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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节 烟雨平川之动物的灵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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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炕沿上,看我父亲他们三个人沏茶倒酒。我母亲在外边的铃枣树下烧水。填好柴火后,就跑到屋里,把染坊负责人拿来的牛肚拿到了锅台上的瓷盆里。

    我伸着手,啊啊地要。

    我母亲把案板斜放在锅台一角,开始切牛肚。看我啊啊地要,我母亲回头瞅了一眼准备喝酒的三个人。

    我家只有一张小木桌子,客人坐在北边的小马扎上,面朝门口,这里是上座。染坊负责人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背对门口,这是主陪的座位。我父亲坐在东面,依着“抽斗”。这个位置既可以叫贵宾座,也可以叫副陪座,那是依据客人多少来决定的。(抽斗,土话。就是有八仙桌一样的桌面,桌面底下是抽屉,抽屉底下是个大箱子的家具。)

    我母亲回头一瞅,被染坊负责人看到了,说,晨风要吃,让他尝尝什么叫牛肉。

    我父亲负责沏茶和倒酒,已经用洋火(火柴。习惯性的地方土话,把火柴叫洋火,把煤油叫洋油。实际上,那个时候,这都是国产货了,可俗话是一时半时改不过来的。)点燃了一盅子白酒,拿着小酒壶慢慢地烤。听到染坊负责人说话,就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说,小孩子不要那么嘴馋!

    我母亲恼了,说,小孩子怎么地?你整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家里大事小情你伸过手吗?你来做饭!我去抱孩子去!

    说着话,我母亲把菜刀一扔,出门走了。

    我母亲是去抱我妹妹,她一周岁多了,放在我奶奶家里。

    我父亲恼羞不已,可守着客人,脾气发作不了,黑瘦的脸变成了紫红色。

    我母亲和我父亲常常这样吵架,一天不吵就是奇迹了!我父亲不给我母亲留面子,我母亲更不会给他留面子的!

    我母亲家比我父亲家的生活条件要好,她觉得她应该被人“尊重”,可我父亲是“大男子汉主义”的脾气,偏不把她的意见和牢骚放在眼里!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生活在无限期地延续。我和后来的三个妹妹都不知道什么叫晴天!

    我父亲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小孩子都是胆战心惊的!这一秒钟是笑脸,下一秒钟就可能是狂风暴雨的!

    这种突然而至的暴怒是家常便饭,我母亲甩刀就走!

    其实,我父亲和我母亲都不是坏人,就是脾气不合,见面好不了一天,就互相揭短打架!

    我已经三岁了,在他俩眼中,应该懂事了,所以,我就成了个“砝码”!

    我母亲给我编我姥爷的故事,我父亲就诉说我爷爷的遭遇。

    如果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放在我家是最合适不过了!

    我母亲出门去了,染坊的负责人只好陪着笑脸起身,来到锅台前切牛肚,顺手给我切了一块。

    我咬了一口,牛肚很筋道,很好吃。我就问,这就是牛肉?这样的擦脸布子(土话,毛巾)在牛哪里长着?

    染坊的负责人就笑,说,这样的擦脸布子长在牛肚子里,平常是看不到的呢。

    他切了两大碗,说,你下来吃吧。

    我摇头。

    他就又切了一块大的,说,那你自己吃吧。

    我小口小口地咬着牛肚,感觉很美。

    我母亲抱着妹妹回来了,我妹妹很困,已经睡着了。

    我母亲把她放在炕上,嘱咐我别把她惹醒了,然后,她就去把客人拿来的青条杆洗了洗,切成段,提了鏊子去外边的小灶台上烙。

    我父亲他们就开始喝酒,天南地北地神聊。

    等我妈妈把咸鱼烙好了时,天色很晚了。又过了一段时间,队长拿着牛舌头来了,我父亲他们赶紧站起来,给他让座。

    队长进屋看到我趴在炕沿上,说,晨风,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待在你姥娘家呢?

