它,用它不断冲刷炫元,炫元就可以变强。同样的,炫元可以同化个自己属性相同的炫息,让炫息唯自己所用。”
夜宸想了一下,觉得夜锦可能是在发神经,就附和地问到“那么炫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夜锦被夜宸这一问问得一愣,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炫元就是炫元,人生来就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或许实物可以让人更容易接受……夜锦拿出那个盒子,约三尺长,看着似乎有些大,要上“实践课”了!
然而夜宸却打起退堂鼓“真是的,自己都说不清楚……吃饭吃饭。下午我还要去镇上卖草药……”
夜锦微微愣了一下,看着夜宸走出去,喉咙一梗。
是,她也说不清楚。
炫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随着主人的想法而行动?为什么也分出各种性质各种用途的炫元?为什么炫元可以从虚无渐渐演化出形态?
夜锦心里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也没有人仔仔细细给她讲过这些东西,任何的书籍都只有关于炫元修炼方式的记载,而不是关于炫元本身的记载。
一顿饭了,夜锦还没准备好怎么再次告诉夜宸这方面的东西,夜宸却要去镇上了。
“早点儿回来……或者就在镇上留一晚都可以。”夜锦低着头,声音很小,小到夜宸可能都听不到。
然而夜宸却是出乎意料地回答她“嗯,我会早点回来的。”
说完,走去收拾收拾药房,整理了一些夜锦晒干的草药离开。出门时候,他还像个管家婆似地告诉夜锦“妈妈,帮我晒下那些药草……”
“知道了……”
夜宸走出门,夜锦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涌出,可是她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只是进屋拿了笔纸,写下些什么。
最后,都放进了那个盒子里。那个说是要作为礼物送给夜宸的盒子。
一言一句,都是嘱咐,一言一句,都是母爱,一言一句,都是疼惜……
“小宸,好好活着!等妈妈回来!”
院子里猛然响起了一声哨响,那不是哨响,是一把玉箫的最后高音,沉沉炫息笼罩了整个小院,天空风云瞬变,层层雷云压顶。
夜锦在烈烈大风中衣袂飞扬,秀气的柳眉显得英气,夹带三分的幽叹“冰雪,麻烦你了……”
空中应声而下一个冰雪寒芒笼身的模糊身影,一片冰雪纷飞之中,一片朦胧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消失。
留下的,是原本安宁小院的残垣断壁,就连方才冰雪笼罩的寒意都退得一丝不剩……
连同消失的,还有那些美好的平静时光。
“毁了——鸟儿没有落脚的巢,就不会轻易停下就会自己学会保护自己,飞得更远……”
天空落下一阵轻叹,人却已经不见。
去往镇上的路上,一个孩子背着竹篓,完全不知道这一切。
他还想,还在想去哪家药铺可以把价钱卖得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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