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使者
“你是说景虎殿下并没有为难你，反而还差人招待了你？”河原田贞兼打量着面前自己派往越后长尾家的使者，心中有些诧异，虽然自己指使水贼袭击越后商船一事做得很隐秘，但明眼人自然能看出事后的关节，也能看懂自己想要传达的消息。
但长尾景虎的应对显然不在他的预计之中，照理景虎即便不动怒也不会给好脸色看才对，怎会如此好说话？
“那景虎殿下可还说了什么？”参不透自己这名义上主公的心思，河原田贞兼转而问起面前的使者来。
“景虎殿下说，来年春季当纳的例银，一半换做等价大米奉上即可，其余无事！”使者恭敬的答道。
“哦？”河原田贞兼问道，“这是为何？越后缺粮吗？”
“启禀主公，越后今年丰收，故粮价便宜，引来大批粮商抢购，是以存粮较以往更少；如今长尾家又传出风声，来年开春之后将有大战，可能是存之以为备吧！”使者推测道。
“果然要大战了吗…”河原田贞兼安心的说道，“如此正好，来年开春本家亦要与那羽茂本间家一决胜负，如此正好省却诸多顾虑！”
“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河原田贞兼皱起了眉头，“身后的麻烦还是要先解决掉…”
一日后，马首村志苫家旧邸，闻知河原田本间氏使者来访，丁麦专程从歌見町赶了过来。
“村子不大，架子倒是不小！”年纪不大的使者一脸不耐的看着匆匆赶来的丁麦说道，“居然让本人等了这么久，你可知罪？”
“啊？”冷不防被如此一问，丁麦有些莫名的看着陪侍在使者身旁的藍原隼人，希冀得到些提示，却只见其一脸不忿的怒视着使者，显是忍怒未发之态。
“在下丁麦天予乃是此地的领主，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丁麦陪个笑脸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真是污人视听；再说本人的名讳也是你问得的？”愈发不耐烦的使者口不择言的说道，在他看来自己身为一方豪族之使者，来见一个村头，对方见了面居然不跪下见礼，还学武士给自己按个名字，着实可怒！
“混账！！”随着丁麦一同而来的杂役佐渡予一郎闻言大怒，扯开嗓子吼道，其余村民亦是一脸怒容的怒视着这所谓的使者，“我家主公，岂是……”
“住嘴！”丁麦大喝一声，佐渡予一郎立时没了声响，委屈且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公，只听丁麦继续说道，“动手！”
“哈！！”稍稍楞了一下，藍原隼人佐渡小一郎欣然应命，撩起直垂的袖子，抡起拳头就往这使者的脸上招呼…
看着打得差不多了，丁麦问道，“汝是何人？”
“我是河原田本间家的使者！！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敢打我！！”方才猝不及防下被打懵的使者，此时才得开口吐出一口血痰后吼道。
“啪！”在丁麦的示意下，藍原隼人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带出一颗后槽牙。
“混蛋！！你们敢…”
“啪！啪！”
“混蛋！”
“啪！啪！啪！”
……
“触手！（住手！）…”说话开始漏风的使者不知被扇落了几颗牙，只得含糊不清的哀求道，“他人，器处碎…”（大人，请恕罪）
“看来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话了！”看着眼前这肿的跟猪头似的人物，丁麦悠然问道，“汝是何人？”
“小人山小路康介，乃是河原田家的使者…”努力使自己的话音保持清晰的使者，在淫威之下自觉地将‘本人’替换成了‘小人’。
“那你来此何事？”
“小人奉命来此通知此间地头…”康介说到这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
“接下来小人所言乃是河原田贞兼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不要气恼…”被打怕了的康介自然知道自己的发言可能给自己招来的恶果，故而提前言道。
“说！”
“贞兼大人说首先大人必须退出马首村及附近的几个村落，并归还当初所掠的财物，此乃志苫家的家产，应由其未亡人鹤姬掌管…”
看丁麦不动神色，略微宽心的山小路康介继续说道，“之后大人需上缴粮食五百石，并遣人质前往河原田城以示惩戒，之后贞兼大人将给予歌見村以北领地之安堵文书，展时大人只需按时纳粮便可！”
对于使者的避重就轻丁麦不以为意的问道，“纳粮人质都是小事，只不知税率如何呢？”
“八…，八公…，八公二民…”颤抖着说完，康介额上已是冒出一层冷汗。
“哼！”一旁的家臣闻言，无不气恼。
‘若只是缴粮和纳税，那就再与他虚与委蛇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但是这使者的态度如此倨傲显然河原田家并不是真心要与我妥协，对方可能亦是缓兵之计…’
想通其中关节，丁麦只是随口说道，“且容我考虑考虑！”
“对了，隼人记得替我好好招待招待使者大人啊！”言罢丁麦往新建的码头走去，留守此地的隼人一脸了然的神色应了下来，朝着跪着的使者走去…
次日清晨，佐渡国羽茂郡小木町，在雾气蒙蒙中一鬼祟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码头，朝着远处的小木城走去…