    我说,我早回来了。

    队长把牛舌头递给我妈妈,说,你把它切成片,用酱油醋拌一下。

    我妈妈这回不客气了,拿过牛舌头,就给我切了块牛舌根,递给我。

    我妈妈切牛肚时回头看,就是想偷偷地给我切一块,怕客人看见了笑话。结果我父亲一答话,她就生气了,客人斜着身子,侧背对着锅台,我父亲不说话,客人看不到的。

    队长拿过一个“杌子”(土话,高腿的木头板凳。)横扁在地上,在桌子西边坐下了。

    队长和客人寒暄了几句,就问我父亲,说,我看到门口和小街拐角有几个人,他们偷偷摸摸地样子,干什么的?

    我父亲说,刘庄的,说他们是“打狗办”的,刚才来下战书,要打狗呢!

    小队长说,刘庄的人跑晓庄来打什么狗?咱村里也开过会了,还没顾得上成立打狗队,他们来想好事,晓庄的狗晓庄自己打就行,关他们什么事!

    我父亲和染坊的负责人就问队长死了牛的事情怎么样了。

    队长说,好歹糊弄过去了,管区领导最后发了言,说咱队虽然犯了错,失手打死了牛,可是失之什么得之什么了。

    失之桑榆得之一隅。我父亲接过话说。

    队长说,好像是那么句话。说我们学习了老黄牛精神,增强了群众的战斗力,统一了思想,是什么翁失了马。明明咱死的是牛,哪里的马?

    我父亲就笑,没说话。

    队长和客人客气了一下,自己补了三盅子酒,就问我父亲,说,学习老黄牛精神,除了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还有没有别的好话?咱这头牛是犍子(公牛),一家人(大伙的意思)发言,老是离不了吃的是草和奶的话,可把我吓坏了!幸亏管区领导不知道咱们的牛是犍子呢,没深究。

    队长话音一落,连客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客人详细地问队里出了啥事,队长和我父亲他们坚持说是饲养员把牛一鞭子打死了,不承认作假。

    队长问我父亲,有没有学习犍子牛精神的话,他要去管区汇报,说全村人学习了老黄牛精神后的心得体会,万一领导问起牛是犍子还是母牛时,他好回答。

    我父亲和染坊负责人及客人都难为了,说学习老黄牛精神的话里没分公牛母牛的,最好的话就是吃草和挤奶的事。

    队长说,老柱(饲养员的小名叫柱子。)可是没忘了咱这牛是犍子了,今中午他就说什么吃的是草,拉的是奶!我如果不把他撵出去的话,管区领导会听出来的!他还不如直接说是挤的是奶,咱将错就错,不提牛是公是母,学习起老黄牛精神来还方便些!

    我父亲就说,还有一句话,叫老牛已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不过,这句话好像是赞颂活牛的,用在死牛身上不合适。

    队长说,管它活牛死牛,胡说强过没说。今晚上“调拨”(土话,就是调调拢拢推脱捣蛋的意思。这是村里一个人的绰号,他老是拈轻怕重,找理由找借口,不肯老实干活,人们就给他起了这个叫调拨的外号。)就闹了个笑话。平时数他话多,无理反缠,可叫他上台说心得体会时,就怯场了。大家轮流发言,别看老是牛吃了草产了奶的话,好歹能说两句。“调拨”上台时就差点被土坷垃绊倒去,站在台上吭哧了半天,来了一句“我要吃草”,把管区领导们也都笑得了不得。

    染坊负责人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队长说,他好像要说他要学习牛吃草产奶的精神啥的,一紧张,少说了几个字,成了“我要吃草”了!台下的人就起哄,说,快给他拿草来,让他吃吃看!别人一起哄,他更不会说话了!站在那里下不来台了!

    几个人边说话边喝酒,我听不明白他们的话,哈欠连连,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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