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比虽说不可躲避格档,看似减少许多花巧,实则不然,单纯地轮流出拳,但攻击的目标位置的不同却是大有玄机。
若在攻击的前一刻,都不让对手感知自己所击的位置,直到最后才揭晓,如此的一拳,自可达到最大的破坏力。
但厉无尽很明显不欲如此取巧,其实这正是文比真义,纯粹地进击,纯粹地承受攻击,纯粹地反击,完全舍弃无谓的花巧,谁强谁弱,毫无任何悬念,**裸地揭晓在比斗的双方之间。
丹田气海,灵力聚汇凝结之处,最强的一点,有时也会是最弱的一点。
厉无尽后旋的身形,朝前方顺势扭转,如拉满弓弦即将释放,那无坚不摧的利箭,谁也无法阻止其破空之势。
原本正面包覆着右拳的左手,移至侧面。
左手仅是辅助,真正的杀招,夹带吞噬天地的轰雷之势,如一条张牙舞爪的洪荒龙王,翻腾九天,毫无回避,直朝叶子正面而来。
神域强者到达某个强度之上,足以控制天地大气,形成对自己有利的环境氛围,叶子要面对的正是这种情况。
如同孤帆小船在惊涛骇浪之中,青龙行云布雨,浩然无边的自然天威,小船惊险地航行在深邃怒海,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霸气狂放,势可吞天的悍然一击,轰然击中叶子的丹田之中!
剎那,时间停顿,空气凝结,连日光都黯淡了一下,雨过天晴,怒海重新回复平静,青龙远去,大地重回安宁,那小舟呢?
小舟消失在沉静的海面上,如此狂暴,如天谴般的侵袭,如何不会吞噬呢?
小舟覆灭,但一片落叶,却漂浮在水面上,冷眼旁观世间万物,嘲笑那降雨龙神,讽刺这末日天谴。
如此强威,竟连一片叶子也摧毁不了,也许正因为其强,刚则易折,至柔胜至刚,本是天地至理。
叶子的手中赫然出现一朵小花,能量所构成的虚幻之花,轻轻吹一口气,花残凋谢,片片花瓣落于南荒黄土之中,消逝无踪。
没有退后,任何一步也没动,半步也没。
仅是站在原地,面带笑意地承受了滔天巨浪般的正面迎击,任何坚固船只都不得不被摧毁的天谴,但叶子不是船,叶子就是叶子,一片随风飘泊,却无人可以抹灭的真实存在。
厉无尽也站在原地,刚好五步外的距离,甚至双足也站在原来的位子,彷佛这一拳也不是他击出的。
若非帐篷毛毯覆盖的地板微微凹陷,因方才的一蹬之力,几乎让人产生错觉,刚刚发生的一切,彷佛只是场大梦。
这如梦似幻的世间,何谓虚假,何谓真实?
一时之间,竟有了这种感觉,绝不该有的感觉,厉无尽面上神情虽似漠然,实则震惊。
没有人可以比厉无尽更加了解,方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正因如此,厉无尽的内心之中,不由自主地出现,虚幻如雾的感受。
力量之道,竟还有这种运用方式,狠狠冲击厉无尽的内心,那钢铁般的武者心防,也不禁隐隐动摇。
与厉无尽一生之中坚持之武道背道而驰,事实却证明,眼前的少年,面对自己全力一击,竟毫发无伤。
少了蓄劲,少了助势,少了环境加成,一切劣势加总的情况下,正面轰中的一拳,不闪不避,甚至没有隔档。
仅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好似同化天地般,承受了这样凶猛狂霸的一拳。
同化天地?
