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楚瞳和宋翼都在进行死者身份的调查,傍晚时终于有了结果。大雄宝殿当中的死者名叫周大钟,今年37岁,是承包金顶维修工程的大成建筑公司第二工程队工头。根据第一工程队管道工赵卫国的描述,两个工程队之间很少一起工作,上一次一起工作还是6年之前,为了建造当时C市的中央富人小区风雅豪园。两个工程组的人大多互不相识,他作为做了8年的老员工,这才勉强认出了周大钟。目前第二工程队进行的是C市城北的旧城改造,按理说周大钟是不该出现在第一工程队的建筑现场才对。
这天的调查没有什么进展,两人决定先返回警局查看尸检结果,通过初步报告来分析凶手的杀人动机。上了车才发现工作到晚上的只剩下他们,经过白天的争执,这一小时的车程显得格外的漫长。“回去之后我会和姜槐说的,明天你和他一起继续查金顶维修工程的案子,我和苏杨去查剧组的案子。”本想找个话题,说出来时才发现心中依然有气,气她那么久了还没有明白他的心意,气她那么在意那个男人。“嗯……”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就把头转向了窗外。
她的确对感情的事比较迟钝,但她并不蠢。身边的这个男人表现的那么明显,她又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这心意对她来说太沉重,偷东西伪造证据故意隐瞒,自己终究不是他心目当中那个美好的人。‘刑警’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是荣誉和正义感的象征,对她来说,却只是一个好用的身份而已。
回到警局是晚上7点多,会议室的灯还亮着,两人推门而入。苏杨趴在桌子上睡的正熟,姜槐从案卷中抬头,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悄悄退出了会议室。宋翼指了指会议室,问道“睡着了?”“嗯,刚睡着没多久,两具尸体马不停蹄的折腾了一下午,大概是真累了,前面还和我说案子呢,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茶几上有盒饭,凑合吃一点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盒饭吃了起来,这一天生气的生气,查案的查案,都没时间正经吃饭。泡了奶茶递给两人,姜槐坐在旁边简单的给两人讲述尸检结果。
“下午的时候苏杨对《鸳鸯扣》副导演****进行了HgCL2含量的测试,证明了他身上汞含量并未达到致死的标准,只是一种慢性的汞中毒而已。初步怀疑这种汞中毒的现象是因为吸食含有HgCL2的香烟导致的,体表所表现出的牙床肿胀齿龈炎症心脏机能衰退也是由此引起。死者很可能在一段时间内无意识的吸食着含有HgCL2的香烟,根据苏杨的说法,如果一直吸食这种香烟,也会在不久之后导致死者死亡。
然后是死者头部的创伤,那是布景架倒下之后砸伤的,经过反复确认,这个创伤应该不会导致死者毙命。最后是死者手臂针孔处的表皮,她在注射痕迹区域内发现了84个国际单位的胰岛素,怀疑死者是注射过量的胰岛素而死,之后又进行了血清胰岛素水平测试,证实了这个想法。”
宋翼点了点头,说道“这起案子牵涉到《鸳鸯扣》剧组,楚瞳不适合参与调查,明天你和她一起调查云霞寺那起案子。周大钟的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啊?”他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自从宋翼和楚瞳开始合作之后,他都已经有将近一年时间没跟楚瞳一起查案了。
自然的把一块排骨往楚瞳的碗里夹,看到她错愕的表情才想了什么似的轻咳了一声,追问道“怎么不说话?周大钟的尸体上有什么发现?”见宋翼和楚瞳之间的气氛古怪,他不方便多问,将视线转到案卷上,说道“第二具尸体的身高是173公分,体重是62公斤。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4-5点左右,死亡原因是核心体温过高导致的休克死亡,尸体的胃里还发现了尚未消化完全的苯巴比妥。根据苏杨的判断,需要造成尸体表面干燥到这个程度,死者生前至少在54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坏境持续待了两个小时,甚至两小时以上。”
“54摄氏度?”楚瞳咬着排骨打断了姜槐的话,分析道“今天很热,但气温最多也就38摄氏度,就算是正午在大太阳底下也不可能超过45摄氏度。如果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他死亡的地点一定是一个可以稳定产生高温的地方。”转头看到她微皱的眉头,宋翼放下手中的饭盒,说道“今天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争取把案发的第一现场找出来!”点了点头,姜槐指着会议室说道“苏杨还睡着呢,要不要叫她起来?”转头看了看最后一块排骨都不放过的楚瞳,宋翼说道“我去叫吧,你送她回去。”“喔,好。”
对于宋翼的决定,她始终没有说话,顺从的跟着姜槐去车库。警局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坏了大半年,忽明忽暗的扑闪着,她默默的走在他的身后,默默的上了车。“不开心么?”他问的很直接,不想拐弯抹角。“小槐,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么?”“大概就是总想着她吧,不愿意她受伤,不愿意她难过,希望她可以一直开心幸福。”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她轻笑“你没谈过恋爱,对这些倒是挺懂的。”
是啊,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他一定比她要懂,从她十七岁开始,他已经守护了她整整十年。“绯闻的事让你产生困扰了?”他轻声询问。她依旧只是笑笑“收留我一晚吧,井字街估计蹲满了记者。”“没问题。”他顿了顿,继而问道“你和他,是真的么?”
