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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章 卿卿执楚 谦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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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百年后,鸾山翠竹掩映处,有一男一女拾阶而上。

    男的素衣素袜,身长七尺,一方头巾规规整整将乌发束起,一双眉毛形如弯钩,黑若染黛,青面薄唇,双眼有神。女的着一件粉衣,长发以乌木簪随意挽了一个髻,身量细长,体态匀停,那小脸儿红扑扑的,笑起来甚是好看。只见她对着身边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左一个“玉儿哥哥”右一个“玉儿哥哥”,声音如同甜酪,叫得人肌骨皆酥。男子不时回她几句,却若有所思,不似那少女这般欢快。

    “玉儿哥哥,算算日子这几天该是大哥醒来的时候了,怎地不见动静呢?”

    “玉儿哥哥,前些日子我下山看见灵绱躲在林子里偷吃笋子,可好玩儿啦。”

    “玉儿哥哥你看,山上的桃花儿开啦,你们这里真奇怪,不拘什么花都不按季节先后,想开就开。”

    “玉儿哥哥......”

    只见她身边的少年看着她暗笑,随手从路边摘下桃花,别在少女鬓边,那少女瞬时面飞红云,不言不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少年也抬眼看她,二人四目相对,瞬时皆如被施了法术,定住不动。

    “执楚!”忽听得头上一声断喝,吓得二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一八尺少年大步走来,方唇阔脸,剑眉星目,不怒自威,颇有王者之气。“鄢如玉是神界储君,小女不得放肆!”

    少女看见此人,不由得面露喜色,“大哥!”

    鄢如玉亦转头看向来人,欣欣然道“何时醒的?是翠竹他们疏忽了,竟不来禀报!”

    那少年看着二人,竟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可真好糊弄,笑死我了。”见二人一脸迷惑,忽捻了一个诀,道一声“变!”刹时变作一个摇摇晃晃粉雕玉琢般的小童,尚自捂着肚子偷笑不已。原来是鄢如玉的侍童苍烟,他擅作变化之法,念动法术之时,天地万物,无所不肖,常喜以此法戏弄他人。

    “苍烟,你也太过分了。”执楚正色,好像要哭出来一样,“大哥睡了一千年,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如今终于要醒了,兹事体大,你怎能当做儿戏。”

    “执楚,你这人可也太偏心了,成日就知道围着我们主人,玉儿哥哥长,玉儿哥哥短的,怎的我们跟你开玩笑亲近亲近,你就不愿意了呢。”一番话说得鹿执楚小脸如熟透的柿子般通红通红,提起衣裙气鼓鼓地跑开了。

    苍烟尚还在她背后轻狂大笑,声震云霄。“哎,鹿执楚,别走啊,怎么这样开不起玩笑。哈哈哈......”

    “够了!”待得鹿执楚走远了,鄢如玉这才忍不住喝道,“说吧,有什么事,非要支派开她单独禀报?”

    苍烟收起轻狂模样,双目炯炯,正色道,“主人英明,一点儿瞒不过您。今日碧波和绿野驾青龙至筠山山阳八百里外咀华岛,果如您所料,见瑞兕数百皆困于该地,哀鸣不止,其音凄切,闻之不忍。”

    “果然。这老头又打什么算盘。”鄢如玉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主子,要苍烟说,这瑞兕匿世也未必就是神君指派人干的,天下大乱,对神界来说有害无益。神界数万年在这筠山之上安居乐业,倘若四界中人穷途末路,非要找出神界之所在,我们必然不得安宁。神君实在没有道理......”

    “要我说,他反倒是最有道理这么做的。”鄢如玉打断苍烟道,“青龙戏水,灵绱独舞,朱雀吐焰,这些奇巧的玩意儿你道都是用来取乐的么。如今神界中人不问世事,四体不勤,倘若哪天四界当真攻入筠山,我们未必能够轻松退敌取胜。居安思危,就是这个道理。”

    苍烟连连作揖,挤眉弄眼地说,“主人英明,苍烟惭愧。”

    “哈哈,连你也会讲恭维话了”鄢如玉在苍烟头上轻轻叩了一记,“我平素最厌旁人对我恭敬,反倒不以诚相待。”

    苍烟笑笑,道“其实就算神君希望大家君安思危,也没必要将瑞兕困在咀华岛上,瑞兕现世,天下太平,对瑞兕心怀虔诚是老祖宗的规矩,神君最是孝敬,这些规矩怎能不谨记在心。退一万步讲,即使神君不守祖制,倘若被哪个长老发现了,那么鄢氏则世代不得为君,什么居安思危什么江山社稷都付诸东流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道理神君不会不知道。”

    鄢如玉叹了口气,道“其实不止近千年的事了,早在十万年前,星象便有天下生变之兆,神界袖手旁观,能得几时安宁?老头一直暗中绸缪,意欲迎战,这小小的瑞兕,又如何挡得住他?只恐这次他宁可不要神君之位,也欲下一盘大棋。”

    “这,苍烟是真不懂。”二人一时无话,未几,苍烟又道,“这些年来,我见您和执楚姑娘愈发亲厚了,不知.....”

