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目光重聚光芒，郑重起身，端庄行礼，道：“还望前辈施予援手。”
身边绝美女子轻声道：“他与你非亲非故，为何愿意出手救你朋友性命，你还是小心为上。”
陆离看着她，想了片刻，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事有轻重取舍，只要西门能活，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他也觉得值得。
对岸的莫德凯撒凄然一笑，道：“我一将死之人，能图你什么。”
说罢，他凝神屏气，混身黑气上涌，凝于眉心，一团黑暗物质从他额头剥离出来，游晃在空中。
陆离看着这团黑气，不知为何只觉头皮发麻，仿佛从中看到一片无尽血海厉鬼哭啸的森然场景。黑气浮于洞中，原本安静的血水忽然汹涌而起，如被煮沸般翻腾动荡。
“这是暗影之力，其中蕴含数以亿计的死魂之力，可补你朋友的残魂，而我毕生修为，皆在于此。”
莫德凯撒虚弱说道，陆离借光看去，只见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像是忽然之间被人吸干了般，瘦得只剩一具皮囊，看起来极为凄惨可怜。
眼见对方已经油枯灯尽，陆离再无任何疑心，径直跪地拜道：“前辈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暗影之力横跨血水，最终落于没入西门的眉心，躺在地上尚缺一魂的少年仿佛被什么重物砸中产生了应激反应，上半身突然挺直，而后又重重跌下。
来回之间，西门的脸上血色渐生。
看明这一点的陆离再拜，语气诚恳，道：“多谢前辈。”
莫德凯撒吃力摇头，道：“一时半会还醒不了，此子得此机缘，日后修为必然水涨船高，也算继承我的意志。”
陆离闻言，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轻声道：“我不会让您死的。”
对方沉默了许久，叹道：“你过来吧，相对于剑，我还是更好奇你身上的真相。”
陆离没有任何犹豫，涉水而去。
身后，绝美女子微蹙秀眉，她见过这神秘男子在青山之巅的出手，虽是被触犯，但当时砸向魏东与冷晓沫的一锤当真是暴戾无情，现下一副菩萨模样，不知是否真是因为人之将死，想做些善事。
失去暗影之力的莫德凯撒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具干尸，自然做不出任何表情，没人知道他皮囊之下的内心在想些什么，陆离也不知道他准备做些什么。
陆离有些拘谨地站在他身边，并没有离很远，因为想多亲近这个救活西门的可怜人。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对方却不看他的脸。
此刻莫德凯撒正盯着陆离的胸膛。
因为面部干瘪，他的眼球从眼眶中突起，看起来很是狰狞，但他的目光看起来很柔和，仿佛慈母看着自己的儿女。
忽然他的眼睛泛起绿光，就像恶狼看到猎物时的目光。
这场转变如此之快，不等陆离做出任何反应，莫德凯撒的右手已经刺破胸膛，手掌完完整整进入了他的体内。
身后少女发生了一声惊呼声。
陆离在片刻失神之后，发出了嘶声裂肺的惨叫声。
莫德凯撒将头昂到一个几乎将脖颈折叠的位置，才能看到少年痛苦的表情，他淡道：“没有想到吧。”
剧痛难忍的陆离跪在地上，身体剧颤，他看着依然插在胸膛间的手，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要救西门的命？为什么要骗我？
陆离有很多不解，但能说出口只有这三个字。
莫德凯撒刺入少年胸膛中的手微微用力，确认那道力量确实存在后，才冷冷道：“你也知道你没有心脏吧。”
一滴冷汗从陆离的脸颊淌下，落在他瘦如骨的手腕间，莫德凯撒继续问道：“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你受了致命伤为什么偏偏不死吧？”
莫德凯撒手掌微握，将那股浩瀚的力量收于掌心，他狞笑道：“生命从来不奇妙，因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而你，不应该这么幸运。”
他的手，缓缓抽离。
“呃……”
承受巨大痛苦的陆离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感觉让他回到了风暴平原的那场微雨中，但此时感觉到痛楚的不是**，而来源于灵魂。
一团柔和圣洁之物从少年的体内缓缓抽出，虽只露出一半，但光芒耀眼，将昏暗的洞穴照得有如白昼。
“你现在看到的，便是生之符文了。”
