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枯叶，卷向天空，带动云朵，翻滚着推向天边，蔚蓝晴空下，初阳渐起，山河一览无余。
此刻在那遥远的边塞之地，牧歌嘹亮，牛羊成群。边塞外是连绵不绝的古老荒山，在这山的背后，却如世外桃源般山清水秀，细水长流。
清晨下的薄雾弥漫，让一草一木，布满露水，宛如仙境。山林中的飞禽走兽，个个巨大无比，且颇为灵动，好似那传说中具备灵智的蛮荒古兽。
在这山脚下，建着十来间简陋的木屋，形成一处小小的村落，像在此扎根了世世代代。一圈圈的年轮似记载着那古老的岁月，叙述着那被封尘的过去，沧桑而又厚重。
似太阳被高大的荒山所遮蔽，让这村落里的人们还没睡醒，带着点积水的泥路中，夹杂着诸多石块，其上有着一连串浅浅的崭新的脚印，怕是刚刚留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敲打木门的清脆响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回荡在空气中，不绝于耳。
“大虎，狗蛋，还有三娃子，快点起床，太阳都晒屁屁啦。”
闻声而去，那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乌黑发亮的头发下，一副明亮的大眼睛，生的相貌寻常，毫不出奇。穿着毛皮编织的粗糙衣裤，赤着脚丫，提着一头削尖的短竹，欢快的跑向远处。
“爷爷，爷爷等等我。”
孩童跑的极快，步伐迅捷，身子似棉，直奔那蜿蜒曲折的山道而去，山道上方不远处，正有一位穿着灰色布衣的老者悠悠漫步，不急不缓。
这山有千丈高，遥望不及顶，山腰往上，便是云端，高不可攀。
那孩童好不容易跟上了那布衣老者的脚步，额头上已有微微细汗，便用手擦了擦，稍稍喘了一口气，开口道。
“爷爷，你走的这么慢，为什么我还一直跟不上，呼。”
“哈哈，你这般东看西看，心生杂念，稍不留神时间便匆匆而去。”老者轻笑间，淡淡开口，孩童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老一少便随着这蜿蜒山道一步一步踏去，这山道悠长，似环绕山体而上，雾气漫漫，鸟雀齐鸣，蛇虫沙沙，偶有野兽低吼，危机四伏，嘈杂四溢。
但这对爷孙俩明显无畏，似常常来此，早就习以为常，只见那孩童还学着数丈高大的巨猿龇牙咧嘴，哈哈大笑。
他们环绕山体直上，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堪堪来到半山腰，说是半山腰，仅仅因为云层之上不可见，至于具体的位子，很是模糊。
山腰处，已然不是荒山的背面，而是面向下方山外，那一望无际，浩瀚无垠的大草原，壮美的边塞美景。
孩童早已大汗淋漓，脸蛋通红，富有朝气，呼吸着这山外清淡的空气，晨风迎面，令人心旷神怡，空灵一片。
而在山腰边，丛林中，却有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裹着件乌鸡麻黑的破布，散出让人皱眉的怪味，蜷曲在一旁。
这山上的怪人，没有人知道他年龄或是来历，像个野人一般，长居于此，却不害人，倒也老实。
只是对方虽痴傻呆愣，偶尔也会发疯似的在山林间大叫，那声音似在哭泣，但凡听到的人，都有所动容。
孩童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在意，站在着半山腰上，喘了喘大气，稍稍休息了一下。这里与其说是山腰，不如说是一处延伸出的山体，像悬崖一般，面向山外的世界。
孩童看向那山外的朗朗乾坤，那山上云雾茫茫间，忽然开口道。
“爷爷，你说这天上可真有仙人？”
