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大学校园杭州,在临近毕业的前一年。我如往常般业余时间在杭城各个角落兜转,在黑幕降临前转乘巴士返回校区。在入秋后某一天这个时间点的公车上,由于在下班高峰,公车显得不那么宽松。我便给自己找了相对不碍着人,人也不碍我的下车口的一侧。由于周围人头攒动,便使每个人都显得老实很多,似乎奔赴着同样的使命而相聚在一起,连表情也近乎相似,呈现中文的“一”字形。气候的冷反衬出车厢里由于人多哈出的热气。外面的天黑也让车厢里明晃晃的白色灯光打在人身上更显疲乏。这时的我,心情掀不起一点涟漪。由于疲惫我也和大家一样半耷拉着脑袋,只有耳朵站岗候命接听每一次公交车到站的播报。
我要下车的站是本次行车的终点站。随着时间的匍匐前进,越接近终点站,车上的人越渐稀少起来,给续坐的乘客从身体还是精神上都有了喘息的机会。直到可以看清整座车厢每个人的完整面貌,我的眼睛无意间被一个仍旧耷拉着脑袋,身心状态好似周边仍旧围满了人而喘不过气来的人抓了过去。“他这是怎么了?”心里径直冒出来这个疑惑。
一个三十岁够不到的小伙儿,一眼看得出和自己在同一时代出生,那个时候的他眉目低垂眼帘半开,双手交叉环抱胸口,肩膀一侧倒进离他最近的扶手立杆,齐平简练的短发由于身体倾斜而倒向同一侧,幽静的脸颊带着与世无争的对称五官。素穆的沉蓝色细格子衬衣搭配了黑色皮革的夹克,修身的裤条看出父母给了他合适的身高比例,这身行头让人联想起他的生活里平稳中带有叛逆的青春。在我心里油然生出对他的称谓“机车男”。渐渐地,他的眉头蹙动了起来,既而又恢复原状,好似脑袋里一下穿过让人抓挠的电流但被他的忽视一笔带过。他脸部显露出来的沉静与他身体带来的干扰形成了一种忧愁的氛围。在活力张扬的年纪,从内向外散发这种气息的人属于稀罕的新鲜事,仿佛他的身旁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我是传说中你正在寻找的哈姆雷特。”我的心情开始明朗了起来,渐而转向了激动,对他的好奇让我身体的肾上腺素高速运作了起来。怎么办,终点站就快要到了,我能不能与他认识一下?他会不会下一站就下,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当各种问题迎面扑来的时候,我四下寻觅到了纸和笔,几乎期望和行动同时发生,我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平生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写电话号码,心情格外清朗。再带有对未知人物的探索心理,不免带上一层激动人心的传奇色彩。
眼睛像警察一样紧紧盯着目标,视线中他颓怠的神情和秀净的五官依旧营造着“悲情味道”。我内心悸动的心跳等到了结局,终点站到了。
当所有的人群开始聚集起来向下站口流动时,他渐渐恢复了清醒,振作了精神,一副“哦,到站了”的神情自然状。没有错,他和我是在同一站下车。我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一个从陌生人到认识他的计划。我提快了脚步,赶在他之前的位置走出下车台阶,车外漆黑的夜让微醺的光亮更加让人珍惜。在下车不远的位置我等候他,这时候的空气是凝固的,仿佛周围的车水马龙是另外的世界,空气中的寒凉被我期待的热切一扫而光。来了,他下来了。步履姗姗有力,在他心无旁骛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对着他手指着地上早被我丢在那里折叠的纸条说道:“这位先生,你的东西掉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创造力,我在第一时间完成了这次行动的设计,而且是别出心裁的第一次。“哦,是吗,谢谢你,我看看。”机车男认真地对待我对他说过的事,而当他履行完他的举动并打开纸条查看时,由于激动害羞加戏剧心理作祟的我已随人群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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