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还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从此，我管君悦叫师父。初初时，感觉自己身价直直掉了一万八千里，心中万分不愿；后面想想而今这副弱小的身子确实需要别人照顾，唯有忍气吞声了。
我不知道君悦师父知不知道我和玉御的真实身份，更想不通他为何要把奄奄一息的我拾回来。我暗暗猜想，一定是玉御求了他。但此事我一直无法求证。
其实，君悦师父的眉眼之间，总是给我莫名的熟悉感。我想着，或许是我哪一世跟他有些渊源，所以对他就不再那么排斥。
君悦师父确实教我很多东西，但我知道他更喜欢虐待我。
他让我把他那一面墙的书读完。
他常常拿针在我周身扎。
他常常几天不让我吃饭，只给我吃一点点果蔬。而后让我坐在盛着黑乎乎的不明物质的黏稠的大木桶里，一泡就是一整天，直全身发红脱皮……
但我似乎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我还是我，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会。
然而，君悦依然认为我还有一个优点可取，就是我能招鬼惹妖。不用他去找他很少出去找，只需在村外拿我当饵，那些肮脏东西准出现。我每次都很主动很配合地闭上眼，直到君悦师父暴喝一声，我方始睁开眼睛——他在最后关头拿下时，总是爱高调地炫耀。
我召，他收，他说我们是最佳拍档。
本来师徒俩的小日子过得也挺惬意。
可我发现，君悦收养我这些年，老的很快。特别是我十岁以后，他估摸着也才三十来岁，脸上已是皱纹横生，发须飘白，和我初初见他时年轻帅气的模样，相差甚远。虽说凡人没有仙气护体，生老病死才是自然，但君悦老去的速度，仿佛肉眼都可见。
他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叹息得树叶变黄又飘落，对君悦的病束手无措。
到我过完十五岁生辰的某天，君悦师父把我叫到跟前，给我交代了后事。
他让我在他死后，放一把火将屋子给烧了，连同他的尸体。
而后，君悦师父两眼一翻，断气了。我哀哀的哭了一声，君悦忽然又睁大眼睛，紧紧抓住我的手，“戚七，你一定要找到一个叫墨颜的人。”
墨颜？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找到之后呢？”
“想办法嫁给他！”
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婚姻大事凭他一句话便定夺了下来，我顿感这个世界无爱，倒不如随君悦去罢了。
君悦瞪圆了双目，“记住！一定要嫁给他，不然错过了就……”
“就”之后没了下文。
君悦师父走了。
我茫茫然哭了一阵，给君悦师父绾好发髻，换了一身新衣裳。而后，我燃起蜡烛，正经的守了三天的灵。
第四日，我开始收拾行李。这些年来，我与君悦师父捉鬼收妖完全是义务工作，因此身家是一穷二白。除了两身衣物，我再也没甚么财物。
所幸，我在翻箱倒柜之后，在君悦师父书房的柜子暗格中，寻出数枝千年人参与一些奇形怪状的龟纹石做成的小人。石头人手指头大小，纹路清晰有痕，刻着奇怪的经文。颜色各异，面目表情或愤怒或哀伤或喜悦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入手冰凉滑润。
我有些生气：君悦师父为何不告诉我有这些宝贝？难道是想留着自个儿带到阎王殿跟前，贿赂阎王，为自己谋个好来生？
可实物焚烧过后只会化成灰，烟飞灰灭，什么也不是了啊！
君悦师父，怎么可以这样！
我气出了眼泪，放了一把火后，心情更是郁闷得能吞下一只烤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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