“仙人……太过神秘，太过遥远，我也没见过，都是传说罢了。”布衣老者摇了摇头，苦笑间缓缓开口，初阳的光芒照在他苍老的面孔上，满目沧桑。
“仙…仙人……仙……”
只见那披头散发的怪人目光呆滞，似学着老者说话，却口齿不清，含含糊糊，低声哼哼着。
爷孙俩的目光却是转向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那天高云淡，晴空万里间的浩大世界。
虽不是会当凌绝顶，却也有俯瞰辽阔大地之感，目光有限，天地无尽，在那令人遐想的寄托于梦想的地平线外。
那里是大地的中心，是人族的圣地，千山万壑起伏，峰峦如聚，雄伟壮观。其中有一座，如同食指和无名指并列，四周，无数雄岳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穿云而过，云层之上，遥不可望。
此山，名缘！
其悠久，无人可追述！
其高峻，无人可丈量！
其广大，无人可横渡！
凡人只知，那是最接近天的地方。
皇族只知，那是他们不朽的根源。
修士只知，那是他们的信仰，是仅次于仙的存在。
缘山之修，是天地之最，是无数修士一生的梦想，是皇亲国戚巴结的对象，是布衣百姓烧香祈祷的圣人。
传闻，成缘山之人，便有成仙之望，缘山，不管大地沧海桑田，不朽皇权易手，还是远古宗门没落，无数个时代以来，缘山永在，巅峰永存！
传闻，缘山老祖，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无尽岁月来，不死不灭，也因此奠基了缘山神话般的地位。
此刻，在这缘山之上，无尽云层之后，有一山峰，通体赤红，如同染血的火焰在燃烧，峰顶被法力齐齐削平，呈圆台，直径约百丈，圆台中心端着一虎皮大椅。
但见一赤发男子双目微闭，半靠椅中，似在等待什么，男子面容粗犷，一身朱红大袍，红如滴血，呼吸间，鼻孔排出浓浓白气，刹一看，如同远古猛兽，其身后，有三位少年，二白一黑，毕恭毕敬的站着，神色中，充满崇拜。
忽然间，天边一道身影飞快踏来，步生莲花，浑身冰蓝，如同海水凝聚。
那是一个白发老者，仙风道骨。赤发男子正要回头，蓦然间神色大变。同时，那来临的老者也步伐一缓，只听轰的一声，整个缘山全都摇晃起来，连虚无都扭曲了，可见一层层褶皱，触之者无不如被大力所震，气血翻腾间心神骇然。
“那是？”
此时二人目中都看到对方的震惊，轰鸣再响，咚咚咚，像什么东西在敲打岩石一般，震耳欲聋。
西边，缘山主峰，通体青玄，为缘山老祖所居，为缘山之巅，轰鸣从那里传来，一道道青色波纹疯狂的扩散开来，卷起滚滚云层，有开天之势！
“尔等，莫要过来……”
忽然，一声苍老，腐朽，似乎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声音，遥远到似乎只是听到就会带走自身岁月一样，这一瞬间整个缘山，千座山峰都被带走了数甲子的岁月，千万弟子，也或多或少的被强行流逝了寿元！
“我的脸，为什么？”
一个蓝袍女子花容失色，原本花容月貌的她霎那间皱纹密布，面色蜡黄！
“剑，我的本命宝剑，怎么可能？”
另一位蓝袍弟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之剑，霎那间锈迹斑斑，裂纹交织！
“……”
“吾，劫期提前，寿元将至，这手……在这万年见已初俱灵智……”
“青鸾，昭告天下，三日后，老夫缘道子……再渡天劫！”
此话一出，青玄峰外，有四峰围绕，通体金耀之芒，顿见那四峰靠南一座，金光大显，一道金色光柱穿云而去，光柱内，传出一声叹息，一尊凤影迅速凝结，凤鸣传九天！
三日，三日后。