莫德凯撒桀桀一笑，极为贪婪地看着即将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先前他不惜舍去暗影之力去救活那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少年，正是为了取得陆离的信任，这样做的代价很大，无异于一场豪赌，但从陆离涉水而来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赢了。
“不，你输了。”
一道淡漠声音在莫德凯撒意识中忽然响起，说话之人口气平平淡淡，却带有一分摄人心魄的威严。
莫德凯撒愕然抬头，眼前只有痛苦不堪已经失去意识的陆离，哪里还有外人。
未知之人继续说道：“在暗影岛上，我曾告诫死神卡尔萨斯不准向这个孩子出手，他倒是听劝，可你们暗影岛其它人，先有魔腾后有锤石，现在又是你，你们的表现令我很失望。”
莫德凯撒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生平最恐怖的东西，他颤声道：“永恩大人。”
陆离睁开眼，眼睛呈暗红色，相貌虽未改，但神韵已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如果莫德凯撒没有被巨石压住的话，他肯定会下意识地向这个人跪下。
“不可能地，您已经死了。”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低语。
“确实，我已经死了，但我死后留下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染指。”寄托于陆离身体中的永恩意志继续开口道：“你犯错了。”
在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莫德凯撒的手臂中不断传来骨裂声，后者手骨，粉碎！
莫德凯撒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咆哮声，而后昏死过去。
“陆离”转身挥手，对岸还不清楚其中变故的绝美少女亦昏死而去。
少年，招手唤来月华剑，抬头望天。
他想看到天，所以将此地层层堆叠的岩石裂成细粉，少年破空而去。
“陆离”在艾卡西亚追上了正准备做一些事情的亚索，懒散的大叔在看到这个熟悉身影后激动到差点连腰间剑都甩开，他怔了很久，恢复平静的亚索才道：“死人就别出来蹦跶了，差点被你吓死。”
“陆离”道：“知道你在向神界路口靠近，我不放心。”
亚索看着现在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少年，漫不经心道：“只是看一看，又不真的会进去，我还不想死。”
“陆离”点头，看着亚索腰间佩剑，道：“出鞘之后，你可能是人间唯一王者，难免会因无敌而寂寞，到时也不要对神界有想法。”
亚索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啰嗦”，想了片刻，他继续道，“不会是唯一，易大师应该在我之前，第二个才是我，我入了王者，锐雯必然也该拿起一把真正的剑了。”
“陆离”平静道：“这样才有点意思，你也别说我啰嗦，当时走的时候很多事情没交代清楚，趁这次回魂，得好好叮嘱你几句。”
荒凉的遗迹之地，亚索与少年并肩而行，他们周身方圆数里的瘴气退散，阳光穿透几净的空气落在大地，让人感觉很温暖。
他们聊了很多事情，小到儿时尿床的破事，大到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几乎无话不谈。
最后“陆离”道：“原本指望你能教孩子点东西，谁料到引导他拔出一剑后就跑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的小叔。”
亚索摊手很是无辜：“我教的话成就最高也只是个大师，道路这么宽，让孩子自己去闯，没准这个天下会多出一个王者。”
末了他不忘反咬一口：“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怎么样，暗影之源生之符月华剑全身家当都留给了这娃娃，自己倒是无事一身轻，一心求死图个清净，我的担子倒重了。”
“陆离”柔声一笑，没有争什么，道：“回魂的时间到了。”
亚索闻言心一沉，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以强大修为留在人间意志力，多半撑不到我晋入王者的那一天。”
“陆离”摇指被亚索一剑破开厚云的天空，道：“我在天上看着。”
说完这话，少年破空而去。
亚索怅然若失，原地站了许久才望向远方，朗声道：“只可惜此行无酒，不能与你再醉一回。”
话音才落，只见一只酒壶从天际穿空而来，亚索接过这袋永恩从遥远之地抛来的酒壶，知道这个与自己一样嗜酒如命的酒鬼多半偷偷去喝一壶，不由摇头苦笑，黯然道：“也不知道带上我。”
他举起酒壶当空豪饮，一饮而尽，大笑道：“我干了，你随意。”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