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军坐在地上,心里再不敢往下想了。二军此时就盼望着能有辆车经过,顺道拉上自己。这车看来是一时半会儿的修不好了,还是想办法先回家,等天明了再找人来修也不迟。
这么想着,他便朝公路的两旁瞅,此时黑灯瞎火的,哪有一点光亮。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二军的意志也在不远处那飘渺的戏曲声中消磨殆尽。
不如,下去看看?
二军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念头。二军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条。下去看看?别开玩笑了,能够保命就已经烧高香了,还主动下去送死?
可是,好奇心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哪里有肯轻易消散的道理。二军此刻心里琢磨了起来,他想,老子在这吹了半宿的凉风,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与其在这待着自己吓唬自己,不如下去看看虚实。常听老人们说起孤魂野鬼,可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出来,爷们儿今天是豁出去了,实在不行,我就扯着嗓子骂街,人都说鬼怕恶人,爷们儿平时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倒要瞧瞧这鬼是几个脑袋。
这么一想,他“嗖”的一声站起身子,缓慢地超公路边移动。等到了边缘,他先猫下身子,蹲在了地上。他想看看这台子下面是什么鬼名堂。
此时,二军离戏台的位置还有二十多米。台子是在公路一侧的断崖边上的,他站在公路上,所以所以他能够看清楚戏台的侧面。那台子此刻仍是一片漆黑,但唱戏的咿咿呀呀之声,确实是从这里传上来的。二军看了两眼,恍惚间,好像黑暗里确实站了个人影。但因为光线太昏暗的缘故,身材相貌一概看不清。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瞅,希望能够看清楚那里站得到底是不是个人。
而就在他低头瞎瞅的当口,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二军一愣。随着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再加上隐约的月光,他竟然能渐渐看清那里的环境了。
这一看之下,二军的冷汗又全部冒了出来。
只见,黑暗中,一个身形消瘦的人影,正穿着一件如同丧服般的白色戏袍,对着二军一下一下的抬手。那样子,分明是已经发现了他,而且仿佛在对他说,你也下来啊。
二军只感觉自己头皮一炸,整个身子的毛孔都张开了。对面的那位,看这样子,有跟他促膝长谈的意思。二军慌忙缩回身子,刚打算扭头逃跑,只感觉脖子里一阵凉气倒灌了进来,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二军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村里的卫生所里。他是被第二天路过此处的一辆三轮车给救了。人是给救活了,可他的两条腿,从此便失去了直觉,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那妇女讲到这里,不禁又开始抹泪。我身后那老头吧唧了两下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在旁边听着一阵皱眉,心说这事也挺邪性,必然是异灵作祟啊。在刚才,我趁着妇女跟我们讲故事的当口,悄悄将腰里挂着的摄魄袋松了个口,好让待在里面的老陆,能够更加清晰的听清楚那妇女的故事。
此刻,我想老陆已经把这故事听得差不多了。
汽车又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林家坳离马路大概还有十几里地,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坐车是肯定没戏了,想进村子只能徒步。
我跟着这妇女和那个老头一快儿下了车。这妇女一看见我跟着她们,便满脸好奇的问,你也是这村子里的?咋一直没见过你。
我撒了个谎,说我爷爷那辈儿是这里的村民,当年逃荒去了城里,便在城里安家落户,一直没机会回来看看。现在人老了,腿脚不方便了,想回来可是受不了路途颠簸,就让我替他回来看看。
那老头摸着蓬乱的胡渣问我,你们本家姓什么?我说姓周。那妇女摇摇头说,这村子里没有姓周的。我慌忙辩解道,我听我爷爷说我们这一家本来人丁就不旺,兴许我爷爷那辈都搬出去了也说不定。
那妇女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不再说什么,拉着孩子就往村里走。老头也抄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在那妇女旁边,时不时得跟她说上几句。那孩子倒是调皮得很,走两步便回头看我一眼,要么就冲我做个鬼脸。