“主公，城外有一自称丁家使者之人求见！”御殿外的小姓隔门禀报道。
“丁家？佐渡岛上有这个姓氏吗？”喃喃的嘀咕了两句，羽茂本间家的当代当主羽茂高信点头示意后，在小姓一路传唱下，使者被带了上来。
“阁下便是丁家使者？”看着面前之人器宇不凡，浑然不似是个使者，倒有些像昔日在越后所见的公家公卿，行止虽不符礼数却给人以优雅的感觉…
“主公！”身旁小姓见对方应承后，自家主公依然盯着对方看得入神，不由出言提醒道。
毕竟是一家当主，本间高信丝毫不在意自己先前的失礼之举，开口问道，“不知这丁家从何而来呢？”
身为特工，丁麦自然深知谈话的技巧，避重就轻的回答着对方的提问，不经意间就将丁家描绘成了雄踞加茂郡北段，与河原田本间氏势均力敌的势力。
“若真如阁下所言，丁家与河原田家势均力敌，今日又何必来此呢？”本间高信显然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还是有些政治智慧的，“既来此，还请阁下明言！”
“大人果然如传闻般聪慧过人，是在下失礼了！”略微拍个马屁，丁麦话锋一转，“诚然如大人所言，方才在下言谈之中确有不实不尽之处，但本家之实力亦有在下所言之七八分，面对河原田家虽侵攻乏力，但守成有余！”
略略顿了一下后，丁麦继续说道，“但正所谓久守必失，是以在下来此倡议与大人携手，即可缓解本家之兵灾，亦于大人有大利！”
“大利？在吾看来取渔翁之利足矣，还有何大利更甚？”
“大人以为河原田家为何在此季节妄起刀兵？”不待对方回答，丁麦继续说道，“恐大人不知，河原田家当主贞兼闻知开年长尾家将有大战，是以欲先剪除后患，之后…”
“阁下之意，莫非是他要来攻打本家？”看着对方看来的眼神，本间高信显然了然于心，“那他也要先攻灭阁下之丁家不是？本家亦有足够时间准备，何虑之有？”
“大人欲做渔翁，岂不知他人亦可作黄雀？”丁麦意味不明的笑着说道。
“阁下何意？”本间高信脸色转冷，语气亦变得不善。
“即大人不欲与本家携手，那本家只得考虑河原田贞兼大人之提议，为其前锋，先来会会大人之军势！”丁麦针锋相对的说道。
“大胆！”一旁的小姓怒喝道。
“当然，若大人改变了心意…”闻言丁麦语气又是一转。
思虑片刻后，本间高信问道，“既如此我们两家如何携手？”心中打定主意的高信不再犹豫，与其多树立一个敌人，不如多拉拢一个朋友！
“此事简单，大人只需支与本家五千石军粮，两千贯军资金，另再播与本家小早百条，関船五十艘，安宅船十五艘即可！”丁麦显然早有准备，张口既来。
“什么！？”吃惊下本间高信‘唰’的站了起来，大声喝问道，“本家支与丁家？吾未听错吧？”
“正是！”丁麦悠然答道。
“岂有此理！”来回踱了两步，本间高信吼道，“难道河原田家也是开出如此条件要丁家降服的吗？”
“非也！”丁麦依旧一脸悠哉的说道，“河原田家要求本家进贡五百石粮食，献上人质，退回一半领地！”
“恩？”听闻河原田家之要求，本间高信反倒冷静了下来，“那你家主公为何向吾提出如此条件！”
“在下言明此事，是为了让大人知道本家对抗河原田家之决心，提此要求亦是为此！若大人应允，本家自知大人之决心，必然竭力而为，即便大人最后行那渔翁获利之事，本家亦不至一无所得之境！若大人不允…”说到这丁麦又看了看本间高信那来回踱步的身姿，“本家自然也懂虚与委蛇之法！”
“阁下真是大胆！”感到自己有被人胁迫的感觉，本间高信怒道，“吾是不会答应这种要求的！”
“大人自便！告辞！”言罢丁麦起身便走，没有丝毫迟疑。
“额！”对于这全无套路的出牌方式，本间高信措手不及间不知该说什么…
被踹了脚的小姓觉醒过来喊道，“阁下请留步！”
“还有何事？在下还要前往河原田家商议降服之事，看看能不能降低些要求呢！”丁麦装出一脸郑重的说道。
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被逼无奈的本间高信说道，“阁下不如与吾谈谈降低要求之事如何？”
“大人好歹是羽茂本间家的当主，怎能如河原田贞兼般锱铢必较呢？”
……
…
在与随后闻讯赶来的羽茂本间家众家臣一番讨价还价后，终于敲定羽茂本间家以两千石军粮，一千贯军资金，小早五十条，関船二十艘，安宅船五艘的代价与丁家结为同盟，但相应的丁家必须首先向河原田家发起攻击为羽茂本间家创造机会，且战后领地的划分上羽茂本间家将领有加茂湖以南的大片平原之地。
虽然看似是丁家吃了大亏，但明白实情之人自是知道此次外交丁家占了多大的便宜，是以日后此次会盟被冠以‘小木の交’之名记入史册，成为外交史上的一段佳话！
“阁下之辩才当今无双啊！”虽然此时会谈已经结束，仗着人多势众，本间高信脱离了对方强大气场的压制，但是回想到方才自己被其言辞所激处处落入下风，步入对方之掌握的场景，不由感概道，“若阁下愿意，本家可以家老之位迎奉！”
“不，即便是一城之主亦无不可！”本间高信的开价引得一旁的家臣诧异连连，更有失声惊呼的，但丁麦却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大人说笑了！”丁麦心中暗笑道，‘我放着领主不干，来你这当城主吗…’
不待丁麦继续说下去，门外小姓传唱道，“越后长尾家使者求见！”
心中虽有疑问，但丁麦还是行礼告退，心中猜测着来者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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