    良久,苍烟见鄢如玉不答,自讨了没趣,便欠了欠身,“苍烟多嘴,先退下了。”

    鄢如玉极目远眺,任由苍烟自顾自走开了。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看,芳菲烂漫,那粉红色甜润润地,将人的一颗心熨贴得格外柔软,却又不禁隐隐作痛。这让他想起一千年前,那个女孩着粉衣,站在执楚之地最高的雕梁画栋之上,是那样显眼,他驾着青龙在天上俯瞰地下,黎民苍生皆在洪水之中哀嚎,他却鬼使神差地一眼看见了她。见她饮下鸩酒,毅然赴死,他竟不顾一切冲下云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时她躺在他怀里,脸色是那样苍白,神情又是那般无助。救回鹿氏三人本是父亲的命令,此刻却成了他本心唯一想做的事。

    鹿氏三人皆自尽,欲与百姓共生死。饮下千年残梦之酒,是能够拯救他们的唯一方式。只是此酒制作工艺复杂,须得忘忧花无心草断肠木回魂香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初春桃花之蕊初夏菡萏之芯初秋白菊之晨露,初冬红梅之花瓣,配以乌梅二颗,煮石湖内横公鱼做引,再取五谷米制万年糟,蒸酒入窖,千年后以筠山五老居杏花酒勾调,方得一壶。旁的暂且不论,光这横公鱼和五老居的杏花酒,皆极难得,此酒制作又如此细致繁琐,筠山上下,十万年来也只得几壶,不得已只得将他们带回神界。

    然而虽救得他们性命,此酒却有一个致命弱点,便是饮下之人将忘却前世一生最痛之事和一生最爱之人,如若不肯忘,便永远不能醒来。所谓“治得命,治不得病。”这病便是心病了。饮酒之人前世今生,一幕幕在梦中回放,却不得不割舍,刻骨铭心之痛莫过于此,醒来万事皆空,故称“千年残梦”。

    执楚第一个醒来,醒后全然不记得水患之事,活泼泼如同一个十六七岁少女,旁人皆大喜。鹿川几年后亦醒转,醒后沉默寡言,只专心在研究神界奇禽异兽,对执楚素来疼爱,却与其余众人皆不走动。唯独鹿城,一千年仍旧不醒,至今安置在鸾山笑忘斋,众人皆扼腕叹息。想来鹿城一生刻骨铭心之事太难割舍,笑忘笑忘,谈何容易。

    这鹿执楚不知以前如何,现今在旁人眼中,却最是个淳厚明朗,爱谈爱笑的。因她的川儿哥哥整日忙叨叨,不大有空理她,她便一日三遍地往鄢如玉那里跑,如玉四个小厮翠竹碧波绿野苍烟皆身怀绝技,却个个怕她。说她整日叽叽喳喳,叫人头疼。唯有鄢如玉不嫌她烦,整日带她在筠山上下玩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深日久,众人看他们倒也般配,常笑他们是并蒂的莲花,连理的枝儿,二人闻之不觉,依旧整日玩闹,说说笑笑。

    神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鄢如玉早早地就回了父亲,欲娶执楚为妻,亦无人反对。然而一夜他趁众人不觉,偷偷溜进知微洞,借启明星光占六爻,洞悉了执楚的过去未来。没有人知道他那夜看见了什么,当天早上执楚跑去找他,只见他迎着寒风站在鸾山顶上,久久独立,如同失了魂魄。从此再没提过娶执楚之事。

    忽有一日,精通巫卜之术的长老驺和来报,言神界之左东方七宿有异动,主近日有神龙降世,然苍龙北望,料想此人非神界之人,却似人界之主,凤凰涅磐之象。鄢知秋闻之大喜,知是鹿野之子,人界故主,云梦国之君鹿城千年之后将再临于世。

    神龙再临,是福是祸?;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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