正是同化天地,厉无尽虎驱一震,叶子正是给了自己这种感觉。
“更加高出一个层次啊。”
厉无尽的心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念头,并非不需要蓄劲助势环境,就能轻松承受自己的全力攻击,没有人能够做到如此,即使是神明也做不到。
是借助自己塑造的一切有利形势,同化其中,令两人立足点归于同一。
即便如此,这个少年的卸劲之法还是远超自己的想象之外,除了精纯无比的灵力之外,生命死亡的气息也徘徊其中。
仅只一拳,厉无尽也许已经比世上大多数人更加了解叶子。
本该如此,在这个世上,早在还没出现语言文字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凭借着拳头进行沟通。
没有口蜜腹剑,没有笑里藏刀,毫无虚假的对话,不只是厉无尽对叶子的了解,相同地,叶子也对厉无尽有了同等的了解。
了解本是双向的,这种毫无隐瞒的战斗,更是如此。
“即使如此,若是现在就放弃,那就真的结束了。”
无论是武道,还是人生,都难免会遇上无法克服的障碍,甚至是必输的战斗,人之所以为人,甚至得以成神,正是因为如此。
其实,这世上,没有所谓必输的战斗,有的仅是,提早放弃的人,注定失败的懦弱之徒。
叶子突然笑了,从厉无尽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战意。
从如梦幻境中挣脱而出,面对眼前的战斗,刚刚开始的战斗,在绝大多数人面前,可能会认定为已经结束的战斗。
正因为他是厉无尽,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正因为他的对手是眼前的少年,这场战斗才有进行的意义。
不用说话,彷佛心意相通,叶子知道轮到他发动攻击了。
世间没有必输的战斗,同样也没有必赢的战斗,如果不清楚这点,那叶子是不可能有办法站在这里的。
叶子缓缓张开双手,在这同时,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五步距离,本是瞬息而至,实则不然。
若说这五步距离,对于刚刚的厉无尽,是眨眼跨过;那对于此刻的叶子,就像是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重新燃起战意的厉无尽,此时却再度产生错觉,明明叶子一步步的跨前,他的感知却告诉他,叶子正逐渐远离他而去,五步五十步五百步……,直到遥不可及。
厉无尽瞪大了眼,理性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五感知觉全都做出相同的反应,然而身经百战所形成的武者直觉,却在这一瞬间,发出警兆。
“不好!”
厉无尽正要做出反应,虽然感知中的叶子已经在遥不可及的远方,但实际上呢?
可惜晚了,强如厉无尽,也无法及时做出应有的反应。
没有惊涛骇浪,没有狂风暴雨,没有气吞天下的苍龙,有的只是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的一片落叶。
当你以为落叶已经被南风吹拂至遥远的天边,但在下一秒,却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若是悲春伤秋的诗人,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名传千古的词句诞生之时。
但厉无尽不是诗人,他是武者,也许是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强的武者,即便是这样的武者,等他反应到叶子就在跟前,也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张开的双手微微收拢,十指交错,向外推出,平平淡淡,一手生,一手死,生死交缠,气机轮转,又将爆发出多大的威力?
有人知道,目前为止,仅有一人知道,但这个人,现在已经被震飞到空中。
那人落地时,除了脸部五官帅气依然,身材已经转变为叶子初见时的臃肿肥胖,正是厉无尽。
叶子这一推手,用的本是震劲,世间有何种气劲比之生死之力,所带给人们的震撼更大,最后一刻才察觉这点的厉无尽,毫无反抗之力,当下就被震飞原地。
并非取巧,从厉无尽恢复臃肿的身材就可以看出,仅是全力轰出一拳,再加上要化解叶子生死之气所带来的推手之力,厉无尽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全盛战力。
叶子丝毫没有移动身形,轻松承受了厉无尽的一拳;反观厉无尽却被叶子的推手震飞于天。
胜负之数,已然分明,但就以这场战斗的本质而论,胜负甚至只能算得上是次要目的。
厉无尽从这场战斗之中,看到了力量的另一个境界,全然不同的运用形式,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神域强者正是需要这样的启迪,在达到自己极限后,更想要更进一步,这里,就是起点。
叶子虽然稳胜厉无尽一筹,但能拿厉无尽这等强者试招,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少从结果而论,叶子体内三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已然运转自如。
灵力生机死息,若有朝一日得以彻底融合,是否会是成神的那一步,真正踏出之时,叶子不知道,这个世上或许也没有人知道。
但他只知道一点,他正在慢慢地往这个方向靠去,他感觉得到步伐向前的那种动力,正在不断地推动他,最终,这股动力将会推他到达何种地方呢,期待的情绪不禁涌上心头。
“我败了。”
简单的三个字,厉无尽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三个字有朝一日会从他的嘴中吐出,本该是难以洗刷的巨大耻辱,但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理所当然,他败了,但他的心中没有被挫折的情绪所包围,相反地,比起这一战之前,厉无尽更加战意盎然,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很久没有这种拨开迷雾的感觉了,只要向前,就能更进一步,没有困在死胡同长达数十年的人,不可能体会得了厉无尽此时的感受,清楚看到眼前道路的开启。
无法攀爬的峭壁绝崖,却发现多了落脚之地,就算仍是峭壁绝崖,就算会摔个粉身碎骨,但比起困死于原地的痛苦绝望,根本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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