我跟着他们往村里走,一路上,我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问一下村子里的情况,一来是为了让他们感觉我真的是来探亲的,放松对我的防范心;二来,也是为了能够的摸清楚村里的底细。
话说多了,人就变得亲近了一些。那妇女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跟我拉起家常。我见有机会,便问起她丈夫的具体情况来。那妇女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些,只是含糊地说了几句。
我见那妇女似乎对这个有些避讳,便解释说,我爷爷从这村子搬出去之后,天南海北的跑了不少地方。后来曽在一座深山老林中,遇到一个挑水的和尚。那和尚说自己已经九十四岁了,可我爷爷不肯相信,因为那和尚的面容虽然有些苍老,但是看着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身体硬朗得像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单看他肩上挑得那两桶水,要是搁在一个城市里娇生惯养的年轻人身上,怕是走不了几步就得摔跟头。可看这和尚,步伐矫健,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九十岁的老人。
那和尚听后笑笑说,自己从小出家寺庙,这寺庙曾经的老方丈,传授了他一本古书,说他只要照着这书上的方法修练,自然可以延年益寿。我爷爷还不信,那老和尚说跟我爷爷有缘分,便将那本书的手抄本送给了我爷爷,而且还告诉我爷爷修炼的方法跟诀窍。可惜,我爷爷当时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即便后来我爷爷刻苦修炼,终究过了最佳时期。虽然这样,我爷爷现在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头挺好,就是腿脚有些不灵便了。所以才派我来这村子探探路,要是他的老相识还有健在的,他过段时间会亲子来一趟。
在我这一顿连编带骗的忽悠之下,那妇女脸色立马好转了起来。她说,那你爷爷的那本古书还留着没?
我说当然有了,当年我爷爷还天天逼着我练习来着,只不过我这人比较懒,受不了那份苦,所以没过多久就撒泼打滚,我爷爷也没辙,就没再逼我。不过,我记得那上面似乎还记录了一些针对疑难杂症的解决方法,只不过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大清楚,等回头我跟我爷爷说说,带给你看看,说不定能治了你家男人的病。
那妇女一听这话,当时便喜笑颜开了。那老头也在一边帮腔道,铁蛋他娘,我看这人倒不是像在说谎,兴许你家男人这病,他真能给治了。
那妇女高兴地咧着嘴说,那你赶紧跟俺去家里一趟,您可一定行行好,把俺家男人病治好了,你说出多少钱俺都答应。说完,话语竟然哽咽了一下,眼睛里面顿时湿润了。
看着那妇女喜极而泣的表情,我的心里还真有些愧疚。这些话不过是我临时起义,胡乱编出来的,没想到她这么深信不疑。说到底,她现在已经有种病急乱投医了。我心里沉甸甸的,万一我夸下的海口不能兑现,那不是让她空欢喜了一场。也不知道她在求医问药的道路上,这样的空欢喜到底经历的多少次。
我忙解释道,你男人的病到底能不能治,我得看看才清楚,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一定给你治好了。
那妇女又偷偷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只要您肯给去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前前后后跑了多少家医院,去的时候,那医生一个个的都说能治能治,可到头来,全是拿钱打水漂。俺这也不抱太大期望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村口。那老头跟我们分道扬镳,走上了一条岔路。我跟着妇女,走街过巷,走过了一间间低矮的平房,终于到了她家大门口。
她家大门十分宽阔,两扇漆着黑漆的大铁门,此时闭得紧紧的。门上贴得福字,皱皱巴巴,像两块洗皱的抹布被甩到门上一样。
那妇女掏出钥匙开了门。院里十分杂乱,生活用品随意扔了一地。院里的小菜地,此时也荒草丛生,显然这院子的主人,平时疏于打理。那孩子一进院子便闹腾起来,随手捡起一个脏兮兮的玩具手枪,朝我假装开火,嘴里还模仿了两句“砰砰”开枪声。
“铁蛋,不许胡闹。”那妇女一边训斥了这孩子几句,一边挑起帘子让我进屋。
我正准备进屋,只听耳边一个人幽幽低语道,这屋子里有古怪,你千万别进去。
我一愣神,是老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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