缘山之下，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密密麻麻连至天边，皮轿马车，巨兽坐骑，甚至那飞天战船，上至王侯将相，下到街井小民，大批修士倾巢而出，他们，只为这个世界上的最强者，他们的信仰而来。
青玄峰下摆满了悬石，其上，人无数。十八位太上大长老围于在外，于虚空中站立，青玄峰上，有一青玉大殿，殿前砌着一青色祭坛，祭坛呈四方形，祭坛四周有四道金色光柱，每一道内都有一尊身影。
大殿内，阴暗中。
一个身影由盘坐中站起，四周布满了碎裂的岩状碎壳，他赤脚向殿外走去，每一步落下，大殿乃至整个缘山都无声的波动，如同共鸣！
在走出大殿的那一霎那，如同两个世界的跨越，轰鸣俱起，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雷声滚滚，乌云无声无息间悄然凝聚。
那是一个老者。
苍老的容颜似见证了无数时代的变迁，一身青灰色长袍，破烂中彰显岁月沉淀的厚重，灰白色的发丝每一根似乎都蕴含了天地的规则。老者的双目中如同蕴含一个世界，被其看到之人均都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老祖！老祖！老祖！”
声如海，呼喊遍缘山，千万弟子狂热之情如见天威。
“尔等！”
老者抬起了右手，漆黑如枯木般的手臂，被众人看见，俨然想起当日的那一幕，均都安静下来。
“老夫缘道子，自天地初开以来，修行岁月已不可记。”
老者灰发飘扬，一步一步走上青色祭坛，天空乌云翻滚，顷刻间，白日变黑夜，雷鸣咆哮，天地轰鸣，似老者的出现，让这天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今日，便再度仙劫”。
与此同时，天空一道道闪电游走，每一道，都有水桶般粗，呈暗红色，惊艳又诡异。
老者的目光扫过眼前数之不尽的众人，目中有过迟疑，有过怜悯，但瞬间又化作坚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有仙，下有凡，然，仙傲于凡，故不屑与凡同流合污，遂有天罚，纵吾等九死一生，也成仙难望！”
老者声音略有激昂，听者无不感到热血沸腾，那是每一个修士乃至凡夫俗子的梦想，成仙，长生不老，寿与天齐！
是凡间永恒的话题！
是凡人追求极致的体现！
是古往今来不畏生死前仆后继的根源！
是千万修士我命由我不有天的斗志！
“尔等之修，权当大于天。”
“尔等之命，权当贵于仙。”
“尔等之后，权当写于诗，歌于世！”
“传承万世不朽，流传千年不灭！”
老者此番话如同天地大道，在每个人的心中砰砰回荡，众人目中的崇拜被理智所取代，其修为，都有突破的迹象，看向那青玄峰上的苍老身影，更为坚定。
如他，就是仙！
更是在这个时候，似乎天有不容此话，仙有所怒此言，一道巨石般粗的赤色闪电轰然劈下，瞬间便临近，但见缘山老祖左手蓦然一抓。
啪——！
竟以血肉之躯捏住疯狂抖动的闪电，咔嚓之下，赤色闪电被其生生捏碎，其干枯的黑色手掌冒起了青烟，闻之有些皮肉烧焦的味道。
轰—轰—轰—！
天如同被羞辱般，再次劈下三道赤雷，却是被灰发老者一拳打碎。
“太弱了，难道如老夫般，寿元将至么。”
老者抬头望天，目露不屑，左手捏印，浑身气息霎那间暴涨。
“缘封，解！”
大吼之下，瞬间可见，其干枯的身体瞬间饱满，如同回到壮年，一头黑发及至腰间，根根精亮。一股比方才强大十余倍的威压回荡天地，气息凝实，化形成兽，翻滚间，横扫天空，如发出无形的咆哮！
“缘，有意无形，有生无灭……”
随着老者说出的话，其身躯一震，如出现了重叠，气息全无。老者抬头望天，目中露出一丝癫狂，眼角处，不知不觉淌下一滴浑浊的泪水，滴落的瞬间，他脚步一踏，四周风暴突起，祭坛碎裂，乱石四溅中，老者身体如同离弦之箭！
嗡——！