同样的问题,今天已经有两个人问她同样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对他的保护和纵容,是不是真的只是合作伙伴之间的默契?那个吻,是不是真的只是演戏而已?她没法回答他,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场闹剧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不想说就算了,没事的。”“回去吧,有没有草莓味冰淇淋?”“当然有。”“我就知道小槐最好了!心情好多了,那些烦心事,不去想了。”
姜槐所住的地方也在C市的东北面,距离楚瞳家并不是很远,开车大约78分钟就能到。熟门熟路的打开姜槐家的冰箱,满足的拿了粉色包装的草莓味冰淇淋,她自动自发的在沙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相较于她住的地方,姜槐的这套单身公寓显然更符合一个优秀刑警应有的身价。
他也拿了个冰淇淋坐到她身边,慢慢的戳着往嘴里送,浓郁的草莓味和甜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号称最不甜的品牌,比他想象的要甜的多。他有些尴尬的吃了几勺,递给她“太甜了,你帮我吃。”吃下自己小盒子里的最后一口,她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盒子,继续吃着,数落道“小时候还不是给你什么都吃,怎么现在挑三拣四起来了?”“那时候经常吃不饱,当然什么都想吃。”“也对。”她点了点头,他说的也没错,那时候的日子,的确经常吃不饱……
彼时,楚瞳被送进‘破晓之家’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个九岁的小女孩。那时院里从没接收过超过5岁的孩子,8岁的他趴在阁楼的窗口远远看着她,只觉她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气。那时的姜槐唯唯诺诺,总是被院里的小朋友欺负,谁能想到那个娇小的女生每每都会站在他面前保护他。
大概孩子的友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吧,两人仿佛成了一个小团体,常常被大孩子欺负,也常常因为大孩子先告状而受罚关在阁楼不准吃饭。那时的楚瞳,像是一株怎么都踩不死的小草,她总是会趁着夜色悄悄的从阁楼顺着水管爬下去,回来时也总能带回各种各样的食物。两个人在那布满灰尘的阴暗阁楼里吃过很多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记忆中的食物五花八门,有整块肥美的烤鸭,炒到发干的河粉,烂了一半的苹果,最多的则是一种甜到发腻的饼干。
他还记得那饼干的样子,方方正正的,洒满了厚厚的白糖。她总是用一块破破烂烂的小布包着,每次都把最完整的留给他吃,自己则就着烂水果吃一些饼干沫。大概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他的味蕾拒绝甜食,她却对甜食情有独钟。
见他在发呆,她笑眯着眼说道“你记不记得12岁那年,有天晚上我带了一只烤鸭回来。第二天你嚷嚷着还要吃,我就又摸到那老板家里偷烤鸭,结果差点被打断腿,回来以后你还给我抱怨饼干难吃……”空调开的有些低,微凉的温度,看着她一边说的高兴一边不停的往嘴里送着冰淇淋,他顺手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像儿时的两人,相拥取暖。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些灰暗的日子,他和她都学会了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变的乖巧听话温文儒雅,她变的明媚灿烂笑颜如花,他们都明白,这美好的伪装,可以换来更有利于自己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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