直飞天空，速度之快，转瞬即逝，奔雷莫过于此。泪水还在空中飘荡时，其身已踏入翻滚的云层中，但见昏暗的天空内，电闪雷鸣，阵阵鼎音响彻天地。
顿见天空一阵抖动，化作波纹向四方扩散，百丈，千丈，十万丈，百万丈。远方大地上有抬头望天者，骇然发现，天空因波纹扩散下，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的叠加。
吼——！
不甘的咆哮下，一具残破不全的身躯由昏暗的云层内倒卷飞出，森森白骨让人触目惊心，数道白色闪电穷追不舍，如附骨之蛆，要绞杀殆尽。
缘山老祖目露疯狂，右臂握拳一挥，五指蓦然伸开，向前一抓。
“仙有源，为人极，吾之修无数年，人才辈出，天骄纵横，却无一人登仙临位，成仙路，何在！”
话语间，手掌在闪电下灰飞烟灭，其整个右臂崩然间炸开，血肉横飞间，浓浓青烟滚起，老者似乎毫不在意，其面容惨白，身上死气浓郁。
他忽然间狂笑起来。
“即如此，却为何仙劫永在，仙音永存，仙旨永降！”
其声苍凉，如寒风刺骨，席卷天地，闻之无不感悲痛。天道无情，混沌般的苍穹没有回应，只有那无尽乌云不断发出轰鸣，似在蕴酿更大的风暴。
“众生不朽，吾不朽！”
天空上，缘山老祖一语说出，如言出法随，山河颤动间，一丝丝大地灵气追本溯源般，如海水腾空，直奔老者，与他融为一体，被其吸收，残破的身躯霎那间恢复，流光四溢，充满着爆炸般的力量。
“众生之缘，尔等铸就吾无上化身！”
但见下方缘山乃至整个大地上的众人，在这一刻俱浑身一震，一缕缕无形的丝线如被强行剥离，心生疲惫之感，无数丝线汇聚天空。
于老者身外相互缠绕，凝聚成一尊青色巨人，约千丈有余，将缘山老祖包裹其内，顶天立地，威震八方！
其形，和老者一模一样，下方众人，皆都双目青色，盘坐中，双手捏印，众志成城般。巨人在此之下，浑身再次凝聚，一副青黑色铠甲蓦然幻化，如同一尊战仙临世，哪怕是在遥远的天边，也能清晰的看见那空中伟岸的庞大身躯。
青色巨人缓缓举起右臂，一步踏出，如临苍穹之顶！
“此拳，吾为苍生！”
老者大吼，一击轰出，八方震动，时间如同静止，一股撕裂之感于天空出现，但见咔咔之下，云层如凝固的岩石般，一道道裂缝布满天空，更是呈同心圆般向远方不断扩散，缝隙间，露出刺目的金光，抬头望天，俨然如蜘蛛网般，让人神魂震惊，不敢想象。
苍茫大地，无论身处何处之人，凡抬头望天者，这一幕，都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这，这是什么。”
“怎么可能！”
“天空怎么会裂开。”
莫说下方修士就说缘山老祖自己，神色也有那短暂的诧异，霎那间的迟疑。
与此同时，被击中之处，更是从其内迸发出一道七彩仙光，气息如天道，轰鸣间已奔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青色巨人笼罩，只是霎那，其巨大的身躯直接融化，消散于金色光柱内。
纵然如缘山老祖，也忽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正要踏出，但见哧哧哧之声，其衣袍以及身躯同样消散于天地间。
“不！”
一声不甘的怒吼从森森白骨间传出，缘山老祖，赫然只留一副惨白的骨骸，但并没有死亡，只是，下方千万修士并不知道，一个个均喷出鲜血，身体萎靡，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七彩光柱内！
这一幕，注定众生永世难望！
七彩光柱，带着缘山老祖收回天幕，骨骸在巨大压力下，轰然崩溃，化为星光，点亮苍穹。
然，苍穹可亮，众生心死！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